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夫君微微不悅,我便說道:“若是陛下不樂意妾身懲罰丞相,那妾身這就去派人讓丞相回去!”
夫君看到我這般模樣,嗤笑了一聲,說道:“秀英,朕何時說過不樂意了?他定然是做了什麼事情惹你生氣,不然你也不會如此。朕知道,你一向是最爲寬厚的!”
對於夫君的表現和態度我微微有些意外,“難道陛下不怪罪妾身嗎?”
“朕爲何要怪你!朕知道最近他是越來越囂張了,做事沒有準則,不顧身份,甚至當朕不存在,很多番邦上貢的貢品他都有私自扣押。朕其實全都知道,而且,在朕面前彈劾他的人也不少,絕大多數都被他攔截了下來。朕其實早就想把他以及背後跟隨他的人全部一窩子的端了,但是朕卻一直忍着,就是因爲時機還未到。但是他若是惹了你,朕是定然不會輕易饒了他!”
夫君將他的考慮以及他今後想要做的事情籠統的對我說了一遍,我也由此便知道了他的想法,也知道了他其實並沒有怪罪我。如此,我便也安心了,不過想到胡惟庸還在那裡跪着,會不會對夫君的計劃有什麼影響,想到這裡,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下的。
“陛下,妾身懲罰了胡惟庸,讓他在御花園中的八角亭外跪着。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對陛下的計劃造成影響?”
夫君擺擺手,說道:“無妨,就讓他在那裡跪着吧!他今兒進宮實際上是爲了求朕一件事情。朕會應允他的,不過這前提還是讓他先受受罪爲好!這樣也可以彰顯朕的寬厚!”
聞言,我這才清楚夫君未曾惱怒的真正原因,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之所以這樣做,其實也是爲了彰顯他的寬厚,正如同他自己所說的那樣。
本想說他幾句,但是想想還是作罷了,於是,便問道:“陛下,胡惟庸找陛下所謂何事?有什麼事情他自己不能做主?他如今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擁有了相當大的權力,就連貢品都敢私自扣押,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他來是想讓朕爲他賜婚!”
“哦?胡惟庸他已經成親了吧!難不成他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另娶妻不成?”對於胡惟庸的求親,我頗爲訝異。
“他是爲了他的侄女來求親的,想讓朕做主許給李存義的兒子李佑!”
“李存義、李佑!”我低聲重複了一下這兩個人的名字,然後說道:“李存義是李善長的弟弟,胡惟庸這不是明擺着要和李善長結親嗎?想當初胡惟庸任寧國知縣,也是經過了李善長的推薦才能夠升爲太常少卿,之後才任了丞相,這一切說到底也是李善長的功勞。如今他們又要結親,這是什麼意思?”
“哈哈!”夫君聞言,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秀英啊,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居然比朕還要考慮的多!這朝中大臣互相結親還不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嗎?就像皇家一樣,不也和朝中的大臣們結親了嗎?無非就是鞏固了自己的權勢而已!”
其實胡惟庸就是在鞏固自己的勢力,這一點我還是看的非常通透的,但是夫君不都打算日後要處置胡惟庸了嗎?既然如此,他爲何還要應允胡惟庸求親的事情?我擡起頭望了望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眸子中有了些許微不可測的內容。
“那陛下打算何時下詔書恩賜這樁婚事呢?”
夫君微微揚眉,笑道:“秀英爲何這麼說?爲何這麼肯定朕已經應允了這門婚事呢?”
我亦笑道:“與陛下同牀共枕多年,若是連這點都看不透,那妾身當真愧怍陛下的枕邊人了!”
夫君聞言,有哈哈大笑,接着說道:“知我者,秀英也!”
僅僅隔了一日,次日,夫君便下令應允了這門婚事。對於胡惟庸我心中雖然有氣,但是畢竟考慮到了夫君仍舊放了他一馬,在黃昏日落之前就名人前去傳話,讓他回家。據說胡惟庸自從我走後一直就跪在那裡,沒有起來過。待我派人傳話之後,他面上的表情明顯的一鬆,只是在站起身的時候還是不免踉蹌了幾下,畢竟跪得久了,膝蓋會發麻的。
胡惟庸的這件事情只不過是一件小小的鬧劇,而過後就沒再有任何的風波,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我也自是獲得了清閒。每每想到那日湯和塞給我的合歡『藥』,我總覺得那場經歷就如同在夢裡一般。夫君說我三言兩語就將樉兒說服了,實則是因爲有了合歡『藥』在前,而樉兒一向又是重情義的人,斷然不會因爲自己犯下的錯事不管不顧。
有些時候我覺得母子連心,我的兒子我是最爲了解的,但是直到了後來我才發現,湯和遠遠比我更瞭解我的兒子。若不是他深知樉兒的『性』子,若不是他深知這場聯姻背後的政治目的,他也不會想出這種辦法。然而這種辦法簡單又粗暴,卻也極爲隱秘,弄得人不知鬼不覺。和湯和相知這麼多年,一直都認爲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每次遇到事情在他那裡都能夠化險爲夷。
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好好的感謝一下湯和,但是最近卻不見他的蹤影。已經有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幫我,我也曾說過讓他邀請他的夫人和公子來宮中一敘,他雖然答應,卻從未見過他帶着夫人和兒子前來。
印象中我也只見過胡氏一次,見過湯鼎兩三次。然而即使只有這數面之緣,他們二人早已在我的腦中深深地紮下了根。
這日,依舊在御花園裡和春兒閒逛,走到了花叢深處,卻見一人飄逸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寬大的白『色』袖子隨着他的走動在風中飄擺,讓我無端想起了南北朝時期,那樣縱橫不羈,放聲高歌的年代。若是他在那個年代,以他的智謀或許還能自成一朝。而如今,他雖然地位很高,也深得夫君的信任,卻仍舊是位極人臣。有時候我覺得夫君和他就是兩個『性』子的人,但是這兩人的『性』子偏偏當中就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纔想着要感謝他,就在此見到了他,心中說不出的喜悅,便迎了上去。畢竟是懷孕幾個月的人了,走路總是不方便,反倒是他在看到我之後,疾步走到了我面前,還未等我開口,他就對着我一揖,說道:“臣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
我還在驚奇他爲何忽然間對我如此行禮,這才意識到我身後並不是僅僅只跟了春兒一人,而是還跟了其他人。
我衝着他擡了擡手,笑着說道:“起身吧!信國公多禮了!”
湯和直起了身子,淺笑着問道:“娘娘,一切都順利嗎?”
“順利!很順利!這次還是多虧了信國公!”
“那就好!”
我向身後擺了擺手,對侍從們說道:“你們先下去吧,留春兒一人照顧本宮就可以了!”
身後的侍從們全部躬身回道:“是!娘娘!”便退了出去。
“信國公,借一步說話可好?”
湯和微笑着點點頭,“當然可以!娘娘想要去哪裡?”
“老地方!如何?”我亦淺笑着問他。多年來的默契已經達成,僅僅一句老地方,我們二人便心知肚明,一起向八角亭中走去。
春兒則緊緊跟在我們身後,待我們二人進了八角亭中,春兒將我扶着坐好之後,便退了出去,留下我們二人在這裡聊天。
“這次多虧了湯大哥,若不是你給我的好方法,恐怕事情沒有這麼順利!”在湯和麪前我可以無需任何掩飾,直接開門見山的感謝他。
湯和淡淡一笑,說道:“你還能感謝我,這着實讓我頗感意外!我還以爲你會認爲我出的是瞎主意呢!”
“怎麼會!”我淺笑着搖了搖頭,“湯大哥,雖說你一開始給我這包『藥』的時候我的確是有些震驚,要對自己的兒子用『藥』,着實不在我的意願當中。但是爲了保全他們,即便這樣做在良心上過不去,也值得了!”
湯和淺笑了一聲,沒再繼續我的話題,只是說道:“這麼多年了,春兒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就連我這個外人都羨慕你們的感情!”
聽他提到春兒,我的心中也有些喜悅,便接口道:“對呀!春兒當真很好呢!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照顧我,以至於都耽誤了青春。若說這輩子有什麼遺憾,我想最大的遺憾便是讓沒能讓春兒找到一戶好人家!還記得多年前,我要爲你們做媒嗎?每當回想起那個時候,我都會覺得荒唐不已。不過也怪湯大哥,這都是你造成的!”
湯和聞言,微微訝然:“此話怎講?爲何要怪我?”
“湯大哥既然心裡早有人,爲何不說出來?落得春兒一廂情願!也多虧當初陛下沒有應允我的荒唐主意,不然,我心中真是要愧疚死了!”
聽我提起當年的事情,湯和並沒有過多的反應,反倒是我這個說話的人像是有些自言自語,一時間竟然沒了興趣,不知道接下來的話題該怎麼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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