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喃喃自語道:“今天上午在謝府的時候,那個小丫頭秋靈曾經跟我們說起過一件事。謝文暉當晚拿着那封信回來,很生氣,很着急,而且說是事關謝府的要事。如果他所說的這個要事,就是有人投遞了威脅信呢?”
唐昊的想法更是令大家大吃一驚,蘇筱晴忙問道:“這是從何推論的?”
“你們想啊,按鶯鶯姑娘和那管家李葉昆的說法,謝文暉性子應該是屬於有些懶散不管事的。就連那會書齋的老闆登門罵他,他也不當回事。”唐昊認真地分析道,“可這封事關謝府的信卻讓他着急生氣了,說明這信裡的內容必然非同一般。謝家能有什麼事會讓身爲一家之主的謝文暉如此大驚失色呢?”
“謝家書齋!”童義弘明白了唐昊的想法。
唐昊點點頭,繼續自己的推論:“謝文暉雖然並不把那會書齋老闆當回事,但未必那會書齋的老闆就不會始終記恨。他的堂弟王鬆之說他和謝文暉並未有過矛盾,可是這世間流言也並非完全捕風捉影。倘若他和謝文暉因爲鶯鶯姑娘真的有過一些不快,記恨在心。二人兩下一謀劃,會想出威脅謝文暉的主意也不奇怪吧?”
蘇筱晴卻皺眉道:“道理雖是說的通,可咱們卻是拿不出分毫證據來。就連那封信,只怕也在大火裡燒得一乾二淨了。”
衆人聞言皆是不由得嘆息,這兇手實在太狡猾了些。那場大火幾乎毀掉了半個謝府,加上之後謝府的全面整修。不管他們今日在這裡得出多麼合情合理的結論,都很難再找到那決定性的證據。
玉姬端來了酒菜,衆人暫時放下案情的事,把酒言歡。酒足飯飽,唐昊忽想起賀月說起她要借查案爲幌子調查方衛的事來,問道:“你今日可查到那方衛什麼把柄?”
唐昊不是那種會主動招惹這些權臣世族麻煩的人,幸而現下方衛所爲還沒有觸及他的底線,因此他只求賀月能找到些能夠壓制住方衛的把柄,讓他不要再來給自己等人惹是生非就行了。
賀月自然是知道唐昊的心思的,不過對於唐昊的遭遇,她也聽玉姬提起過一些,因而並不對他強求。她抿了一口酒,道:“說起來也是個有些意思的事,和你們這案子還有些關係,不過具體有多大的聯繫我就不知道了。”
“你說來我們一起商議商議。”
“我在這吳城縣的一個茶樓裡安插了些線人,利用迎來過往的商人傳遞信息。前兩天我就安排了人去趙王府問一問有關方衛的事情,估摸着這幾天去的人也該回來了,所以就想着在茶樓裡等一等。”賀月得意地講述着,“我本來是在喝茶,後來無意間聽到一個客人說起。三年前方衛還未做官時,經常去芸香院。我的直覺告訴我有些蹊蹺,於是我便去了芸香院。”
唐昊聽完賀月關於方衛的一番長篇大論,關注點卻完全跑偏了:“你在吳城縣有個茶樓做線人?!”
賀月白了他一眼,道:“少見多怪!但凡是一些不甘受人制肘的皇室子弟都有自己的情報網。酒樓茶館青樓,這些地方過往商人,三教九流居多,什麼消息都能有,是最容易利用的地方。有這些做保障,最起碼,倘或別的有什麼人想要害我,我能知道啊!”
衆人聞言一面感慨,一面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賀月也是不容易,不過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女孩,竟然不得不參與這些骯髒的東西。
“你就這麼直接進去芸香樓了?!”童義弘復又詫異道。芸香樓是青樓,不管怎麼說,賀月一個女孩子進去,只怕也會引起轟動的吧?
賀月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道:“我哪有那麼笨!自然是喬裝打扮了一番才進去的!”
衆人聞言鬆了口氣,只聽得賀月又得瑟地笑道:“我換了男裝進去,只要給夠了錢,那老鴇能有什麼不說的呢!”
賀月臉蛋雖有些圓潤可愛,但是因爲她年紀本就不大,身材也不似玉姬和蘇筱晴那般年長的女子一樣玲瓏有致。換上身男裝,看着就像個偏奶氣些的少年公子,使錢又財大氣粗的,那芸香樓的老鴇哪還又功夫多去猜測什麼。
童義弘想起自己和劉大胡在唐昊被關進死牢裡的時候曾經去過芸香院,儘管他們是官府中人,有着無比正當的理由,也沒從那老鴇口中套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只得放棄。
這般不着調的做派真是像極了衛玲兒,也像極了初出下關村的自己。唐昊這邊心裡暗自慶幸着,也幸虧自己當時沒把這麼個小祖宗得罪緊了,現在還能做朋友,互相幫助。否則按她的個性,不定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兒呢!
“你問出什麼了?”蘇筱晴見賀月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樣,激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又總是扯些旁的事,催促着問道。
賀月嘻嘻一笑,道:“你們可知,方衛三年前不僅在吳城縣長住過一段時間。而且那時候,他和謝文暉,王鬆之都是芸香院的常客。三個人常常同出同入的,關係可好着呢!”
“方衛還認識王鬆之?!”蘇筱晴驚道,“我們的確聽說他認識謝文暉,可他竟還認識王鬆之?!”
“謝文暉認識王鬆之,方衛又認識謝文暉,自然是彼此相識的了。”唐昊道。
賀月見他們似乎都知道了一些事了,不由得嘟嘴不滿道:“你們都知道了也不告訴我!虧我白使了那麼多銀子!”
“我們也是今天剛剛知道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玉姬忙安慰着賀月,笑道,“再說,你若不說,我們還不知道原來方衛不僅認識謝文暉,還認識王鬆之。如此說來,得虧了月兒的調查呢!”賀月聞言這纔沒再嚷嚷。
童義弘不可置信地道:“可之前咱們跟方衛彙報謝文暉被火燒死了,他可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蘇筱晴冷笑:“所以我說他們是狐朋狗友湊一窩嘛!本就是酒肉朋友,管你是生是死呢!”
唐昊皺眉深思,若是果真如蘇筱晴所言,僅僅只是因爲方衛跟謝文暉,王鬆之二人是酒肉朋友那還好了,就怕他和謝文暉之死有什麼聯繫。
賀月見唐昊臉上依舊陰晴不定的模樣,嘆道:“你難道還心存僥倖?”
唐昊看着賀月不語,賀月又嘆道:“你們不瞭解方衛,我在趙王府的時候卻是聽說過他。方衛生性好色,而且是那種可以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不惜一切代價的人。如果他得不到,他會毀了她。這可不是我說瞎話唬你們,在京城他就曾經鬧出過一個案子來。還驚動了聖上,後來是鄭國公出面把事情壓了下來。”
“他不過一個庶孫,也值得如此興師動衆?”唐昊疑惑道。
唐昊對方衛是忌憚的,擔心他以權勢脅迫自己等人。但他又一直猶疑該不該完全跟方衛對立,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爲唐昊認爲方衛只是鄭國公庶孫,權勢未必如想象般大,自己也就沒有太過警惕。因此唐昊最希望的,還是能夠有壓制他的法子,使得彼此不相干就好。
賀月冷笑道:“方衛是庶出,但是他父親卻是鄭國公最喜愛的一個嫡子,而方衛的母親又很受他父親的寵。這麼說,你覺得方衛在鄭國公的眼裡地位如何?”
蘇筱晴沒想到這個方衛來頭竟是如此之大,心下也是有些擔憂了。“那這樣說來,我們又怎麼鬥得過他?”
賀月眼珠一轉,露出了一絲狡黠:“也不盡然。方衛本身不可怕,問題在於他背後的鄭國公世族。沒有了鄭國公,他方衛什麼都不是!”
唐昊雖然於權力爭鬥上並不喜歡,也算不得什麼高手,但是他向來聰明。賀月這麼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通過鄭國公來控制方衛!而要控制鄭國公,就必須通過皇帝!”
賀月讚許地道:“沒錯!這正是咱們的優勢。我外公趙王和聖上關係素來就好,而你唐昊是皇帝眼中的可樹之才。反觀鄭國公,他雖戰功卓著,但他的權勢過大,已經嚴重威脅到了皇帝的權威。你們覺得皇帝對鄭國公會沒有一點懷疑麼?”
“所以關鍵就是如何徹底激起皇帝對鄭國公一族的戒備,逼得鄭國公不得不控制所有族內成員的行爲!”蘇筱晴也明白了。
“只要過了方衛的三年任期,咱們也就算是過了這個坎了。”唐昊嘆道。
賀月聞言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唐昊,咬了咬嘴脣,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麼。這個唐昊,在破案子的事情上很聰明,也很果斷。可唯獨在這些事上不夠果決,凡事第一反應就想着躲或者拖。或許他真的不是那種適合在朝堂上爭鬥的人吧!
經賀月這麼一番解說,衆人總算是對對抗方衛的挑釁有了一線希望和目標。一時間氣氛都歡樂了許多,衆人又一起喝酒說了些閒話,方各自回家睡去。
次日早上,唐昊在縣衙點過卯後,叫上了童義弘,打算去試探一下王鬆之的口風。又讓蘇筱晴去會書齋會一會那王老闆。既然從謝府的找不到證據,那就只能從嫌疑人本身下手了。唐昊和童義弘到了安德樓,卻見他們似乎還並未正式開門營業。堂中幾個小二正在打掃準備桌椅,佈置裝飾。
唐昊叫住了上次接待自己的那個店小二,問道:“你家少爺在麼?”
那店小二似乎還沒睡醒的模樣,一看是唐昊,立馬提起了精神,回道:“少爺前兩天跟朋友出去玩了,還沒回呢。”
唐昊有些詫異地回頭問童義弘:“這之前都沒人來問過王鬆之?”
童義弘尷尬答道:“之前其實也沒多懷疑他,旁的最多就是去謝府看看情況。再說當時還有那麼多煩心事,哪顧得上王鬆之呀!”
想必王鬆之見官府逐漸沒有人再來找自己,自覺嫌疑已除,便又跟着朋友出門遊樂了。唐昊嘆了口氣,問那店小二道:“你可知你家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店小二陪笑道:“這就不知道了,少爺經常走個四五天才回來的,老爺也管不住他。”
唐昊無法,只得和童義弘出了安德樓來。看看如今日頭纔剛剛升起,時間還早,索性去會書齋看看蘇筱晴那邊如何。唐昊向人打聽了會書齋的位置,剛走到路口,就見蘇筱晴走過來了。
“倒真是巧了,每次都在路口碰見你!”童義弘笑道。
蘇筱晴一見他倆就大致猜到怎麼回事了,沒好氣道:“碰見有什麼好的?那會書齋的老闆兩天前直接關了門跟朋友出去玩了,就只剩了一個看門的。你們那邊也是沒找着人吧?”
“咦?難道他是跟王鬆之一起走的?”童義弘疑惑道。
“該不會他倆畏罪潛逃了吧?”蘇筱晴忽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