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遠的地方,有人在砍伐樹木,一棵棵擎天的巨木緩緩倒下,出枝杈斷裂的聲音,在伐過樹後露出的空曠山地上,有一部分人正在剝離地表的土層,佔地廣闊的礦坑在緩慢地擴展。
我揀起一顆黃爛爛的石頭,入手很沉,“他孃的,老子財了!”
在我手上的,是一塊核桃大小的銀金礦。像這樣大小的金塊他們不應該丟下啊,我把它放在嘴裡狠命地咬了一下,立刻眉開眼笑,擦一擦放在懷裡。
自然金常含有銀和微量的銅。當含銀量過百分之十五時,稱爲銀金礦,一般呈分散粒狀或不規則樹枝狀塊體,顏色和條痕色均爲光亮的金黃色。隨含銀量的增加,顏色和條痕色逐漸變爲淡黃,現在我的手上就拿了這樣的一塊。
眼前這樣大規模的集體化勞動,無疑正是在採集它們。勞作的奴隸與追趕我們的那些人不大一樣,從就能看得出來,對於出現在森林邊緣的我,他們熟視無睹,接着幹他們的活,離我最近的那些人就像是沒有看到我一樣。
對於這樣一個採礦重地,一般人是不能接近的,也許這些人以爲我本應該在這裡。
在左邊的森林上方,露出了建築物的一隻金色的尖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裡好像離我並不太遠。
任不錯和他的細蘭這個時候還不見蹤影,那些荷蘭人也不見了,我沿着巨大礦坑的邊緣,向着那裡走去。
礦坑的南面座落着一座高大的寺院,寺院背後重重的山林,把礦坑中傳過來的嘈雜聲音擋在了外邊,走上黃沙小路,四下裡竟是十分的安靜。
寺院的山門半掩,兩個身着青色長袍的小僧垂手站在門邊,我一出現他們即注意到了,待我走到近前,就對我拱起了手。
我注意到了寺院的臺階上灑有血跡,沒等說話,其中一個小僧就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在前邊 帶路,我心裡不禁有些奇怪,他們怎麼能認得我呢?
山門的裡面是一條寬闊整潔的青石板甬道,建成的時間久遠,甬道的石板邊緣磨得成了圓角。八一小說網??w一w八w說.一8 1八z w八.地上的血跡隔了不遠還能看到,我們正是沿着這條血跡往前走的,穿過兩層禪院,在靠左邊的西向房間門口,小僧站住了,也不說話,示意我進去。
我滿腹猶疑走了進去,從外邊 看起來只是個雜貨間的小小房子,原來在裡面卻是穿過了這片院子,到了另一處院落。
寬敞的院落在東面的花圃裡成型着金黃的菊花,在這樣的地方能看到它們,又讓我的驚異增加了幾分,菊花是深秋纔開的品種,沒想到在這樣一個火熱的地方,還能開得這樣的好。
領我來的小僧只送我到外邊的房子門口就回去了,我站在院子當中,四下裡打量,自己完全是被一股好奇心吸引着到這裡來的。
門聲一響,一個我熟悉的人,手中端了一盆水從東邊的房間裡走了出來。
任不錯,怎麼是他?
“任不錯!你在這裡。我找得你們好苦,細蘭呢?”
他的手裡端了一盆血水,看到我眼神一亮,仍然快步走到了菊花圃的跟前,把盆中的血水倒了進去,他擡起了一隻手,對我指路了指東面的屋子。
我隨他快步走前,就聞到一股血氣從屋中傳了出來。我抽出了承魂劍,用劍尖挑起了門簾。
靠牆的木牀上我看到了無力伸展的兩條腿,還有地上擺放的另一隻木盆,一雙乾枯的手正在裡面滌洗着一條白布巾子。我看到了一個坐在牀邊黃色長袍的背影。
任不錯在我的身後,示意我進去。
牀邊坐着一位須皆白的老僧,我們進來之後他好像沒有看到似的,專注地做着手中的事。八一小說網??w八w網w文.網81zw.
再看牀上躺的那個人,卻是細蘭。她的上衣已經脫掉了,胡亂地搭在一邊,再看她的腹部,赫然一道傷口!
“這是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照顧她的?”我對任不錯厲聲說道。
“這位小兄弟,你不要責怪他了。”老僧回過頭來,對我說。
他一開口我又吃了一驚,因爲他說的正是我們華夏的語言,一聽之下我竟然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又不能再問,因爲我看到老僧正忙着他的事,細蘭現在生命垂危,一道半尺長的傷口在她的右側腹部,像是一片紫色的樹葉,大張着口,裡面的淤血已經被老僧一點一點地清理乾淨了。
“怎麼回事,說?剛纔你們跑到哪兒去了?”我問任不錯的時候有點心虛,因爲正是我,故意躲開了他們,纔會有現在的結局。
任不錯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眼睛裡竟然涌出了淚花,這時老僧又用柯枝語對任不錯說了句什麼,任不錯聽了,默不作聲地在牀邊跪了下來。
在老僧的身體另一側,還放置着一隻兩尺長、一尺寬的金匣——這是純金的。正打開在牀的另一邊。
細蘭現在人事不醒,她上半身**,橫陳在老僧的面前,雙目緊閉,看着她的,我承認內心的齷齪想法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間,就自動地飛走了。
老僧正在抓緊時間爲她施救,從他從容淡定的神色上,我感覺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是一個套間,老僧輕輕地叫了一聲,從套間的門後應了一聲,不一會,又有一個小僧端了一盆熱氣騰騰熱水走了進來,眼也不擡地把那隻兩位紅色的木盆往地上一放,低頭退了回去。
老僧示意任不錯,把他的腕子在盆中熱水中清洗乾淨。任不錯照做了。
我看着他從黃金匣子裡拿出一隻軟羊皮包兒,一層層地打開,一股異香霎時衝散了充滿屋中的血氣。不一會,一根銀針就捏在了老僧的手上。
“是失血過多,我想你們一定是遇到那些西洋人。”我知道老僧是對我說的,這裡只有我能聽懂他的話。
我點點頭,才現他全然沒有看我。不過他似乎是看到了,接着做手中的事,他從金匣之中抽出了一根線。只比頭絲粗上些許的樣子,整條線是暗白色的,上邊好像沾了什麼粉沫。
“這是我這裡特有的肉線,制好後用食血菊的花瓣粉煨透,專門是用來縫合傷口的。”
他把一隻乾枯如柴的左手輕輕地放在細蘭細膩如脂的肚皮上,在上邊伸展開手上的拇指和其餘四指,從她的乳 房下部一直向傷口處推去,右手握拳,手中捏根穿好了肉線的銀針,用拳的下沿做以輔助,從她的小腹處推起,兩隻手慢慢地在細蘭的傷口處合攏。
又有一股新鮮的血液,從細蘭的傷口裡滲透出來。我似乎能感到細蘭的疼痛,任不錯的肩膀也一抖。
但是細蘭卻好像毫無知覺,臉上仍是一派安詳。
“老人家,我能幫你麼?”我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這時,老僧已經捏攏了細蘭肚子上的傷口,穿入了第一針。
銀針先是在細蘭的肉皮上壓出了一個小小的深窩,隨後,破膚而入,他把銀針從傷口的另一面輕輕地拉拽出來,暗白色的絲線從肉皮中進去,再拉出來時上邊已經沾了淺紅色的血跡。
“嗯,一會你按我說的去做,現在,你再去隔壁,用滾燙的開水淨手。”嗯,這個我卻是知道,不就是消毒麼?
原來在隔壁裡不止剛纔那一個小僧,四五個人正在那裡,端坐在一邊,也不吱聲,看我伸着兩隻手進來,立刻有一個小僧站起來侍候我,把盆中加滿了熱水,我仔細地洗過,再次回來。
老僧已經又穿了三、四針的樣子,他頭也不回,額頭上掛的汗珠似乎馬上就要滴落下來。我拿起了 南側巾子,去他的額上沾了沾,老僧似乎輕吁了一口氣,微微地點了點頭。
“一會,你照我所說的,幫一下這位小夥子。”他示意還跪在地上的任不錯,“這位姑娘失血太多了,我要把他的血輸入入到姑娘的身體裡面。”
“老人家,血是不能輕易輸入的,型號不對的話會出人命的……”我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用我的血吧,我的是哦型!”
“哦……型?”他搖了搖頭,“我不懂,但是我看得出,你的血不適合她。”
笑話,哦型血會不適合她,看來你也有些愚昧呢。只聽老僧手下不停,依然頭也不擡地說道,“我不懂你所說的什麼型,但是我有我的方法,誰的血能用,這瞞不了我的。”
細蘭傷口處那讓人不忍細看的醜陋一點一點一回復到平展展的樣子,老僧用手中的銀針和白線,在她的雪白的肚皮上伏了一條三十對足的白色“蜈蚣”。
然後,他長出了一口氣,坐在那裡往後一靠,對我說,“我沒有力氣了,我知道你是有內功的人,就讓你來完成接下來的事吧。”
“幫他輸血嗎?”
“嗯。”他的手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一隻銀亮的針管,不同的是,這次這根針並沒有針鼻,而是兩頭帶尖,粗細像一根麥杆兒。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是一頭紮在任不錯的血管裡,另一頭細蘭的身體裡?”
“是血管裡,”老僧說,“爲了讓她能儘快地好起來,一定得這麼做。”
任不錯的臉上露出神色,把自己身體裡的血抽出來,這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那時的人們認爲,血液裡承載着一個人全部的靈魂,是不能丟棄掉的。但是他一直跪在那裡,跪在細蘭的牀前,很簡單的一件事,讓他弄得卻有了一股悲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