閔鬆良剛剛將幾個犯人押進警察局門口,年輕的警察局行政處秘書趙奇跑了過來,衝着閔鬆良壓低聲音說道,“頭兒,上面可來了兩通電話了,火可大着呢。”
“什麼?”閔鬆良眉頭一皺,神色不大好看,暗自在心裡面罵了一句。
誰料到瘦全發耳朵是出奇地尖,隔着幾個人的距離,趙奇這話愣是讓他一字不差地聽進耳朵裡面去了,他掙扎了一下,邪惡地譏笑着,拉長着脖子嘶啞着嗓子叫喊道,“怎麼着?冷麪虎,你終於也有怕了的時候,栽跟頭了吧?瞧見沒有,不打聽打聽我全發是什麼背景,老子的腳還沒有邁進警察局的大門,就有人想着保我出去。哼,快把我給放了,再給我買瓶酒壓壓驚,讓大爺我痛痛快快地出了這警察局的大門。”
“給我老實點。”閔鬆良的助手時飛用槍托狠狠地敲了一下瘦全發的腦袋,瘦全發吃了痛,才一時不出聲了。
“不用管他,如果他再打過來,就說我沒有空,在審訊犯人,上頭如果有興趣來看看這幾個人的嘴臉,就請他過來,跟我一起審。”閔鬆良對趙奇說道。趙奇半信半疑,有點爲難地走了。
閔鬆良冷冷地掃了一眼這幾個罪惡滔天的慣犯,最後將目光停留在瘦全發的身上,表情冷峻地說道,“我閔鬆良要是怕這個,不但對不起我這身皮,還對不起我祖宗。今天要是不把你們一個個給辦了,從今往後我把‘人’字倒着寫。帶下去!”
警察押着犯人往裡面押進去,瘦全發一邊不情願地被推着走,一邊扭着青筋暴突的脖子往後叫嚷道,“閔鬆良,你個王八羔子,你敢來真的,等爺我出去,老子要親手廢了你的手腳不可,你給爺等着。”
時飛看着瘦全發叫囂的身影,收起了槍,一邊“嘖嘖”地搖頭,一邊走到閔鬆良身邊,說道,“頭兒,這幾個人可都不是普通角色,瞧見沒,那瘦全發恨不得可要吃你的肉。”
“吃肉也要憑本事。他瘦全發可是別人身上的一塊肉,不先咬了他,別人怎麼會痛呢?吩咐下去,馬上準備提審瘦全發,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我也不買賬,我就不信,揪不出他背後的人來。”
“頭,不是我說風涼話,有一招叫做丟車保帥,萬一人家把瘦全發給踹了,咱們豈不是可惜了只摘了瓜,沒拔出藤來?”時飛問道。
閔鬆良嘲弄哼了一聲,說道,“放心吧,你仔細瞧見沒有,那瘦全發可是滿身尖牙利爪,一旦讓他給蹭上了,你想輕易甩掉都難,只要跟進了他這塊肉,就不怕吃不到大餐。”
“明白了,隊長,我這就去安排。”時飛一點頭,匆匆忙忙地朝審訊室走去。
閔鬆良轉身朝辦公室走去,心想,“果然跟自己想得一點都不差,這裡頭關係可太複雜了,警察局的高層居然也跟這幫人糾纏在了一起,而且到了這樣明目張膽,不辨是非的目的,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怪胎跟毒瘤?”
閔鬆良又轉念一想,自己面對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黑暗勢力,爲什麼就那樣一點都不害怕,這倒是連閔鬆良自己一想起來都有些感覺到奇怪的地方。這個世上的事情,可太無常了。
只是,這裡面不僅僅有瘦全發這樣的流氓強盜,也有警察局,還有青幫跟政界。閔鬆良感覺自己就好像是置身在迷霧裡面,彷彿隱隱約約可以看得見,卻始終也抓不住有些有力的線索。先抓住瘦全發一夥,實在是下策,是不得已的辦法,只能先利用他們引蛇出洞,就不知道,這洞裡面的蛇究竟有多少條,到底都是些什麼角色?
審訊室裡面已經完全準備就緒,甚至還放了幾樣叫人只要乍一看就會渾身骨頭鬆軟的刑具,白晃晃的燈光下面那叫一個寒森。刑具是閔鬆良特地交代要弄進去的,閔鬆良不是個會動用刑具的人,至少不會輕易地動用,他自己也很反感對犯人用刑具。可是,今天這幾個人可有點特殊,一個比一個要圓滑奸詐,閔鬆良想要從氣勢上先銼銼他們的痞性。
“頭,就等你了。”時飛打開了閔鬆良辦公室的門。
閔鬆良點點頭,抓起桌面上的水杯,咕咚地喝了幾大口水,一把放下,緩了緩神,轉身大步朝審訊室走過去。
走廊裡頭離審訊室還有很遠的距離,就聽見審訊室裡頭瘦全發子歇斯底里地鬼哭狼嚎,瞬間又變成了踢着桌椅大聲叫罵,“龜孫子,不看看自己什麼派頭,敢銬住我,活得不耐煩了,讓大爺我給你們都超度超度。這幫龜兒子!”
閔鬆良一打開審訊室的門,瘦全發馬上安靜下來。閔鬆良環視了一下,說道,“都撤了吧。”
時飛有點擔心,“頭,你一個人能行嗎?”
“出去吧,就是把他放了,他還不能把我怎麼樣。”閔鬆良的目光隨意地落在瘦全發臉上。瘦全發狠狠地瞪了一眼閔鬆良,將頭扭向了一邊。
時飛使了個眼色,審訊室裡面的兩個警察一起走了出來。時飛關上門,低聲跟兩個人說道,“給我死死地守在這裡,一有動靜,立馬進去給我掐了那瘦猴。”
“是,副隊。”兩個警察應道。
閔鬆良一邊看着瘦全發,暗暗觀察着他的反應跟變化,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在踱着小碎步,繞着瘦全發的身邊一言不發地來回慢慢地走着。
閔鬆良感覺到有一點點棘手,瘦全發狡詐異常,不是輕易可以對付得了的,一開頭審訊就要處於上峰優勢,否則絕對不會有攻破瘦全發心理防線的可能,而且,這次一旦審訊失敗放了瘦全發,就別想再活着抓到他。
閔鬆良知道,審訊室不大的狹窄空間跟特殊的審訊桌椅,犯人手上的手銬,赫然醒目的刑具,以及自己有意無意中給瘦全發的心理壓迫感,都會讓瘦全發無形當中一點一點地感覺到緊張。現在,就等待着一個合適的時機,撬開瘦全發的嘴巴。
果然,十分鐘不到,瘦全發感覺到了有些不自在跟聚攏而來的緊張感,刺眼的燈光不偏不倚地正好從瘦全發的頭頂照射下來,照着他整個人。瘦全發開始嘴巴發乾,心跳開始加速,他壯起膽子衝着閔鬆良極其煩躁地叫了起來,“閔鬆良,別跟老子我玩陰的,有什麼招只管衝着爺來,爺陪你練練。”
閔鬆良倒也不發火,心裡暗自笑了一下,他知道,時機已經來到了。閔鬆良看了一眼瘦全發,繼續不緊不慢地踱着,瘦全發的眼皮開始了一陣陣跳動。
“瘦全發,是殺豬刀快還是普通的切肉刀快?”閔鬆良饒到了瘦全發身後,看見瘦全發額頭上的汗珠接連不斷,背上已經開始溼了。閔鬆良猝不及防地突然問了一句。
“當然是殺豬刀快!”瘦全發想都沒有想,脫口回了一句。話一出口,瘦全發也被自己的反應給嚇得不輕,心臟差點飛出了喉嚨,他終於明白,自己遇到了一個審訊高手。
瘦全發越來越有點鎮不住腳,被銬在椅子上的手在很輕微的不自覺地發抖,這一切都逃不過閔鬆良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做審訊工作的人都知道,犯人只要開始慌張,哪怕只有那麼一丁點,都會越來越止不住,最後原形敗露。閔鬆良知道,自己已經控制了第一步,瘦全發在心理上先輸了。
閔鬆良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隨即消失。他繼續一邊走一邊像聊天氣一樣極其輕鬆地說道,“這城外通往常莊的路一共是幾條?”閔鬆良走到瘦全發麪前,半坐在瘦全發麪前的桌沿上,牢牢盯着瘦全發的眼睛。
瘦全發舔了一下嘴脣,語無倫次地說道,“五條,四條,五條,不不,還是四條。”瘦全發感覺到越來越吃力,眼神也開始不停地閃爍。
閔鬆良知道瘦全發這樣的反應意味着什麼,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閔鬆良心裡已經有了對策。他打算採用一種叫做“多次重複記憶法”的審訊方法,就是重複多次提問犯人同樣或者接近的問題,犯人由於心虛,在多次提問之後,一定會有不一樣甚至是前後矛盾的答案,這就是一個突破口,不過,這樣的審訊方式,要求審訊的人要具有超強的記憶能力,跟很好的控制氛圍的魄力。閔鬆良覺得很有必要去試試。
“城外通往常莊的路的的確確是五條,只不過這第五條路,可只有你瘦全發幾個人知道。別等我給你上傢伙,自己先招了吧,別的先不說,從後頭往前開始一筆一筆地跟你算清楚。這個月的二號、八號、十六號,還有二十四號的晚上,你去了什麼地方,都幹了什麼?”
誰知道,瘦全發卻用上了絕招,頭轉過一邊,死鴨子嘴硬,不管怎麼問,就是撬不開他的嘴巴。
閔鬆良感覺到自己的火氣真真正正地上來了,他慢慢地站直了身體,看着瘦全發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樣子,直暗暗咬牙。他點點頭,想道,“撬不開你的牙縫,我閔鬆良就不幹這個。”
閔鬆良沉思了一下,說道,“瘦全發,一個月四條人命,你那把殺豬刀可用得真是順手。那些可都是跟你無冤無仇的普通老百姓,你這個畜生!”說完閔鬆良揚起手用力照着瘦全發的腦袋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不。我只殺了一個,讓他不要叫,誰叫他偏偏要叫來着?其餘的三個都是老狐跟邢老四乾的,關我屁事?”瘦全發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手銬還連在椅子上。
話音剛落,瘦全發整個人呆呆地直愣在原地,動彈不了,他知道,這話一出口,自己是真正的禍從口出,完了。
閔鬆良知道瘦全發一夥人都是自私自利,見了好處就忘記了誰是兄弟,當然也會互相擠兌,這招離間計,用得正是火候。
撲通一下,瘦全發癱坐在椅子裡面,但是還是不肯認輸,僥倖地說道,“冷麪虎,剛纔的話我可以反悔,而且,你沒有證據,照樣是奈何不了我,而你的頂頭上司,最遲明天一早,就會來嘉獎你,哼,等着吧!”
閔鬆良出其不意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讓瘦全發感覺到後背一陣陣發冷,“你笑什麼?”
閔鬆良收斂起了笑容,又恢復了剛纔冷峻的神色,說道,“瘦全發,你不要太天真了,爲了你一個聲名狼藉的案犯把自己弄得身敗名裂,這年頭,你看見過有誰幹過這樣的蠢事?實話告訴你吧,就算是總警司來了,道理也還是站在我閔鬆良這邊,而且,在那之前,我一定會先讓你伏法!你可想仔細了,是要我一點一點撬開你的嘴巴,還是自己乖乖地說出來,即使你不說,只要我有足夠的證據,照樣收拾你,那幾個死者的遺物,你想看看嗎?你們處理得可不夠乾淨呀。”
瘦全發一聽,牙根不禁又是一陣抖顫,臉色的肌肉開始了不自覺的扭曲跟抽搐。他的聲音開始變了樣,“閔,閔鬆良,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瘦全發,你這一夥人罪大惡極,不除不足以平民憤。這幾年,你越來越不滿足於偷偷摸摸雞鳴狗盜,膽大得肆無忌憚,簡直要逆天了。你不單單搶劫,狗急跳牆還殺人,暗地裡替青幫移送毒品槍支,還幹一些替妓院物色良家女子的勾當,你們糟蹋了多少女人,你這個斷子絕孫的畜生,你自己說,你要死上多少回?”
瘦全發臉色漲紅得像豬肝,硬撐着,說道,“閔鬆良,別跟我文縐縐的,別跟我說一些有的沒的廢話,證據,你拿出證據來,沒有證據,你就是說破天,也奈何不了老子我半根頭髮。”
閔鬆良轉身一把緊緊地掐住了瘦全發的脖子,瘦全發渾身沒有一個可以使得上勁的地方。他感覺閔鬆良的手彷彿像鐵鉗一般卡得死死的,紋絲不動,呼吸的阻力越來越大。
閔鬆良全身的血液涌了上來,盯着瘦全發,說道,“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每天睡覺之前都不會先想想那些慘死在你刀下的人嗎?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是,我就讓你如願以償!”
閔鬆良快速地用幾根手指往瘦全發的肋骨上用力一勾,瘦全發頓時感覺到一番五臟俱裂一般的徹底疼痛,整個人差點要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