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被嚇住了,坐在榻上,整個人是顫抖的,右手捏着軟香糕的姿勢都忘記收回了。沒等她回答,白涵一把抓住她手腕,將她從榻上用力地提了起來喝問道:“她人在哪兒?說!”
“白涵……”碧湖眼中涌起淚珠子,深惡痛絕地搖頭道,“我對你太失望了!金貝螺,你回來就只會問我金貝螺嗎?我怎麼知道她在哪兒?你衝我兇什麼兇?”
“你心知肚明!”白涵鄙夷道,“貝螺怎麼會殺人?一切都應該是你那好母后安排的吧!你們非得做到這份上是不是?我再問你一遍,貝螺人在哪兒?”
“不知道!”碧湖叫嚷着掙開白涵道,“可就算我知道,我也不告訴你!你想找她是吧?那你最好趕緊的!據我所知,我母后也在派人找她,要是被我母后先一步找着她,她就死定了!”
“她沒落到你母后手裡?你別是在給我玩陰的吧?對了,前幾天你跟魯家上的那個春頌來往挺頻繁的,莫不是把人藏在她那兒?”
“那你自己找她要去啊!你這個混蛋!”碧湖抓起能抓到的東西,發瘋似的朝白涵砸過去。白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轉身出了房間。
白涵去了魯不攢的家,剛巧走到大門口時,遇上了正準備回家的魯不攢。魯不攢看見白涵時有些奇怪,問道:“白少主這時辰怎麼會來我家?”
“春頌呢?”白涵面無表情道。
“你找她幹什麼?”
“貝螺是不是被你們給綁了?”
魯不攢先一愣,既而輕蔑地笑了起來道:“白少主,你是不是找昏了頭了?找貝螺公主找到我們家來了?”
白涵伸手一把拽住了魯不攢的衣領,眼露殺氣道:“我告訴你,姓魯的!別跟我耍這種花腔!要是貝螺有半點閃失,就算你是金義的人我也能讓你死無全屍!”
魯不攢扯開了白涵的手,將他往後推了一掌肅色道:“那你大可以放心,白少主!我就算綁你,也不會綁公主!你知道我爲什麼這時辰纔回來嗎?我今天找了公主整整一天!你既然有本事把她從獒蠻族綁來,爲什麼就沒本事看好她?如果讓她落在燕姬娘娘手裡,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白涵有點意外:“你在擔心貝螺?你不是應該想方設法地對付她嗎?”
“她是她,獒戰是獒戰,我分得很清楚!”
“你喜歡貝螺?”有時候男人的直覺未必比女人差。
“反正……這世上不止你一個對她好。白涵,如果這回公主出了事兒,我會把帳算在你頭上!”
魯不攢放下狠話,轉身正要走時,白涵在他背後說了一句:“管好你自己的女人,別有事沒事跑去找我家那個瘋婆子!”
“什麼意思?”
魯不攢轉過身來時,白涵已經走了。他站在門口思量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麼,忙快步地進了大門。他風風火火地去了春頌所在的暖閣裡,見面第一句話便問:“你去找碧湖公主幹什麼?”
正在插花的春頌一愣,心虛地垂下目光道:“我沒去找她啊!我跟她不熟的。”
“白涵已經找上門了,你還想狡辯?”魯不攢拿開了她手邊的花瓶,質問她道,“我問你,你去找碧湖公主,是不是想跟她聯手對付公主?”
“沒有!我沒有想對付金貝螺……”春頌明顯有些慌亂,回答時連頭都不敢擡。
暖閣裡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唯有春頌手裡那把剪刀在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或許是爲了平復內心的不安和焦躁,她不停地用剪子剪着多餘的花梗,一截一截的,長長短短,猶如她的不安。
好一會兒後,魯不攢將花瓶放回了原處。聽着噔地一聲,春頌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她以爲魯不攢不再懷疑她了,可誰能想到,魯不攢卻在她耳邊留下了一句不冷不熱的話:“倘若公主這回真出事了,你我的情分也盡了。”
“什麼?”春頌立刻擡起頭,丟開剪刀,幾步追上魯不攢,緊緊地抓着他的胳膊顫聲道,“魯哥,你那話是什麼意思?爲什麼她出事了,你跟我的情分就盡了?這公平嗎?”
魯不攢回過頭來,目光平淡地看着她問道:“那你還想怎麼樣?”
“你誤會我了,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去找碧湖公主……”
“去沒去已經無所謂了,我現在只想去把公主找回來。”
春頌雙眼擒淚道:“你爲什麼一定要去找她?她是我的仇人,也應該是你的仇人纔對,可你卻……你卻偏要幫着她……”
“她不是我的仇人,從來都不是。”
“那我算什麼?”春頌摁着自己的心口難過道。
“我會養着你一輩子,僅此而已。”
魯不攢說完抽回了自己的手,轉身大步地離開了。春頌摁着發疼的心口,緩緩地蹲了下去,傷心哭泣了起來。原來自己在魯不攢心裡就是個會養一輩子的人而已,這跟阿貓阿狗有什麼分別?魯不攢,你爲什麼非要這樣對我?你答應過我奶奶,要好好照顧我一輩子的啊!是好好照顧,不是養啊……
魯不攢心裡很悶,帶着一股悶氣衝出了家門,又開始茫無目的地尋找起了貝螺。可他也知道,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根本是沒有用的。貝螺要麼已經找了個很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了,要麼已經被燕姬娘娘的人找到了。
在街上閒逛了半個時辰後,他去了雨落居。他不甘心,想去雨落居看看有什麼可以利用的線索。因爲雨落居已經被封了,他從後牆翻入。漆黑的院子裡,依稀能看見地上殘留的血跡,只是屍體已經被搬走了。
魯不攢一邊往前走一邊觀察着那些血跡,在心裡拼湊當時的情形。慢慢地,他走進了當時貝螺所在的房間裡。房內的絲屏上有一處噴射濺涌的血跡,儘管光線黯淡,但看上去還是很觸目驚心。可以判斷,死者是被人從上至下一劍劃破喉嚨而死,死相慘烈。
“公主怎麼會有這麼快的手?分明是王宮侍衛的手法……”
話剛說到這兒,魯不攢忽覺耳後生風,剛一轉頭,一記重重的直拳便打在他右臉頰上,他頓時往前翻滾了幾圈。不待他爬起來,對方又一腳踹向他心口處,他連忙往右側翻滾躲過了那一腳,並迅速地拔出了佩刀,揮向了這個偷襲他的人。
對方使的是匕首,極爲鋒利的匕首,兩種兵器碰撞時,在幽暗的房間內居然摩擦出了火花。而且,這人的身手極快,魯不攢幾乎傷不到他任何一點點。二三十招後,魯不攢從對方那熟悉的身手和匕首上覺察出了對方的身份,立刻收刀道:“還是先別打了——獒戰!”
“被你看出來了?”窗戶旁那個手持匕首的魁梧男人也收回了匕首,扯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一張魯不攢熟悉的臉,果真是獒戰!
看到獒戰那張幽冷的臉,魯不攢還是意外了一下下,問道:“你居然跑這兒來了?你膽子真是不小啊!”
“這兒又不是鬼域地府,有什麼可怕的?”獒戰一屁股坐在了身後的榻上,曲起右腿踩在榻面上,目光陰冷地看着魯不攢道,“我問你,貝螺在哪兒?”
魯不攢攤開手道:“我也找了她快一天了,沒有任何消息。”
“你找她幹什麼?欺負一個孕婦,這就是你們夷陵國男人的做派!”嘣地一聲,獒戰憤怒地將手裡的匕首狠狠地進了塌面,佈滿血絲的瞳孔裡全是黑漆漆的殺氣。
“別把我和白涵相提並論,我不是他那樣的人。如果要對決,我會找你,不會找公主。今天之事是王宮裡的燕姬娘娘所爲,我猜她的目的就是想殺了公主,阻止白涵娶公主。”
“你說什麼?”獒戰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表情既憤怒又驚愕,“白涵要娶貝螺?”
魯不攢點頭道:“前幾天我在王陵遇見過公主,是公主告訴我的,白涵向她逼婚。”
獒戰氣得倒抽了兩口冷氣,罵道:“我去他白家祖宗十八代的!怎麼就養出他那麼個喪心病狂的了?我獒戰的女人什麼時候輪得到他來娶了?”
“我曾經答應過公主,要送她離開夷都,但可惜,我還沒來得及想出法子,燕姬娘娘就等不及要下手了。眼下,有好幾撥人在找公主,燕姬娘娘,白涵,你我,或者還有我們所不知道的躲在暗處的人,所以早一些找到公主,她就少一分危險。”
獒戰目光警惕地盯着魯不攢問道:“你爲什麼幫她?”
“因爲她是我們夷陵國的公主。”
“僅此而已?” WWW •ttκá n •¢ Ο
“僅此而已。”
獒戰的目光在魯不攢那張看上去木木的臉上停留了幾秒後,回身抽出了匕首,往外走去。
“你這樣出入太危險了,你應該帶有手下來吧?讓你的手下出面或許更好。如今你是個炙手可熱的人,一旦有人發現你在夷都出現了,你插翅都難飛了,更別提救公主出城了。”魯不攢叫住他道。
“不是已經有人知道了嗎?”他轉頭看着魯不攢道,“你會不去告訴你的主上?”
“我不會,至少在公主安全出城之前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見過你。”
他頭往右微微地偏了偏,好像對剛纔魯不攢的話有點意外。魯不攢沒再多說什麼,先開門出去了。隨後,他也回了暫時的落腳點。
這兒是花塵安插的細作的家,一間賣酒的小鋪子,坐落在鬧市裡,十分地安全。獒戰這次出門兒只帶了兩個人,一個木棉,一個獒昆。獒戰回去時,木棉兩口子已經先到家了。
三人將打聽到的消息合計了一下,判斷出貝螺應該是藏了起來,暫時還沒被燕姬或者白涵找到。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把貝螺找出來。可找一個在明的人容易,要找一個有心藏起來的人就難了。商議後獒戰決定,木棉和獒昆白天出去打聽消息,他晚上再行動。
那天夜裡,獒戰又出門兒了。今晚他準備去燕姬的胞妹燕勝如家裡一趟。這幾天他都油走於跟燕姬走得比較近的幾戶貴親家,想偷聽點有用的消息。燕勝如是燕姬的親妹妹,也是夷都出了名的**。臨出門前,木棉還特意提醒他,別掉美人坑裡頭去了。
今晚不算太冷,這讓潛伏在燕勝如屋頂上的獒戰稍微好受了一點,不必像前幾晚似的凍成狗了。稍候了一會兒,燕勝如從外面回來了。進房後,她先是如其他女人一般卸妝沐浴吃宵夜,跟着獒戰以爲她準備就寢了,卻沒想到她又走到梳妝鏡前拿起了眉筆。看到這個動作,獒戰知道一會兒她有客。
果不其然,一炷香後,一位年輕的客人來了。獒戰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吃了一驚,來人居然還算自己的熟人,可不就是那個被奇瘋子戲耍了一回,後來又被夷陵國贖回去的權家二少主權英嗎?
一個二十三四歲年輕熱血,一個三十來歲風韻猶存,這一見面,少不了要卿卿我我一番。房裡正打得火熱時,蹲在屋頂上的獒戰打了個哈欠,面露鄙夷道:“還說權家家教甚嚴,我看也不過如此罷了!這消息要是傳出去,肯定比我們家貝螺殺人那事兒還轟動吧?唉,冬瓜啊冬瓜,你到底滾哪兒去了?用不用藏這麼死嚴死嚴的啊?真是讓我好找呢!”
這時,屋內的大動靜好像沒了,傳來了權英和燕勝如的對話。獒戰繼續探頭往下一看,只見燕勝如兩頰緋紅,軟綿綿地躺在權英身邊勾着他的脖子道:“今天我進宮去見了我姐姐,她可着急了我告訴你,再找不着金貝螺你可難辦了。”
權英也累得臉色發紅,喘氣道:“我不正找着嗎?整個夷都城我翻來覆去地找了三遍了,就是沒找着金貝螺半點影子!也不知道這女人是不是在獒蠻族學會了遁地術,還真活生生地沒了影兒!我想啊,她說不定已經逃出去了。”
“逃出去?絕對不會。”
“爲什麼?”
燕勝如鬆開了手,坐起身理了理她那一籠長髮道:“我姐姐想對付的人,又豈會輕易放出城去?除非她真會飛天遁地,否則她肯定還在這城裡!你得想想法子,趕緊把她揪出來,也好給我姐姐一個交代。我姐姐可說了,這事兒你替她完了,回頭有大封賞呢!”
權英擡手摸了摸她那紅潤如桃的臉色調笑道:“是不是把你賞給我呢?”
她含笑拍開了權英的手道:“你想得美呢!我們倆這關係能說出去嗎?被你爹知道了我怕是連命都保不住呢!你呢,偶爾來我這兒一趟我就知足了,知道了嗎,我的小男人?”
“小男人?你瞧不上我比你年輕是不是?那好,我得讓你瞧瞧我到底小不小!”
權英翻身而起,又將燕勝如壓在了身下……獒戰罵了一句狗男女,正想離開時,小腿兒肚上猛地疼了一下,像被蛇咬了似的。他轉頭一看,竟是一支飛鏢插在那兒!偷聽太入神了,竟忘記顧忌身後了!他來不及多想,拔掉飛鏢便跳出了這小院院牆。
“抓住他!”身後傳來了一聲高亢敞亮的女人的聲音,緊接着他被幾個守衛擋住了去路。他拔出匕首正要揮時,忽然覺得兩眼發暈,像喝多了的感覺。他猛然意識到,剛纔那鏢上怕是有毒!
“給我抓活的!”那女人的聲音逼近,守衛們也撲了過來。獒戰以一敵五,儘管兩眼發暈,也動作迅速地將那幾個守衛擊倒在地,然後直奔來路而去。
翻牆出去後,獒戰暈得更厲害了。他一時辨不清東西,只能憑着感覺往前跑。也不知道跑到哪兒了,他忽然摔了一跤,跌下去就有點站不起來了。就在他掙扎着想爬起來時,一個人氣喘吁吁地趕到,手持了一柄長劍緩步地靠近了他。
直覺告訴獒戰,那是個女人,年紀可能跟燕勝如差不多,或許就是剛纔那個大喊抓住他的女人。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夜闖丹香閣?”那女人語調嚴肅地問道。
獒戰勉強爬了起來,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了下來,一邊頂着暈勁兒一邊說道:“廢什麼話……要殺就直接過來!”
“你撐不了多久的,”那女人冷冷道,“那可不是一般的毒,就算是頭豹子也會倒下。”
獒戰臉上不斷地滑落着冷汗:“你是不是……太言過其實了?豹子?哼哼,你見過真的豹子嗎?”
“這會兒嘴硬,一會兒拖了你回去慢慢拷問你就不會嘴硬了。”
“我想……你沒那個機會!”獒戰說罷,用自己的匕首在自己胳膊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口,鮮血如滾珠般地冒出來,他自己也疼得忍不住喊了一聲。
那女人一怔,眼裡全是驚愕,自言自語道:“你居然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