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開始承諾的彼此,卻到死也沒有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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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離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也會偶然的想起陳曦。
過完年初八上班,宋離元氣滿滿的進了公司大樓,不出意外的,蔣堯已經在辦公室一個接一個的打着問候的電話了,宋離的本命年終於熬過去了,早上出門前媽媽告訴,一切,都會好的。
本來午休沒事兒,宋離趴在桌子上就是無聊的打着屈燃的電話,本以爲跟之前一樣都不會有人接,但這次,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宋離就聽見了屈燃的聲音。
下了班打了輛車去了屈燃家附近的一個咖啡店,宋離站在馬路對面看着玻璃窗裡的屈燃穿着薑黃色的毛呢大衣站在服務檯點餐,有那麼一瞬間,宋離以爲,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你胖了。”宋離解開圍巾,雙手抱着熱氣騰騰的咖啡笑了笑。
“本來是想漂漂亮亮的見你,可是出了門才發現,自己連妝都沒化。”屈燃也笑了笑。
宋離有三秒鐘的停頓,這個女人把化妝看得比吃飯重要,可是一聽到要跟自己見面時,竟會忘記了化妝。
“所以你今天是做好在我面前哭斷氣兒的準備嗎?”
“我早就不哭了......”屈燃說這話的時候故作輕鬆的看着宋離,可是笑着笑着,卻連自己也沒察覺的開始掉淚。
“行了,我又不是悲劇,你一見我就哭,你讓別人怎麼看我啊。”宋離低頭無奈的笑笑,湊了過去,用手擦了擦屈燃的眼淚。
“宋離,韓筱陌還好不好?”半晌,屈燃一開口的就是這句話。
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屈燃斷斷續續的說着從出事到現在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宋離插不上話,中間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給這個女人遞紙巾,後來紙巾用完了,屈燃卻還是在哭。用屈燃的話就是,宋離是唯一一個她面對着卻敢哭出來的人。
等到公交車的時候,天已經漆黑無比了,宋離刷了卡上車,走到最後一排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閉上眼,全是屈燃。
屈燃和韓筱陌的艱難是宋離無法想象的,而這些壓力不是來自外界的評論,也不是身邊親友的異樣眼光,而是她們彼此的相互猜疑,還有內心最深處的那份不堅定。
酒吧出事第二天,也就是屈燃早上被媽媽接走,韓筱陌、宋離以及所有涉事人員各自回家之後,“631”平安夜的事情就被登上了聖誕節當天長安娛樂的頭條,主要當事人的正臉被打上了馬賽克,可酒吧這樣的娛樂場所人員混雜,很快,新聞下方的評論裡屈燃和那個富二代的身份就被扒的一乾二淨,屈燃選秀歌手的身份也很快被人們重新記起。本着娛樂大衆的精神,原本只是想要扒一扒選秀歌手節目之後的艱辛歲月,卻沒料到,她與韓筱陌的事情竟然搶佔了所有的風頭。同性,本就是一個敏感的話題,選秀歌手被爆出櫃,一下就在長安的大街小巷炸了鍋,數萬條的評論裡也許會稀有的看到一兩句類似“真愛”的贊成,但卻很快又被持續刷新的惡意評論所淹沒。韓筱陌的表姐搭了最近的一班飛機回了長安,屈燃被父母禁了足,兩家聯合所有可能的力量,一週內藉着某男女明星被爆戀情的機會平息了所有的□□。
屈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手機被父母沒收,沒有了任何惡性評論的傷害,也阻斷了身邊至親朋友的勸慰。
韓筱陌被父親扇了一個耳光,摔倒的剎那腦袋撞到了沙發腿上,連續半分鐘的蒙圈之後,韓筱陌看到滴在父親新換地毯上的鼻血時,她知道,韓筱陌的愛情和屈燃的夢想都已經被現實摔得粉碎。
一個月後,屈燃的母親通過陳皓給屈燃介紹了一個家世背景近乎完美的男朋友,屈燃坐在他們的對面,想哭,卻不敢哭。
韓筱陌的父親等到長安這邊的事態趨於穩定之後,讓韓筱陌的表姐在上海給韓筱陌報了一個考研班,還有一個託福班,不管出國也好,還是繼續留在國內,總之,生活留給韓筱陌的不再只有無聊的空白。
公交車上的廣播重新把精神迷離的宋離給叫了回來,下車,等着身後的最後一班公交消失在這一天長安的深夜裡,宋離知道,世界,不會改變;而即便再倔強的我們,也終於會有改變的一天。
而韓筱陌讓宋離帶給屈燃的那句話,宋離終於還是沒能告訴她。
三月初看着手機銀行上顯示的餘額時,宋離覺得爲什麼全世界都在改變,可是工資卻一直可以保持不變呢?
然而新年伊始,被帶來更大改變的還有肖培。
宋離跟着蔣堯去Global參加了一個會議,全程一個半小時,宋離坐在角落裡低頭做着會議記錄,散會的時候跟着蔣堯等電梯,宋離就看到了肖培,那個儘管再艱難依然會仰着頭的肖培,低垂着肩膀從那扇玻璃門前無力的走過。
電梯門關上,蔣堯眨了眨眼,說,“Global今年的人事調動,肖培去了下面的地產公司做了總經理。”
宋離的眼皮擡了擡,抿了抿嘴脣,小聲問道,“那這是好,還是......不好?”
蔣堯剛開口,電梯到了十樓開了門,進來幾個西裝革履的人,宋離往後撤了撤,蔣堯低頭,不再說話。
詭異的氣氛持續到了一樓,看着面前的人出了電梯,蔣堯忽然低頭對着身後的宋離小聲說,“你說呢?!這樣一來,肖培應該算是被架空了。”
那之後沒過幾天,宋離接到了肖培的電話,幫忙讓自己帶不不幾天,他說,長安他還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而後,肖培買了飛去美國的機票,一週以後纔回的長安。
那天長安下雨了,馬路上很泥濘,宋離站在家門口穿着厚重的羽絨服,一隻腳踩在臺階上拿着紙巾擦濺在過年剛買的靴子上的泥,肖培就在背後喊了宋離的名字,宋離茫然的起身回頭看,然後微微笑了笑,“肖總,你回來了。”
肖培脫掉呢子大衣,摘下圍巾,坐在沙發上緊緊的抱着不不,良久才鬆開,宋離媽媽見肖培有話要說的樣子,就帶着孩子去了門口的超市買零食,宋離遞給肖培一杯熱水,然後微笑着坐在他對面。
“麻煩你了,宋離,謝謝你。”肖培客氣道。
“沒事兒沒事兒,”宋離有些不好意思,“對了,肖總,你的事處理完了嗎?”
肖培低下頭,笑得很無力,半晌擡起頭看着宋離說,“宋離,我好像撐不下去了。”
宋離一怔,嘴脣微張,卻始終什麼也沒問出口。
“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曾經信誓旦旦的告訴你如何如何振作,可是現在那些話,我竟連自己也說服不了了。”
“人本來就是這樣,有些事能說服得了別人,卻往往很難說服自己。”宋離淡淡一笑附和道。
“也許是我太過於自信,很多事情,我以爲只要努力,就算不盡人意,至少也會差強人意。”
宋離低頭,不是很明白肖培想說什麼。
“我把家裡的阿姨辭掉了。”肖培忽然一笑。
“爲什麼?那不不怎麼辦?”宋離問。
“我要是告訴你我快承擔不起撫養不不的費用了,你信嗎?”
宋離聽完眨巴眨巴眼睛,難以置信的說不出話。
“說笑的,”肖培尷尬的一笑,接着說,“只是現在忽然多了很多時間,我想或許能把以前虧欠孩子的都補回來。”
“哦。”宋離慢半拍的點點頭。
“對了,”肖培聽見了開門的聲音,然後說道,“宋離,你要買房嗎?我可以給你打折。”
宋離以爲自己聽錯了,可是離開前的肖培確實是跟自己說了這句話的,不不跟着宋離媽媽回來了,肖培穿上大衣,把圍巾系在不不的脖子上,拿着不不的行李,匆忙的給宋離媽媽塞了一千塊錢,然後就離開了。
宋離不知道肖培到底經歷了什麼,只是沒有了Global的肖培,宋離再也沒有進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