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玲兒聽竹姬說起護心丹，心頭一慌，道：“護心丹乃神藥，不能亂用的。況且……”話未說完，竹姬便急道：“護心丹雖稀有，可是你還可以煉製的不是嗎？先給我一粒救救玉姐姐的命吧！”
“我……我不會煉製……”衛玲兒訥訥道，“靈狐大人沒有教我，我修爲還不夠，書上寫的我也看不懂。”
竹姬失望地垂淚，衛玲兒不忍，勸道：“況且護心丹雖治百病，能救命，可卻是以命抵命。”竹姬和玉姬愕然，她們都聽說過護心丹的強大，因此許多知曉護心丹的人或妖都想要搶奪，卻不知護心丹是這般救命法。
“我……我不吃！我不要吃！”玉姬生怕竹姬會做傻事，忽然急急吼道，“玲兒，你收好你的丹，不要給她！”說得太快，費了太多力氣，立時就猛烈咳嗽起來。竹姬連忙上前扶着她，輕拍背部，溫聲安慰着。
唐昊也是搖搖頭，無可奈何。衛玲兒的目光遊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玉姬的態度從未如此堅決，竹姬也耐她莫何，只得黯然地送走了唐昊和衛玲兒。
“玉姬姐姐好可憐。”坐在桌前的衛玲兒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唐昊卻是皺着眉頭，似乎有些心事。衛玲兒敲了敲他的腦袋：“在想什麼呢？”
“你說，爲什麼竹姬姐姐不肯直接問你要藥，而是來偷呢？”唐昊始終有些疑惑，只是剛纔不便說。
衛玲兒愣了一下：“也許……也許她怕我不同意吧，畢竟通常這些藥也不是亂給的。”
“可她還不知道你的爲人嗎，若是能救人，你會不救嗎？”唐昊嚴肅道，“還有，爲什麼玉姬一開始不願意治病呢？”
衛玲兒終於也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對啊，爲什麼玉姬中了蠱毒呢？她們爲什麼不去尋下蠱之人，那不是比找我更有效嗎？”
“有兩種可能，第一，她們不知道下蠱的人是誰。第二種，她們知道，但是很清楚那個下蠱的人不會救她。”唐昊猜測，“我倒覺得憑竹姬和玉姬的行爲上來看，第二種可能會更大一些。”太多的疑惑困擾着唐昊，好像冥冥中有根線可以把這一切聯繫起來，卻總也找不到那最關鍵的證據。
“通常情況下，下蠱的人是想要控制對方，或是置之死地。若是那人鐵了心要玉姬死，玉姬也活不到現在。除非那人很變態，否則，玉姬和竹姬極有可能是被人控制了。”衛玲兒分析道。
“你說，會不會是東方長乾？”他是唯一一個唐昊能想到的如此惡毒的人。
衛玲兒仔細想了想，搖頭：“不像。一般道士自有修行之法，不屑於用巫蠱這樣的下乘陰險招數。況且東方長乾追求的就是殺妖，這種折磨人的法子不像是他的作風。”
“那可不一定，我看那東方長乾也挺陰損的，不是什麼正人君子，萬一他就是想折磨玉姬呢？”唐昊撇撇嘴，滿臉都是對東方長乾的厭惡，“對了，玉姬是個什麼妖？”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她現在體力極其虛弱，連妖氣都若有若無，我哪兒知道她是什麼妖。當時那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好多問的。”衛玲兒想起竹姬和玉姬的神情態度，很明顯有隱瞞些什麼，只是她和唐昊都本能地相信她們不會出於惡意，所以她們既然不願意說，兩人便也沒問。
儘管玉姬的事讓人十分惋惜，但是唐昊和衛玲兒思來想去，和現下最緊要的玉辰公主和周廣華的案子似乎並沒有太大的關聯，因此也就沒有太過於去關注，只是偶爾過去看一看，幫着照顧一下玉姬。另一邊，雖然周廣華的案件存在多種可能，東方長乾卻還是首要通緝嫌疑人。然而自從被衛玲兒打傷後，東方長乾就如同失蹤了一般。加之周廣華一死，任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從哪兒來的，又會躲在什麼地方，案情再次陷入了死衚衕。
唐昊和衛玲兒不得不對周廣華的妻妾兒子進行進一步審查，以探究他們究竟有沒有作案可能，可是府尹齊凱就衆人的證詞再三進行查證，卻始終找不到突破口。唐昊不由更加懷疑東方長乾了，就在齊凱和唐昊就怎麼抓捕東方長乾的問題上幾番計劃考慮時，東方長乾居然自己現身了。
當日唐昊已經洗漱完畢準備睡覺，一個黑影從窗外一閃而入，有力的左臂瞬間勒住了唐昊的脖頸，右手捂住了唐昊的嘴不讓他出聲。衛玲兒住在隔壁，這樣的時間，根本不曾料想東方長乾會出現，也沒有察覺唐昊的房間裡有什麼異常。
唐昊穩了穩心神，絲毫不懼地斜眼看向東方長乾，只見他衣衫襤褸，面容憔悴，已失了之前英俊瀟灑的模樣，可見這段時間他過得也並不舒心。東方長乾見唐昊沒有要吵鬧的意思，也放開了手，惡狠狠地拿起手中長劍揮了揮，道：“你最好不要動別的什麼心思，否則刀劍無眼，若傷了你，可沒人能再救你了！”
唐昊冷冷道：“東方道長好大的本事，竟然還能出入自如，想必殺害周廣華大人也是不在話下吧？”
“我只殺妖，不殺人！”東方長乾聲音低沉。
“少裝模作樣了！我不是妖，卻也遭你毒手，險些喪命！”唐昊根本不信他。
“你助妖爲孽，該殺！”東方長乾仍舊絲毫不見悔意。
“哼！”唐昊冷哼一聲，“既然如此，你現在殺了我便是，何必廢話！”
東方長乾氣得幾乎就要下手，手中劍舉起了又放下，忍了忍道：“我現在不殺你，你和那隻靈狐對我都沒有威脅。”
“如果沒我記錯，玲兒可是給了你很重的一擊呢！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唐昊心裡想想便有些小得意。
東方長乾眯着眼睛盯着唐昊，忽然陰陰一笑：“看來你還真是不知道啊！你以爲你真是福大命大，被我的劍刺中還能活着？”
唐昊不明白，沉聲道：“你說什麼？”
“你不過一介凡人之軀，怎麼可能承受得住我的法力？若不是你的那隻小靈狐用護心丹救你，你還能安然活到現在？”
唐昊忽然想起昏迷時夢中所見，牛頭曾說有人給他續命，難道說的是玲兒用護心丹救他？可是玲兒曾說過，護心丹救人，是以命抵命，唐昊心裡猛然間有些不安。
東方長乾見他神色，嘰笑道：“如此愚昧無知，白白浪費了一顆護心丹。她是靈狐，不會立即就死，只是慢慢失去法力，和凡人一樣，會漸漸衰老，不過她衰老的速度比凡人可要快多了，畢竟她已經活了五百年了。然後……呵呵……”
唐昊聞言腦子一片空白，心頭忽然很慌亂，卻強自鎮定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說過，我只殺妖，不殺人。周廣華那個傢伙自作自受，卻並非我所殺。玉辰公主之死也與我無關。”東方長乾傲然道。
唐昊低聲怒罵道：“放屁！你貼的符，害玉辰公主受驚。她本就懷孕，精神緊張，纔會出了那麼大的亂子，你卻在這裡裝什麼正人君子，少放屁了！”
東方長乾道：“玉辰公主是被妖邪附體，我貼符只爲殺妖，並未殺玉辰公主！那皇帝一劍刺下去，公主凡人肉身，當然會死，卻並沒有殺死那附身的貓妖！”
唐昊聽他言語中和衛玲兒的推斷一樣認定玉辰公主發狂是因爲貓妖，只是衛玲兒認爲玉辰公主本身就是妖，而東方長乾認爲玉辰公主本身是凡人，只是被貓妖附體。唐昊疑惑問道：“那貓妖爲什麼要找上玉辰公主？”他相信衛玲兒，但是東方長乾如今的情況卻也沒有理由需要再說這樣的謊。
“我怎麼知道？”東方長乾白了他一眼，“我要知道，我至於受這平白之冤嗎？”
唐昊不屑：“別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的，就算你說的是真的，玉辰公主的死你也一樣有責任！還有，你不是本事大得很嗎？自己去把貓妖抓回來啊！”
東方長乾難得的眼神暗了一下：“我受傷了，現如今若是遇見那貓妖，我怕鬥不過她……”果然玲兒的那一爪對東方長乾還是有很大的傷害的，唐昊聞言心裡不無快意地想着。
東方長乾卻只是黯然了一瞬，隨即便又道：“殺妖是我的職責所在，即便粉身碎骨，我也會將那貓妖捉拿。只是見你們調查根本錯了方向，纔來提醒一下你，免得干擾我殺妖！”言辭間還是那樣的狂妄欠揍。若不是唐昊打不過他，恐怕早就將他揍成漿糊了。
東方長乾並沒有多做逗留，說完就徑直離去，唐昊卻是整晚無眠。次日早晨，衛玲兒依舊歡快地過來找唐昊。唐昊看着她的笑臉，卻忍不住哭出聲來。衛玲兒連忙安慰道：“昊哥哥，你怎麼了？查不出案子也不至於哭啊？”說着伸手拭去他的淚水。
唐昊哭道：“我好好的幹嘛要帶你來，我恨死我自己了！”
衛玲兒聽他這話，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強笑道：“怎麼了？不喜歡我跟着你啊？”
“東方長乾跟我說，你用護心丹救我，以你的命換我的命……”唐昊越想越傷心，越哭越後悔。
“東方長乾？！他在哪兒？”衛玲兒一驚，隨即道，“他說的話你也信。”
唐昊抽泣着道：“我都到了陰曹地府了，有個長着牛頭的醜八怪說有人給我續命，我就又醒了。難道都是巧合嗎？”
衛玲兒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總不能看着你死吧……”說完自己也是一臉的淚水。如果不是必須這麼做，誰又會想死呢？
“你爲什麼要救我？我不要你救我！你知不知道看着喜歡的人死，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有多痛苦？！”唐昊一連串地哭喊出來。父母的相繼去世已經讓年紀不過十七歲的唐昊承受了太多孤苦無依帶來的無法言語的苦楚。魏海曾是他唯一的親人，他不想魏海死，所以才自願鋌而走險來當斥候，擔下這本不該他來擔也不願意擔的責任。可是現在得知他最喜歡的女孩也即將和父母一樣死去，唐昊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裂成了碎片。
衛玲兒心裡又何嘗不是一樣的難過？可是她又如何能見死不救？她輕輕撫去唐昊滿臉的淚水，溫柔笑道：“所以這樣的痛苦，昊哥哥寧願讓玲兒來承受千百年嗎？”唐昊擡頭看着衛玲兒，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充滿了愛意的目光，心裡也明白了，是啊，玲兒是妖，不出意外，她可以活上千年。可唐昊只是凡人，最多不過幾十年，便又是下一世。這樣的苦楚，怎麼能讓玲兒獨自承擔千年呢？唐昊不忍心，他知道自己必須堅強，抹去淚水，柔聲道：“玲兒，對不起。”
衛玲兒也釋然，嬌笑道：“那作爲懲罰，昊哥哥現在可要聽我的話，我想吃什麼，你就給我做什麼。”
“好，全聽玲兒的。”唐昊無不應承，心裡即便撕心裂肺地痛着，臉上卻仍然能掛着笑意，他不想玲兒再爲他擔心。
“對了，東方長乾怎麼來了？他沒受傷嗎？”衛玲兒不想氣氛太過於凝重，岔開了話題。
唐昊將東方長乾所言全部告知衛玲兒，又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可又覺得他如今雖法力不如從前，要逃跑卻是輕而易舉，然而他還執着於要殺死那隻貓妖，或許他說的是真的呢？”
衛玲兒聞言也是皺眉細思，沒了法力的相助，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學着依靠線索來推論，趁着現在自己的法力還尚存些許，有些事情必須儘快驗證。衛玲兒嚴肅道：“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再去一趟冰洞，再仔細將玉辰公主屍身查看一下。若是東方長乾說的都是真的，那我們之前可真就一直想岔了，這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唐昊點頭表示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