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後,淺笑了一下,說道:“妾身不才,不太能參悟鄭莊公的意圖與人品。但是聽陛下方纔所講,覺得鄭莊公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畢竟他的母親和弟弟對他步步緊『逼』,而他卻一再忍讓,若不是他的弟弟最後謀反在先,怕是他會容忍他的弟弟一輩子吧!”
夫君聽後,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秀英,後人也是如你這般評論的,個個都讚揚鄭莊公仁至義盡,是被他的弟弟『逼』急了他纔出此下策。但是,今日朕要告訴你另一番說法,其實鄭莊公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他是想要他弟弟的命,才縱容他的不法。”
“啊?居然是這樣的?”今日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鄭莊公是一個僞君子,而且是從夫君的嘴裡說出。只是,夫君的脾氣秉『性』我是瞭解的,他不會無端的說出這種話,這其中必然有他的道理。想了想,便釋然的笑了笑:“陛下,若是你的話裡藏有什麼玄機,可否說給妾身聽?妾身愚鈍,不能完全明白陛下話中的意思。”
夫君淺笑着伸手勾了一下我的鼻端,說道:“你還愚鈍嗎?你若是愚鈍,怎能聽出朕話中有話?既然你問,朕就告訴你吧!其實鄭莊公採用的是‘將欲取之,必先與之’的方法來對付他的弟弟。說的再通俗一點就是‘捧殺’。這樣你可明白?”
我點了點頭,說道:“明白!”隨即之後,我又想了想,不知道該不該問,卻還是不由自主問出了口:“陛下是想將這種對策用到胡惟庸身上嗎?”
夫君微眯着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還敢說自己愚鈍,朕看你精明的很麼!”
我擡起袖子掩嘴笑道:“陛下就不要這樣笑話妾身了,明知道妾身只是隨口問問的!陛下若是再這樣說,豈不是讓妾身無地自容了麼!”
“哈哈哈!”他大笑了一陣,並不惱怒,反而很開心:“原來秀英也懂‘不爲小利,必有大謀’的道理呀!”
我也笑着附和他道:“妾身是小戶出身,並沒有學過過多的兵法與理論,但是妾身一路隨同陛下走到如今,也看過太多的計謀。想當初陳友諒、張士誠乃至於王保保這樣的當世豪傑都一一敗在陛下的手中,一個小小的胡惟庸,難道還能欺壓到陛下?”
夫君這次對於我的恭維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哈哈大笑,而是伸手拍了拍我的手,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朕是想借胡惟庸辦一件大事,對於這件事情的成功朕有相當大的把握!說出來,也許你不能相信,甚至不敢相信,但是朕卻勢在必行!”
夫君一向都是想到什麼便要做到什麼的人,他的雷厲風行我早已見怪不怪。但是這次他說他要做一件大事,而且是通過胡惟庸,就讓我頗爲疑『惑』了。想了想,便問道:“陛下是想做什麼大事?可否告訴妾身呢?也許妾身可以幫得上陛下的忙!”
夫君淺淺一笑說道:“幫忙就不必了,這種事情讓朕『操』心就好了!你還懷有身孕,不適合想這些事情!”
我起身未夫君倒了一杯茶,最新進貢的龍井茶用最清新的雨水泡了,濃郁的香氣瞬間傳入鼻端。我將這杯茶遞到夫君面前:“陛下,喝點茶吧!今日在酒宴上什麼都沒吃,還喝了一些酒,妾身特意讓劉公公給陛下準備了茶點!陛下吃一些,喝一些,也好暖暖,不至於讓酒傷了身子。”
夫君接過茶一飲而盡。
“陛下,今日丞相說他也要爲他的兒子舉辦這樣一個婚禮,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呢?”對於胡惟庸今日的說法、做法我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卻不知道爲何,陛下都沒有惱怒,便試探『性』的問問。
夫君聽我問完這句話之後,輕淺一笑,將茶杯遞給了我,我接過來,順手放在了御案之上,但見他幽幽的吸了口氣,說道:“他若是想辦就去辦吧!朕都會由着他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夫君對下屬這麼寬容,他的口氣很淡,然而我卻可以從中聽出很多的不同尋常。也許是我太瞭解他了,也許是他方纔已經清楚的將他的計劃和想法告知了我,總之,他在大殿上的表示算是默認了。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夫君的計劃和想法可謂是前無古人,自古以來,丞相制度沿襲了多年,可如今夫君卻要將這個職位撤掉,不知道這朝堂上又會有多少腥風血雨了!看似很平靜的夜,夫君卻要徹夜不歸了,這是他提前就告訴我的,我也深知,他必定又要爲了此事而整夜不休,想着怎樣將計劃達成。
我坐在自己的寢殿中,望着那明晃晃的燭火,也如同夫君一樣不能入眠。春兒來到我的身邊,輕輕的喚了我一聲:“娘娘!夜深了,春兒侍候您就寢吧!”
“春兒,我睡不着,你把燈挑亮一些吧!”
春兒見我毫無睡意,便也不再催促,依着我的吩咐,拿了挑燈的工具將燈芯挑亮了幾分。那燭火一經挑動,燈芯立刻昂起了頭,燭火瞬間耀眼了起來,照亮了滿室。春兒說道:“娘娘,您看起來憂心忡忡的,可是有什麼心事嗎?”
“春兒,今日陛下對我說了一些話,我在權衡利弊,不知道他這樣做對還是不對!”
春兒聞言,笑了笑,坐到了我的身邊,“娘娘,這陛下做事情自然有陛下的道理,您又何必憂心呢!陛下不是也交代過了麼,讓您好好休息。”
我該怎麼對春兒說呢?說一些枯燥而又對朝堂政治有着確切利害關係的宰相制度給她聽嗎?春兒斷然不會將這些說出去,但是她也必然不會理解,說了還不如不說。想到這裡,我便笑了笑,說道:“沒事了,想過來想過去也就那麼回事,就寢吧!我有時候也是太過於杞人憂天了!”
春兒聽我說要就寢,便也釋然了,淺笑道:“娘娘能這樣想就好了!明日的事情自有明日去解決,今日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
我在心底暗歎一聲,看似是杞人憂天,實則我卻是未雨綢繆啊!
這一夜,我獨自一人睡在寬大而柔軟的牀榻上,卻極爲不安穩。半夜時分,寢殿外面搶起了稀稀落落的風聲和雨聲。最初的時候,只能聽到偶爾幾滴零星的雨珠墜落在地,卻過了不多時,噼裡啪啦的雨珠,如同碩大的流星,將整間寢殿密密的包裹着。即便我睡在安適的寢殿中,卻也被這雨聲驚醒。
都道是春雨綿綿貴如油,可是聽外面的狀況,哪裡有一點春雨的意味。算算日子,樉兒大婚後,這邊就是進入了夏季,難免會有如此大的雨聲。
平日裡,都是夫君擁着我入睡,即便外面風雨再大,我也能夠安然入睡,只因爲身旁有他。可是今夜,他不在我身邊,獨自一人在御書房。即便是進入了夏季,但是這樣一場大雨,空氣中也難免多了一絲寒氣。我起身將外衣披在身上,對着外面叫道:“春兒,春兒!”
在這個時辰怕是春兒已經睡了吧!儘管她每日爲我守夜,但基本上我半夜叫她的時候很少,是以,她比平時稍微晚了一點,也只是將外衫胡『亂』的套在身上,便端着燭火走了進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微微打了個哈欠:“娘娘!您有什麼事嗎?”
“爲我更衣,我要去看看陛下!他一個人在御書房,我放心不下!”
“娘娘!”春兒微微有些錯愕,“外面下這麼大的雨,您要在這個時候出去,這怎麼可以?”
“沒事的,你扶着我,這皇宮中到處都是走廊,即便有雨也不會大面積的淋溼。”
“娘娘!”春兒見我已經開始自己穿衣服,有些急了:“您非要去嗎?”
“對!非去不可!”我很堅決。
“娘娘!您還懷有身孕,若是這樣冒着雨去了,萬一着涼怎麼辦?”
“多加一些衣服就好了!”
春兒終究拗不過我,只好替我更衣,爲了保險起見,她多爲我加了一件外衫,臨出門的時候還爲我穿上了蓑衣,即便這樣,她依舊不放心,撐着傘才和我出了門。
在寢殿內的時候就已經聽到外面的雨聲很大,待到出了門,才發現雨勢比我在內室的時候聽到的還要大。還好春兒爲我準備的周全,不至於讓我淋了雨。
行走至御書房的門前,但見內室的燈火依舊通明,夫君顯然還在裡面辦公。我走到門前,張公公也穿着蓑衣立在門外,在見到我的時候險些沒有認出來,還多看了幾眼。在認出我之後,他連忙向我請安行禮:“奴才拜見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我擡了擡手,說道:“平身吧!無須多禮!”透着氤氳的霧氣,我看到張公公年邁的臉上都有了雨珠,大概是雨勢太大,他又一直站在外面的原因吧!平日裡陛下的身邊都是他隨身侍候,然而今夜,他卻在外面站着,莫非裡面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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