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事兒要不要跟斗魁族老他們商量一下?”
“不用,跟那幾個族老商量他們未必會答應,磨嘰來磨嘰去,說不定連最好的戰機都會錯過。事不宜遲,我今晚就出發,趕在半個月內將此事了結了。至於寨子裡,你替我看好了,有什麼異動,隨時來報!”
“行,族老那邊我會跟他們解釋的。”
當晚,獒戰挑選了二十個最好的手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獒青谷,直奔水元族。穆烈和木棉跟隨而去,安竹和獒昆留下坐鎮本寨。對外,安竹都說,獒戰在狼谷營地進行秘密操練。因爲安竹與獒戰一直是形影不離的,所以那幾個族老也沒怎麼起疑心,以爲獒戰真的在狼谷營地。
爲了把戲演逼真了,貝螺還每隔兩天約上蜀葵和丘陵一塊兒去狼谷送衣物吃食,這樣一來,族老和族人們就更加不會懷疑了。一晃眼十天過去了,獒戰那邊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就連花狐族那邊也沒傳來水元族撤退的消息,貝螺不禁開始擔心,獒戰所說的半月之期能不能兌現,再有,若是時間拖長了,獒戰在狼谷操練的說法肯定會被族老和族人們懷疑的。
那天又去了一趟狼谷,在回來的路上,有族人匆忙來報,說谷外有個自稱安順王心腹的人求見貝螺,說有要緊的事情稟報。一個多時辰後,那個自稱安順王心腹的人來到了貝螺面前。經阿越辨認,這人的確是安順王從小帶在身邊的侍從。
行過禮後,這侍從稟報道:“安順王命小的前來,是爲了向公主稟報,半個月前的一晚,文姬娘娘已然去了。”
“什麼?”貝螺驚了一跳,“你說文姬……不是,你說我娘去了?是過世了的意思嗎?”
那侍從點頭道:“正是。安順王知道公主此時的身份已經不便回都城弔喪了,但公主畢竟是娘娘親生,理應知道娘娘過世的消息,所以特命奴才日夜兼程趕來向您稟報。公主,節哀順變!”
“怎麼會這麼快?之前不還說好好地在宮裡嗎?”貝螺追問道。
“唉!”那侍從輕嘆了一口氣道,“有燕姬娘娘在,又豈會給文姬娘娘太長久的好日子過?燕姬娘娘視文姬娘娘爲眼中釘,只要稍微抓住一點點把柄,就想治娘娘和安順王死地。這回,娘娘可以說是爲了安順王而死的。”
“這話怎麼說?”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公主日後若有機會見到安順王,您自然就會明白了。不過,娘娘在死之前已經從阿越哥哥阿金口中得知,公主在獒蠻族一切安好,獒戰對公主也很不錯,娘娘也算死得瞑目了,”說着侍從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朱漆匣子,雙手呈上道,“這是娘娘臨終前囑咐安順王交給公主的。”
阿越接過來遞到了貝螺手裡,貝螺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封帛絹還有一些首飾,想必應該是文姬娘娘留下的陪嫁首飾。看着匣中之物,貝螺也頗有些傷感。原本是打算有機會回都城去探望一下那位素未蒙面的孃親的,誰知道竟先一步去了。
“公主不必太過憂傷,”那侍從又道,“您身懷六甲,千萬要保重身子纔是。如今娘娘已去,您與王宮之間也沒什麼牽扯了,娘娘只盼着您能好好地在獒蠻族過日子就行。”
“那安順王呢?”貝螺將匣子交給了阿越問道。
“主上服喪後,照樣得回原封地去,不過……”
“不過什麼?”
“燕姬娘娘心狠手辣,她未必會留主上活口,必定會想方設法置主上於死地。爲避禍端,主上只能謹言慎行,喪葬一畢,即刻返回封地,不再踏入都城半步。”
貝螺不禁想起了之前關於她不能生養的那個流言,搖頭感觸道:“那個燕姬娘娘的確是有些陰辣手段的,我娘一死,她可能更加肆無忌憚了,怎麼肯收手?我看你家主上在都城實在是兇險,你還是速速回去吧!他身邊多一個人,也多一份保障。”
“小的知道,小的即刻就返回都城去!”
“阿越姐姐,”貝螺吩咐道,“將上回花塵首領送我那匹馬給他,再給他包上足夠的乾糧以及盤纏,另外將我配置的草藥每樣拿一份,讓他帶給安順王。萬不得已時,或許還能有用。”
那侍從叩謝道:“那小的就代主上先謝過了!小的就此別過,公主請保重!”
“辛苦了,去吧!”
阿越領着那侍從去準備馬匹和乾糧了。貝螺又重新打開了匣子,取出了裡面那封帛絹展開看了看,勉強能看懂幾個字,卻不能盡解其意。正看着,門外忽然傳來了素珠的呵斥聲:“你站這兒發什麼愣?眼眶還紅了?誰也沒訓你你哭什麼?”
“怎麼了,素珠?”貝螺收起帛絹朝外問道。
素珠推門進來回稟道:“沒什麼,就是剛剛瞧見那叫惠兒的丫頭站外面抹淚珠子,好不吉利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大首領怎麼了呢,所以我給訓了幾句,沒驚着公主吧?”
“我哪兒那麼小器?對了,你不在凌娘那邊伺候着,過來是有事兒嗎?”
“這會兒淮娘正抱着添兒在夫人那兒說話呢!奴婢聽說夷陵國來人了,就想過來瞧瞧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沒什麼,就是來說我娘過世的事。”
“文姬娘娘過世了?”素珠驚訝道。
“嗯,”貝螺點點頭,略顯惆悵道,“若不是夷陵國和獒蠻族鬧翻了,興許我還可以回去奔喪,送她老人家一程,但可惜兩族已經因爲上次的事情斷了往來,也斷了我奔喪的可能了。”
“公主保重,別太傷心了,得爲您肚子裡即將出生的小王子想想。”
“知道,你去吧!阿越正在爲那位報信的侍從收拾馬匹和乾糧,你要幫忙就去找阿越吧!”
“好,奴婢去了。”
那位侍從當天下午便離開了獒青谷。貝螺後來把那封信交給阿越看了看,阿越看完信後輕嘆了一口氣說:“看娘娘這言辭彷彿並非是病死的,而是自盡的。”
“自盡的?”
“娘娘在信中說,燕姬娘娘逼迫安順王得緊,還以她爲要挾,她得知公主您在獒蠻族過得很好,她也算安了心,不願意將來成爲您和安順王的負擔,成爲燕姬娘娘要挾你們的把柄,所以就……娘娘真是可憐啊……”阿越感傷道。
“那個燕姬娘娘到底有多可惡啊?”貝螺氣憤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她何必做到這個份上?瞧着吧,她逼死我娘,一定會再加害於安順王的。”
“是啊,奴婢真擔心安順王的安危。安順主上性子像娘娘,從前先王就說他脾氣太好,沒有王者的殺伐決斷,得好好練練,只怕現在也還是那般模樣。不過公主也不用太擔心了,都城還有文家,文家會保護安順主上的。”
“文家真的能保護安順王嗎?”
“應該能吧?畢竟文家在都城還有一定的勢力在。燕姬娘娘再囂張,也得給文家三分薄面。公主,您還是別多想了,您再想也管不上都城裡的事兒啊!眼下只能求祖先保佑,求先王保佑,安順王能安然度過這一劫了。”
這天夜裡,大首領家的每一個人都安安穩穩地進入了夢鄉後,有一個人躲到竈房後面,搬出一直火盆開始燒東西。她不敢把火燒得太旺,只能小心翼翼地往火盆裡添着各色布條,眼裡噙着淚水自言自語道:“這是我現在能燒給您最好的東西了,我也只有這些……還是沒能見到您最後一面,不過您放心,我絕對不會放過那些害過您也害過我的人!我一定要回到夷陵國都城,一定要!”
“誰在哪兒燒東西呢?”阿越的聲音忽然在竈房後門上響起。
她猛地驚了一下,順手將旁邊一勺涼水潑在了火盆裡。噗嗤一聲,盆子裡冒起了一股濃濃的黑煙,嗆得她連聲咳嗽了起來。阿越一邊扇着那煙一邊走過來說道:“誰啊?這麼晚了還在燒東西吃嗎?當心把竈房給燒着了啊!”
“阿越,是我。”
“是你啊!你在這兒幹什麼呢?瞧這煙霧多大啊,當心燒起來了!趕緊把火盆端到井邊去澆澆水吧!”阿越咳嗽了兩聲道。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我睡不着出來逛逛,咳咳咳……你趕緊把那火盆弄了吧,別薰着你自己了,我先回去了。”
阿越一邊咳嗽一邊轉身往竈房後門走去。她剛走沒幾步,後背上忽然一陣悶痛,然後就咚地一聲倒在了地上。在她身後,那個握着粗木棍的人呼吸沉重地喘着氣:“對不住了,阿越,我只能這樣了!我一定要,一定要回都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