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珠寶夜市，南來北往的口音，和緬甸人味道濃重的普通話，攪和在一起，真的感覺來到了菜市場。
雖然攤子上也綠綠的，但擺在攤子上賣的不是菜，是翡翠。
“翡翠產地在緬甸密支那，但玉出騰越是沒錯的。因爲原本這就是一體的。麓川這一帶是歸永昌郡所轄的。而麓川，其實疆域已經延伸到緬甸了。
麓川王國勢力退到緬甸後，主要就是靠開採翡翠，做翡翠生意，準備東山再起，也在緬甸維持了兩百年。無論翡翠還是紅玉，都是在清朝時期被朝廷追捧起來的。
我國雖然一直有玉文化，但是中原在北方嘛，對於和田玉的追捧更強烈。清朝改土歸流後，發現雲州的翡翠、南紅這些玉石，顏色比我們原來的玉更加鮮豔，就追捧了起來。
後來國家疆界不斷變化，產地也就歸屬外國了。但是騰衝作爲玉石集散地和加工地的地位，兩千年來一直沒變。
到了現代，纔開始轉移到瑞麗。驚心動魄的賭石文化也傳了下來。很多商人、遊客，都要來這賭一賭運氣。”
遊客十分激動，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蹲在地上挑石頭，討價還價，感受到了什麼叫像買菜一樣買翡翠，這也太有氛圍了。
就忍不住手癢，想去挑。
何歡一路走過來，早已看了，全是石頭！
看看遊客，“冷靜哈！什麼一刀窮一刀富一刀披麻布，別人玩心跳。咱們就玩個高興，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好的原料早就被拿走了，剩下這些石頭就是給咱們玩兒的。”
一盆冷水讓大家冷靜了，但還是感覺很有氛圍。
何歡帶着他們一邊走一邊看腳邊的石頭，“雖說黃金有價玉無價，但這個東西流傳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沒有標準？
事實上，從哪個場口出產的？第幾層的？這個場口第幾層的石頭對應的平均品質在什麼水平？加工出的產品市場價如何？都是有明確的價格範圍的。
如果石頭出身好，第一個拿走的就是礦場的場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第二個出手的就是那些大珠寶商，礦場的大客戶。翡翠原石，也是看出身的。”
遊客們無奈，“原來翡翠也看出身！”
“不然呢？這世界上什麼不看出身？大部分翡翠原石的價格都是從出身就定好的，價格也是透明的，即使有波動，起伏也不大。
黃金有價玉無價，是對外人。外人不知道其中的門道。其實，這麼多年的一個成熟產業，早已經有一套標準化模式。
一塊翡翠原石，從礦坑被挖出來，再流到市場上，要經過多次篩選，經過多個專家的手。這些專家都是玩石頭的老手，不光有經驗，還有精密專業的鑑定工具。
所以你們在這裡看到的大部分石頭，真的只是石頭。”
“啊！”大家不禁失望。
“我們先看看，有沒有比較好的原石，可以買一兩塊體驗一下。沒有合適的呢，就去挑人家加工好的。”
“嗯！”大家點點頭，小白龍已經帶他們買了南紅，毫不懷疑他挑翡翠的眼光。
周師傅也樂滋滋地跟着，等着跟小白龍撿漏。
這真的是撿漏！好的早被人拿走了。經過出身、專家、儀器重重關卡，要真能撞見一塊好石頭，可不就是撿漏嗎？
“哎！小白龍！你看！”一個遊客指着一塊開了窗的石頭，窗口露出誘人的綠。
“看一看！這裡面有綠！”老闆拿起石頭遞給遊客，看他們沒帶電筒，還主動提供電筒，“你看看，這塊買了絕對不虧！這個綠很透啊！很有可能能切出滿綠！”
“這個多少啊？”遊客心動地問。
“十萬！”
何歡拉拉遊客，遊客看看他，放下石頭，跟着他走了，“怎麼了？那個很綠啊！電筒照着裡面也很綠啊！”
“裡面如果是滿綠，十萬給你？”
遊客冷靜下來，又回頭，還是捨不得，“但是真的綠啊！”
何歡看看他們，所以不懂的來到瑞麗，真的很容易被忽悠。也難怪一刀窮一刀富一刀披麻布！想想十萬買塊真石頭，你都恨不得拿這塊石頭撞死！
“爲什麼有些原石要開窗？就是爲了讓你看見裡面的綠。但都能看到裡面的綠了，他爲什麼捨得出手？
這塊石頭真像他說的滿綠，要切多少個鐲子？打多少個吊墜？加工出來，不賣個上百萬？十萬給你？人家賣石頭的比你買石頭的傻？”
遊客們忍笑，那位遊客也冷靜下來了，“好吧！要是沒有你，我真想買了！太誘人了！”
“可不是誘人嗎？綠瑩瑩的！”何歡道，“但原石原石，賭的就是心跳，就讓你看那綠瑩瑩的一塊，你信嗎？你要信，買的沒有賣的精！”
大家點點頭。
“這裡所謂的原石，很多其實是加工過的。怕你不信，所以開窗給你看。但越是開窗的，越要注意。因爲真開出好的，他自己就忍不住全切開了，還等得到你？這些窗，一般都是做的假窗。”
“啊！”
“知道那種窗畫嗎？你們可能沒體驗過，窮打工人，住在陰暗的房間，貼個畫，外面綠綠的，假裝窗子，假裝自己住花園小區。其實呢，唉。”
“小白龍你這麼慘嗎？”
“是啊！我也住過很破很老的房子！總之呢，玉也是這樣，爲了讓你相信裡面真的有玉，他們會做假窗。”
“怎麼做？”大家好奇地看着小白龍。買不買得到好石頭已經無所謂了，關鍵是對這個市場好奇！
“一般是在原石上選好部位，挖一個小槽，往裡面填充綠色材料，細心修整就可以冒充翡翠。”
“啊！”
“還有一些質地差的玉石，會在玉石上切口，貼上與切口大小相近、質地優良、色彩鮮豔的翡翠，用局部的好質量來掩蓋整體的壞質量。剛剛那就是貼片。”
“啊！”剛剛還動心的遊客感覺挽回了十萬！
“還有一些翡翠質地通透，但顏色不夠綠。商家會將原料中間挖個洞，注入綠色，再用翡翠將洞口粘合。這樣外觀看起來色很滿，但其實是裡面填充的假色透出來的。”
“啊！”大家點點頭，沒想到這裡面門道這麼多。
“緬甸好貨一開出來，首先已經出了，拿到這邊來賣的就是一些剩下來的石頭，這些剩下來的石頭，他們也不會放過。
一般先在原石上開個小洞，探一下料子怎麼樣，如果好的話，就繼續開窗，如果不好，就用化學物品將小孔堵住，重新流入市場。”
“啊！”
“所以你們以爲到這個市場上撿漏，那麼好撿的嗎？都過了無數遍手了。原石都不一定是原石。
有的用大理岩或者角閃巖冒充翡翠原石，塗上顏色。有些甚至假都不做，直接將卵石混入翡翠原石裡。你怎麼分辨？”
何歡這麼一講，大家冷靜多了。
“這些東西對付你們夠了。這叫假肉。但是對於一些行家來說，根本不看你開窗，就看完整的原石。這時候，有些商家就會做假皮。”
“假皮？”遊客們驚訝，“石頭還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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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你們看着都是一樣的石頭，但翡翠原石表面有一層風化皮殼，對於行家來說，可以從皮殼的顏色質地大概分辨哪個場口甚至第幾層出來的，從而推斷內部的品質優劣。”
“啊！”大家激動地抱着小白龍的胳膊，“小白龍，你就是行家吧！快幫我們看看！”
遊客們興奮地看石頭，再看何歡，始終也沒點頭，也沒說話。
這些商家還是好的，你隨便看隨便摸，看完不買也沒事。
見遊客拿起石頭，都看小白龍。
老闆也明白了誰是他們的主心骨了，便向小白龍推薦，“這塊石頭不錯呀！百分之六十出糯冰綠！”
何歡摸了摸，“這皮能刮嗎？”
“不能刮。”老闆搖頭，連忙把石頭搶回來。
大家離開攤位，遊客好奇道：“爲什麼你要刮皮？”
“剛剛那塊石頭是烏砂皮，烏砂皮的翡翠原石會有比較深的綠色，有時能出滿綠的翡翠。”
“那爲什麼不買來試試？”一位遊客轉頭就想去買。
何歡拉住，“他不讓刮，就有問題。因爲行家買原石看皮，黃砂皮的翡翠原石裡出綠可能性比較大，但顏色分佈不均勻。鐵砂皮的翡翠原石品質比較好，可以出高檔料。
爲了騙過行家的眼睛，一些商家會將品質好的原石切割後，留下來的風化皮打磨成粉，然後用特殊的膠水混合粘在劣質的原石上面，再浸染一遍，看起來像自然的風化皮。”
“啊！”大家十分震驚。
“他如果讓你刮，刮下來，你就可以看到是假皮還是真皮。”
遊客們看着小白龍，幸好跟着小白龍，不然被坑得死死的。
走來走去，一些石頭標價上萬，甚至幾十萬。但更多的是幾千幾百的石頭。
“幾百塊的石頭有玉嗎？還有人買？”
“幾百塊的一般都是真石頭，甚至不是礦坑撿的石頭，可能是河邊撿的石頭。”
“這樣也行？”
“對啊！你要會吹，你也可以去撿幾個石頭，幾百塊一個賣啊！”
遊客們大笑，“我們去撿石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