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標醫院，一間豪華病房內。
林硯起先心中暗笑，對於程素指使衛泓，驅趕她離開病房，是持不敢置信的態度。
但衛泓臉上掛着肅然之色，顯然說明她真的在考慮程素的意見。
這時候，氣氛開始變味。林硯心裡瞬間有些驚疑，神色緩緩凝重起來。
也就過去兩秒鐘。
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衛泓，幾步插到兩人中間，完全隔住林硯的視線。
“衛大校，剛剛程素說出要趕我走，你可以當成一句氣話。你也知道，男人一向愛說反話，其實是等着女人哄他順心。”
林硯一邊說着，一邊從包裡取出一根香菸，遞過去給衛泓，聲音顯得很淡定。
外形復古的煙盒，上面印着“金鳳凰”的圖案。
兩頭鳳凰展翅欲飛，昂首挺立。
這香菸是皇室特供，哪怕軍部也鮮少見到。她衛家也有一包，不過是放着收藏用。
衛泓目光掃過遞來的香菸，並未伸手去接。
她心裡如何不清楚，林硯故意說出這句話，是在給她鋪下一個臺階。
話裡面蘊含的意思，是讓她不要多管閒事。
“我不抽菸。”
衛泓臉色平靜，眼中閃過一絲斟酌。
倘若換成母親衛珏，可能會考慮林家風頭正盛，不好與之交惡，凡事忍讓林硯三分。
但衛泓心懷愧疚，對於程素提出的每一個要求，都會盡量滿足他。
‘哪怕我不給林硯面子，也頂多與她交惡，不會上升到家族層面的糾紛。’
想到這裡，衛泓神色一正，緩緩開口道:
“林小姐，如果你真的喜歡程素，還是請你離開病房。你也看過程素的檢查單，他需要靜心養病，恢復身體各項機能。”
話音剛落。
林硯面色緩緩一沉，遞到一半的香菸，被她緩緩收回煙盒之內。
“呵呵.....”
林硯冷笑着，衛泓的話看似與她商量，語氣也客客氣氣，但那眼神中透出的肅然，卻代表她十分注重程素的意見。
‘難道說，這頭暴龍一改本性，同樣在打程素主意？’
不過。
林硯絲毫不擔心衛泓插足。
她與程素雖無夫妻之名，但早已有夫妻之實。
同樣出身豪門的衛泓，家風傳統且森嚴。
衛家老祖母不可能允許她迎娶戲子和破鞋，敗壞衛家門楣。
衛泓不會讀心術，也猜不透林硯的心聲，她目光朝門口方向一瞥，意味不言而喻。
林硯紋絲未動。
頓時間。
一股淡淡的火藥味，瀰漫整個病房。
程素隱隱擔心兩人不顧儀態，然後大打出手。
實際上他只想謀取心動值，雙方無論誰受傷，都不是他願意見到的結果。
而且就在外頭，程素開啓天眼後發現，走廊邊上站着一名短髮女人，戴着金邊眼鏡，給人一副斯文的模樣。
但從她身上傳來的氣息，竟與衛箏有着三分相似。
這女人袖口隱藏一把袖珍手槍，同時眼觀六路，一直在關注周圍的動靜。
她應該是林硯的貼身保鏢，手上還拎着一份獨屬“明光藥業”的文件袋。
不過程素明顯多慮了，兩人衣冠楚楚，身份並非市井潑皮，早已過了血氣上頭的年紀。
林硯深呼吸着，這幾天一直諸事不順，令她心煩意亂。
眼前繃着一張冷臉的衛泓，在她眼裡，簡直比魔鬼還要面目可憎。
“衛泓，程素現在落到這幅模樣，應該出自你的傑作吧？”
這次林硯直呼其名，語氣平淡無比，既然兩人撕破臉皮，便沒必要再繼續客氣。
“是!”
衛泓坦然的承認，回頭看了程素一眼，發現他滿臉冰冷，目光看向她們之時，彷彿盯着兩個京劇中的丑角。
“誒……”
衛泓心中長嘆，若無意外發生，恐怕這輩子程素都不可能接受她的好感。
不過她也不想奢求太多，只希望程素在她的庇護下，往後餘生能夠平平安安。
林硯笑了一聲，上下打量衛泓。
“既然如此，你呆在病房之內，應該也會影響程素，那剛剛你爲什麼不離開病房？”
林硯再度質問，與衛泓一陣直視。
“林硯，你在無理取鬧！”
衛泓冷哼一聲，沒有說出自己也是出於私心，才硬着頭皮留在的病房。
“夠了！你們都出去，我是死是活，又與你們何干？”
程素“怒視”兩人，掙扎着想要坐起身，卻半途失去力道，重新躺倒在病牀上。
“小心。”
衛泓擔憂的開口，看到輸液瓶在晃動，程素手背的針孔處，冒出一滴暗紅的血液。
“程素，我出去！你不要激動！”
衛泓語氣急促，目光凝視程素，步伐緩慢的倒退，直至退到房門位置，才轉身離開。
待到衛泓走後。
林硯振緊拳頭，仍舊站在原地。
眼前的男人變得很陌生，他轉頭看向窗外，側臉透着濃濃的疲倦。
視線落到他鬢角，林硯能看到一個結痂的傷口。
她想起來，這道傷口是她幾天前推搡程素，使得他頭部着地，磕到鞋櫃的邊緣。
兩分鐘沒說話。
杯硯靜靜的站在原地，盯着程素一陣失神。
他肌膚蒼白，顯得無比病態。一頭柔順的黑髮散落在枕頭上，渾身透出沉鬱的氣息。
‘程素淪落到如今的田地，全是由我一手造成。與大街上的正常人相比，他明明正值青春年華，卻一副將行就木的模樣。’
真正失去程素之後。
林硯才堪堪發現，原來他如此俊美迷人。
“對不起。”
這遲來的三個字，其實林硯已經深思熟慮許久。
她已經想不起來，上次說出“對不起”之時，是在多大的年紀。
應該是在八歲之時，她意外打碎祖母一直盤玩的核桃。
空曠的病房內。
這三個字擲地有聲。
程素想了一下，眉頭微動，肩頭輕顫，呼吸也變得一陣急促。
他抿了抿嘴，神情似乎有一瞬間的動容。
但下一秒。
他卻迅速冰冷着臉，對此置之不理。
林硯見此一幕，原本失落無比的心情，陡然間如打入雞血般，美眸一陣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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