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玉生煙,長劍倚天!

玉劍門,江湖近三十年來崛起得最快的門派,以一手倚天大九式和煙雨生風步的輕功,在武林中獨樹一幟。是以最近兩年,玉劍門聲勢日隆,已有與江湖中久負盛名的七幫九大派有分庭抗禮之勢。門下弟子三千,個個都是用劍的好手,遍佈江南各省。

所以這樣一個顯赫門派的掌門,脾氣稍微大一點,性子稍微急一點,別人也是可以容忍的。

金掌門現在正在發着脾氣:“我吃飯的時候,最不喜歡打擾,你們難道不知道這個規矩嗎?”

兩名弟子嚇得頭也不敢擡:“這是康王府姬大總管親自送來的請闌,說務必親呈掌門,弟子不敢擅作主張。”

金掌門火氣更旺:“我處江湖,他居廟堂,井水河水兩不相干,憑什麼要我去給他祝壽?”說着一拍檀木桌,一張大紅燙金的請闌被震落到地上。

一直影子一般站在他身後的一個身材瘦削的青衫中年人低下了頭,對金大掌門道:“本門與康王府同處杭州,低頭不見擡頭見,掌門是否可以派人去應酬一下?”

金掌門默然不語,忽然站了起來:“重影,這件事你就自己看着辦吧。”說完,大踏步踩過地上請闌走了出去。

他的腳步才一動,身後的青衣人立刻跟了出來,腳步剛好踩在請闌上金玉堂留下的那一個腳印上,竟然分毫不差,就彷彿一條影子似的緊緊跟在金玉堂的身後。

玉劍門的總管顧重影,在別人眼裡,豈非就是條跟在金玉堂身後的影子?

金玉堂一走出大門,忽然停了下來,站在廳前寬闊的院子裡。

他身後的顧重影也立刻停了下來。

陽光照在金玉堂臉上,他的臉濃眉虯髯,正如一頭雄獅的臉,不怒自威,在陽光下,閃耀着一股奪人的氣勢。

但是,在陽光照不到的背後,卻拖下了一道長長的陰影,顧重影就站在這道陰影裡。

他的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在陰影裡發着光。

金玉堂忽然覺得背上似乎長了刺般,渾身極不舒服起來。

他忽然很想回頭,看一看這個一直跟了他十八年,忠心耿耿、精明幹練的總管,此刻究竟是什麼表情?

但是他沒有回頭。

即使有這麼一雙眼睛在背後,他也仍然可以做到氣定神閒,舉止從容。

庭院深深,一條鵝卵石砌成的小徑,彎延直至池塘邊。

池邊涼亭上,數十株楊柳曲曲折折繞池而立,柳枝低垂,隨着微風,輕輕拂動。池中荷葉已不算十分繁茂,偶見荷花與蓮蓬間或其間,紅綠相雜,別有一番情趣。

涼亭中的石几上,擺着一局殘棋,黑白兩子犬牙交錯,爭持不下,正圍着角上一塊小小地盤打劫爭子。一人金冠束髮,儒衣輕衫,兩指夾着一枚白子,正對着殘局苦思冥想,舉棋不定。他顯然已經想得入了神,几上茶已涼,他卻沒有動一動。

他身旁的一棵柳樹上,忽然傳來一陣清悅的鳥叫聲。這隻小鳥似乎很頑皮,在不耐煩地催他快點下。這個人還是沒有動,鳥聲頓時變得嘈雜起來,從一隻變成幾隻,又從幾隻變成了幾十只。各種鳥聲或清脆,或急促進,從一棵樹傳到另一棵樹。不一會兒,池塘邊的數十株柳樹上,鳥聲啁啾,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這個人終於皺了皺眉,擡起了頭。他的頭剛一擡起,柳樹上突然閃電般刺下一條柳枝,又快、又準、又狠,正是武當絕技迴風舞柳劍的第七式!

這一劍還未到他跟前,忽然橫挑,竟又變成了雁嶺望月的刀法,直砍過來!

此人不慌不忙,身形微側,堪堪避過這一刀,手中白子一彈,朝柳樹上激射而出,同時一拍石几,几上的棋盤、茶壺以用上百顆棋子被他掌力震起,棋子或急或緩,或曲或直,一齊向柳蔭中一個挺拔的身影射去!

身影急向後退,同時手中柳枝一收,就地劃了一個圓圈,棋子就在一股強烈的勁道之下,忽然紛紛附入池塘,平靜的地面頓時泛起陣陣漣漪。眼看身影去勢已盡,一把潔白日瑩的玉茶壺又夾着勁風襲到!身影大驚,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茶壺從他頭頂擦身而過。

身影還未落下,精鋼所制的棋盤旋又攻到,身影此時舊力甫盡、新力未生,避無可避,突然間盤旋着的棋盤卻象一塊豆腐一樣四下裂開,片片分散!

身影在一朵荷葉尖上足尖輕輕一點,輕飄飄地飛上了岸,手中還拿着一個剛剛從池塘中順手摘下的嫩蓮蓬。他一邊剝下一顆蓮子,高高拋起,一張口將蓮子吞下,一邊朗聲笑道:“金家煙柳池的蓮子果然名不虛傳!吃了一個就讓人頓時神清氣爽、暑意全消。——金大公子,躍馬橋頭匆匆一見,別來無恙?”

金大公子呆呆地看着這個人,突然道:“讓我看看你的手!”

那人一愣,把手伸了出來,陽光下,五指修長而有力,這個人雙眼明亮而有神,臉上掛着副討人喜歡的懶懶笑容,如同秋天的太陽一般,令人覺得舒適而溫暖。

金大公子撫掌大笑:“想不到我金如意費了半年心血苦思出的這條妙計,還是快不過名動天下的陸驚鴻陸大俠的驚鴻一瞥,佩服、佩服!”

“他的驚鴻一瞥雖然比別人的眼光稍微快一點,但我聶乘風的第三隻手卻比他更快!”這時遠處的牆角,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正蹺着腳悠然坐在牆頭上,手中抓着剛纔那把金大公子脫手擲出的玉茶壺,將壺中茶水仰頭倒入口中。

“聶小蟲,你陰魂不散地跟着我,到底想幹嘛?”陸驚鴻一下子跳了起來。

這個被他稱作小蟲子的人,卻是天下最大的一個小偷——神偷聶乘風。此人天生一副做小偷的賊頭賊腦的樣子不說,還長着一對綠豆眼、招風耳,可是他卻洋洋得意,自稱自己是天生的順風眼、千里耳,當然還有三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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