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凱聽得唐昊問話,忙道:“是呢,唐公子說的有理。”僅僅只是附和,倒也是他一貫的風格。唐昊心裡不無鄙夷地想着,這樣的人,終究只是個隨波逐流的無能之人。
看着周安好像成了頭號嫌疑犯,那小妾燕兒和她的兒子周虎面上倒是有些欣喜神色。唐昊冷不丁地問道:“週三,你說你看見的那個人和週二少爺有什麼共同點嗎?”
“啊?”週三有些摸不着頭腦。事先唐昊提醒過他,讓他順着自己的話說就好,只是卻又爲何要扯上二少爺,週三想不通,但還是很配合:“說起來,身材倒確實有些像二少爺,差不多壯。”
周虎原本還在看熱鬧,一聽這話,二話不說擡腿就踹向週三,他處理問題的方式一向簡單粗暴。所幸那週三也是個機靈人,剛剛說的那話差點捱了大少爺的打,這回是平日言行更加霸道的二少爺,話音一落,他條件反射似的往旁邊閃了一下。周虎一腳踹了個空,暴跳如雷,追着打週三,唐昊只得讓兩個衙役將周虎強行按跪在地上。他才十四歲,並沒有官身,原先不過是仗着父親周廣華的權勢橫行霸道,現在父親死了,家裡大哥周安掌權。不過這個大哥顯然並沒有打算救他,甚至站在旁邊一句話都沒有說,任由他折騰。
燕兒見兒子這樣,立馬急了:“唐公子,唐大人,虎兒還小,不懂事,衝撞了公堂,您大人有大量,饒他這一遭吧。”
唐昊笑嘻嘻道:“夫人放心,我知道。只是二少爺這脾氣還是改改比較好,否則日後闖禍了,可沒人再能救你。”他大哥周安只怕巴不得這個弟弟死了免得到處惹禍壞自己名聲,就這麼看來,周虎和他母親燕兒會殺周廣華的嫌疑倒確實要小一些,不過也不排除他們倆腦子進水了。唐昊心裡暗暗思索着。
情況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唐昊慢悠悠道:“好了,今日就審到這裡吧,你們都先回去,我要和齊大人商議商議。”
衆人退下後,齊凱只覺得背上已經溼了一片:“唐公子,你這是把周府的人得罪光了呀。”
“我又不是南安國的官員,我怕什麼?”唐昊笑着反問,這個齊凱,也實在太膽小了些。
齊凱聞言一窒,周家人只怕會將這筆帳都算到自己頭上吧。只聽唐昊又道:“再說,我就是要讓他們發火。他們不發火,我又怎麼能看到他們真實的想法呢?齊大人今天有沒有很多收穫呢?”
齊凱仔細一想,倒果真如此,心下也不由得對唐昊有些讚賞起來:“唐公子真是聰明人!以往總覺得那周安是個懦弱不頂事的,現在看來,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也不簡單啊……”
唐昊聽他這麼誇獎自己,自然也不會吝嗇反饋:“齊大人也是明白人啊!”
唐昊回到客棧,見衛玲兒還在睡覺,原本今日計劃順利實施的喜悅感瞬間便被沖淡。這些日子以來,玲兒每天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多了。雖然她從來不跟唐昊說累,但是唐昊知道她已經很疲乏了。果真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唐昊有些煩躁起來,可這世上又有誰會比以制靈藥聞名的靈狐更會治病救人呢?唐昊煩悶地翻閱着衛玲兒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藥書古籍。衛玲兒趁着自己法力還一息尚存的時候,將自己能閱讀這些雜亂古籍的能力盡數傳給了唐昊。因爲她已是現存唯一的靈狐,卻沒有狐妖繼承她,她若是死了,這些古籍也就失傳了。本着靈狐的責任感,衛玲兒只能選擇唐昊。
爲了衛玲兒,唐昊生平第一次如此認真地開始讀書,儘管那書裡的內容他並不是特別明白,但他依然會拼命記下,哪怕是死記硬背。唐昊知道,認識了衛玲兒,意味着他以後和這些聞所未聞的妖鬼神怪已經脫不了干係了。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會慢慢更加了解這個世界,總有一天,這書裡的內容他能全部明白,也能將這些東西傳授給另一個他認爲可信之人。如此代代相傳,那時候,他纔不辜負衛玲兒的希望。
約莫正午時分,衛玲兒才悠悠轉醒,見唐昊坐在旁邊的桌子旁旁若無人地背書,起身輕拍他的肩,笑道:“昊哥哥,你這勁頭都可以考狀元了呢!”
唐昊見衛玲兒醒了,握住她的手笑道:“那要看考什麼狀元。若是朝廷的狀元就算了,若是玲兒這裡的狀元,我現在很有信心哦!”
“是嗎?那我考考你。”衛玲兒想了想,道,“就說溫陽丹。”
唐昊閉目在腦中搜索一陣,道:“靈芝,虎根各一兩,楚仙草,枯寒花各二兩,以陰陽水提取精華,文火熬製七七四十九天,火不能熄,水不能絕。取其成粒狀者融合,每一錢合一顆,不多不少。放至日光下,日落收起,取日光之精華共十日。得半錢一顆者爲佳品,存於密閉瓶內。非體極寒者或身處極凍之處不能服用,否則內火焚燒,命不能救。”
衛玲兒見他一字一句地完整背下,很是感動,道:“這裡有很多東西你沒有見過,也不明白,以後若有機會,多跟別人問問,也就明白了的。”唐昊鄭重地點點頭。
兩人一起又說了些閒話,唐昊陪衛玲兒去採買了些她喜歡的物件,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唐昊有意以週三爲誘餌,引誘兇手殺人滅口。那週三也同意一試,反正一日捉不到那兇手,他自己總擔心會被滅口也無法安心,索性直接說了出來,逼那兇手不得不下手。但是唐昊也不知道兇手究竟什麼時候會來,不過以常理推斷,月黑風高殺人夜,晚上的可能性會更高。
唐昊摸不準那兇手會是個什麼來頭,也不敢真拿週三的性命去嘗試,畢竟他和玉姬不一樣。玉姬是真的害死了玉辰公主,本身是有罪的,玉姬去做誘餌,是償還自己的罪責。可週三隻是個證人,本身並沒有過錯,倘若真出了什麼意外,唐昊會內疚一輩子。所以唐昊提出來建議,兇手白天下手的可能性不大,因此週三白天的時候儘量待在人多的地方。晚上唐昊和週三暗中調換身份,唐昊代替週三住在周府的下人班房裡。週三則住在唐昊所住的客棧。
今夜的月牙並不敞亮,爲了給兇手創造時機,唐昊甚至將週三房內一起住的兩個下人找理由支開了。齊凱派出了府衙身手最好的四個衙役早早地混進周府埋伏在那班房周圍,甚至連周府府內的人也沒有察覺。唐昊早早地熄了燈,鑽進被窩,望着空蕩蕩黑漆漆的房間,四周也是靜悄悄的。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若是那兇手不來,唐昊可真要懷疑他是不是傻了。
雖然白天已經疲乏不已,但是唐昊此時還是強撐着不敢真的睡着。衛玲兒本來是不贊同這個計劃的,那個兇手能夠悄無聲息地將周廣華毒殺,其手段之狠毒也是必然的。萬一出點意外,把唐昊傷着了可怎麼辦?但是唐昊自己堅持要這麼做,他們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
衛玲兒想要陪唐昊一塊兒,唐昊當然不會答應。她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這樣的事情,沒必要再讓她陪着一起勞心。唐昊也並非完全不害怕,只是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這麼做,就好象朱彥卿說他必須捉住殺害玉辰公主的幕後兇手一樣。在南安國的經歷改變了唐昊以前所信奉的一切自私幼稚的念頭,若是他此時逃避,日後或許會後悔一生。
唐昊躺在牀上,腦中不斷地回想得到的線索。周廣華死時沒有掙扎的痕跡,也就是說他認識進屋的這個人,沒有防備。除了東方長乾,現如今周安,徐氏,燕兒,周虎,四個人的嫌疑最大。唐昊也曾考慮過劉閎,甚至齊凱僱兇殺人,但是以劉閎的精明,當晚和周廣華吵過架,就派人來刺殺,顯然不太明智。而齊凱性格膽小怕事,周廣華死後,唐昊和衛玲兒有一段時間根本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件案子。齊凱很是着急,不斷催促二人,想要找到兇手,以常理來講也不太可能。
唐昊忽然發現,自己查案似乎都沒有找到過什麼實在的證據,全都是自己推斷,也曾出現了偏差,可見有時候並不能只憑場裡去推論。周安等四人的證詞被齊凱派人已經查證了很多次,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所以他纔會始終找不到兇手。要麼是四人中有人說謊很厲害,要麼兇手的確不是他們。這周廣華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唐昊心裡暗暗腹誹,若不是得罪了那麼多人……唐昊忽然猛地驚起,之前怎麼沒想到這一條?除了東方長乾和那些覬覦家產的所謂家人,可能仇視周廣華的還有一個人,而且那個人符合所有目前所出現的情況推斷!唐昊立即起身,已經是半夜了,依舊沒有兇手的動靜。
唐昊仔細思索後,心頭覺得有些不妙,轉身回房穿上鞋襪衣服,匆匆離開周府。那四名衙役奉命保護唐昊,見他走了,雖然不明白原因,自然也趕緊暗中跟上。唐昊沒有騎馬過來,怕惹人注意,此時也只好一路小跑,直奔客棧。
客棧那邊週三心裡也隱隱有些不安,今天話已經說出去了,萬一那兇手就是忍着等大家都鬆懈了纔來殺他怎麼辦?正想着,一道黑影閃過,手中匕首直刺向週三。週三躲閃不及,胸口中劍,疼痛感讓他瞬間清醒,嚇得立即掙扎着往門外撲騰。衛玲兒就住在隔壁,聽見了聲音,感覺不對勁,來不及穿上鞋襪就跑了過來,正看見週三胸口被血跡染紅,正痛苦地蜷縮在角落,一個黑衣人手握匕首,顯然是要殺他。
衛玲兒舉起門口的椅子就往那黑衣人扔去,黑衣人側身一閃,躲過飛來的椅子,又要伸手去抓週三。週三見衛玲兒來了,連滾帶爬地躲到衛玲兒身後,那黑衣人舉起匕首要刺下去,發現面前是衛玲兒,手上動作立刻收住,一把推開衛玲兒又刺向週三。衛玲兒現下身體越來越弱,根本不禁推,倒在地上直喘氣。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向週三,唐昊終於趕到,一個箭步衝進來擋在了週三面前。那黑衣人趕緊收手,恨恨地看着躲在唐昊身後幾乎要暈厥的週三。
那四個衙役聽見打鬥聲也連忙趕了上來,黑衣人都不過那麼多人,只好束手就擒。唐昊扶起衛玲兒,將她攙到牀邊坐下,這纔回身來到黑衣人身邊,扯下他臉上的黑布。那人身材高大,面白無鬚,年紀是個中年人。唐昊搖頭苦笑:“高大哥,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