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後，宋離在公司大樓的門口再次遇見了肖培，她摳着揹包帶站在下班擁擠的大門口，低着頭，還是走了過去。
肖培的臉色比上次好了很多，看來是身體已經恢復，還是一身得體的西裝，還是宋離初見他時的那個正好的微笑，他逆着人流，大步朝宋離走了過去。
蔣堯掛了電話站在大門的裡面，手裡握着手機，看着大門外的兩個人，嘴脣抿成了一條線。
飯店裡宋離一直低着頭，明明是肖培點的菜，可是看起來卻是自己看菜單看得更認真。
“這些菜行嗎，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肖培見服務員走遠，儘量輕鬆地說道。
宋離吞了幾次口水，覺得如果再這樣，自己就要尷尬死了，於是勉強擠出一點兒微笑，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可以，我都可以。”
肖培低頭思忖了片刻，然後對着宋離說，“我那天有些唐突......”
“啊，沒事沒事，那天......沒事的。”宋離忽然大笑，試圖掩蓋自己的心虛。
“宋離，可我要你知道，我是認真的。”肖培的一句話讓剛溫熱起來的氣氛再次冷了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是忽然有一天我發現每天早上給我泡咖啡的人再也不是你了，我竟然會有些失落，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公平，但感情這種東西，我們誰也控制不了。”
“肖總，肖總，我......”宋離徹底慌亂了起來，她急促不安的在飯店裡面亂看，然後終於還是打斷了肖培的話，“我覺得，我覺得那可能是錯覺，或許是你的錯覺，沒準兒是我做了什麼讓你想起了不不的媽媽，或者......”
“宋離，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肖培認真的看着宋離，輕聲問。
宋離坐在肖培對面，就那樣，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良久都沒有說話。
菜上來了，又涼了，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動。
“宋離，對不起。”很久之後，屏蔽了周遭的雜亂，肖培溫柔的看着宋離，然後開口。
宋離一愣，擡起頭卻看見肖培起身，拿起外套，然後又轉身離開，她坐在那裡，看着點了一桌子卻沒動一筷子的菜，又看了看肖培放在桌角的兩百塊錢，宋離問自己，這算，什麼。
蔣堯看着沒開機的電腦屏幕已經半個小時了，她嘆了口氣，緊閉雙眼，早上剛塗得口紅已經被自己咬的沒了顏色，她轉頭，透過玻璃窗看着外面低頭幹活的宋離，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又是不緊不慢的一天，下了班，宋離就直接坐公交去了屈燃定的日料店。電梯門一開，宋離就看到了很多等位的客人，屈燃已經來了，坐在靠牆的位置看着菜單。
“這家店好多人啊。”宋離把包放下，坐了下來。
屈燃擡頭看了一眼宋離，只“嗯”了一聲，就自己過去服務檯點餐。
“我這兩天超想吃他家的壽司。”屈燃回來喝了口茶道。
“你怎麼不找你那個混血男朋友。”宋離開着玩笑。
“你還真是過來給我添堵的。”屈燃撇撇嘴。
“好了好了，賠罪。”宋離笑着遞過去自己的茶杯，硬和屈燃的杯子碰了一下。
“不過你猜對了，我就是找你來吐槽的。”屈燃又說。
“瞭解，瞭解，你先彆着急嘛，時間很充裕，等壽司上來，咱們邊吃邊聊。哎，對了，鰻魚飯點了沒有。”
“點了，我辦事，你放心。”屈燃笑笑。
一人一個蟹肉壽司下了肚，屈燃喝了一口波子汽水，然後說道，“我昨天又跟他見了一面。”
“這是你們第幾次見面？”宋離問。
“第三次，他很忙的，上次來長安待了幾天就又走了，昨天才又過來的。”
“Go on（繼續）。”宋離示意屈燃繼續。
“嗯，我昨天說話很難聽的。”
“你說什麼了。”
“我說我沒看上你。”
“......他又說什麼了。”
“他說，沒關係啊，我媽看上你了。”
“他......媽？”
“你能不能別罵人。”
“我沒有啊......算了，你繼續。”
“好，額......我剛纔說哪兒了......”屈燃看見宋離的嘴巴蠢蠢欲動，馬上反應過來，“反正就是他無所謂，然後我當時的反應跟你現在差不多。”
宋離一愣，把端在手裡半天的半勺冷豆腐送進了嘴裡。
“然後我就跟他說，我喜歡女的，然後他就愣了一下，說，‘那結婚以後你介意跟我住在一起嗎？’姥姥的！宋離，我聽完就傻了，他這不就是問我結婚以後讓不讓他睡嘛！”
“那，那你怎麼說。”宋離覺得能跟屈燃對上話的，都不容小覷。
“我怎麼說？我說讓他睡嗎？還是不讓睡！”
“那......你是準備讓不讓他把你睡了。”宋離小心的問。
“說實話，我真的很認真的想了一下這個問題。”
“我去！”當然，這話是宋離內心的OS，沒敢當着屈燃的面說出口。
“不過我沒回答他這個問題，我只是問了他一句，你喜歡我嗎？”
“額......那他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不過這些不是都不重要嗎，他不是說他媽喜歡你的嗎。”
屈燃投以白眼，宋離低頭扒着鰻魚飯。
“他說，他說他覺得我還不錯。”
“然後你就準備結婚以後讓他睡了嗎？”
屈燃忽然不說話了，宋離覺得心裡有點兒毛，於是往她碗裡夾了一塊鰻魚。
屈燃低頭摳着汽水瓶上的塑料紙，半天才說，“宋離，我覺得我對不起韓筱陌。”
宋離對於屈燃的這句話沒有太多的感觸，她擡眼看了看屈燃，然後說，“那你覺得你怎麼做纔是對得起韓筱陌呢？”
屈燃一愣，她沒想到宋離會說這樣的話，卻再次低下了頭。
“其實我一直都有句話想問你倆，不，不是你倆，是你。”宋離放下筷子，忽然正色道，“之前陳曦說我看到你倆分手哭得死去活來是不把你往正道上帶，還說我價值觀不正確，我當時就想這事兒跟價值觀有毛線關係。後來看看韓筱陌，又看看你，我才忽然緩過來，如果沒有那件事，你倆到底會怎樣。這個問題陳曦以前問過我，那個時候我剛出獄，冉長安在逃，他說宋離，你跟長安最後到底會怎樣。其實我也挺想知道的，可是後來......後來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我不敢死，就得活着，我以爲以前我說愛長安愛到死是真的，結果現在才發現，長安死了，我的心裡居然還可以愛別人。這種背叛的感覺，不是來自於別人，而是來自於自己，但是我告訴你，屈燃，這種感覺，更糟糕。”宋離頓了頓，接着說，“韓筱陌是個很軸的人，很軸很軸的那種，所以我知道，我說什麼她也不會聽，就像當初長安死了，我折騰了一個多月，其實我知道，我怎麼折騰長安也回不來了，可是難受，我難受，我不想讓自己那麼快的忘記他，可是現實是沒有辦法，他死了就是死了。所以，道理，我想韓筱陌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可是真的讓她放開，估計還得跟我當初一樣，再折騰個一段時間的。所以屈燃，如果你可以，那就在她之前去愛上一個男人，然後你也就算對得起韓筱陌了。”
“宋離，”屈燃聽完她的話，看着對面一臉認真的人，然後問道，“你，愛上誰了？”
回家的路上，宋離腦子裡反覆只有陳曦離開前的那句話。
“宋離，你記住，冉長安死了，如果那個人不是我，也絕對不可能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