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扇苦澀一笑,摁了摁微微發疼的心口道:“我當然知道,但對於一個熱衷研習巫術的人來說,禁術纔是最令人血脈膨脹的。能掌握一兩門禁術,那是祭司最大的炫耀。我當時沒有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破解了易生術,還用它把你們三人錯亂地調換了,而我現在也算遭到報應了。”
“你怎麼了?”貝螺打量着她的臉色問道。
“法書上說,擅用禁術,後果自負,我現在就是在爲我的任意妄爲承受後果,咳咳”她說着又咳嗽了兩聲道,“兩天前的那個晚上,我使用黑元術時吐血了,我想這便是我的報應吧倘若我再繼續用易生術,到最後只能死在它上面了。”
“原來如此。那你以後還用易生術嗎?”
雲扇搖頭道:“我想我是不會再用了,有過兩次的成功,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兩次?除了我們那一次,你還對誰用過易生術,而且還是成功的?”
“我答應過他不說的……”
“是莫無嗎?”
雲扇眼眸瞬間張大,擡頭愕然地看着貝螺問道:“你怎麼知道?”
貝螺臉上多了幾分肅色道:“看來我猜得果然沒錯”
“你猜的?”
“對,猜的,”貝螺踱步道,“紫桑和巴天一直都在說莫無已經死了,但那天我公公遇刺時,我家獒戰卻總感覺他沒死,總感覺他來過,當時我就有點懷疑了,會不會莫無也跟我一樣被人用了易生術?如果這世上有人能將我,惠兒,金貝螺三人成功調換的話,那麼再調換莫無和禮宣也不會是難事兒。沒想到,還真是你把他和禮宣易生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你跟禮宣又是怎麼認識的?”
“我跟禮宣少主很早就認識了,他那個人對什麼都好奇,爲了達到目的也是不擇手段的。我跟他說了易生術,還提議讓他接近你找機會得到你的鮮血和信物,他出於對易生術的好奇就答應了。夫人遭遇那次火災後,他就拿着你的信物和鮮血來找我了,因爲他想親眼見證易生術的神奇之處。”
“你們算是搭檔了,那爲什麼後來要幫莫無而害了他?”
“莫無是獒拔的兒子對吧?”雲扇說着眼裡多了幾分恨意,“他說他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手刃獒拔,只要有他一天在,就絕對不會讓獒拔好好活我何嘗不想?既然敵人是相同的,既然有人願意去幫我手刃了獒拔,那我爲什麼不幫他?”
“所以……禮宣已經死了,巴天親手埋葬的其實是禮宣對嗎?”
“對,易生術成功後,莫無就把禮宣殺了,然後棄屍在顯眼的地方,好讓巴天能找着他的遺體。”
“你們可真夠狼狽爲殲的禮宣雖說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你們就更不是了我想,當初雲夭將巫術傳授給你,並非是讓你幹這種喪盡天良之事的。你這麼做,是否對得起你師傅,對得起我們雲氏祖先?”
雲扇垂下頭去,憂傷且無奈道:“我也只是想報仇而已……我也試過……試過憑藉自己的能耐去殺了獒拔,可是完全行不通。原本我打算利用惠兒替代金貝螺,以此來滅了獒拔一支,可惜你又忽然冒了出來,打亂了我所有的盤算。或許,這就是天意吧我用了禁術,那就註定不會得到任何好結果。”
“如果你沒有用易生術,原來我應該在我的時代好好待着的。”貝螺忽然感觸了一句。
“那麼,夫人不妨找到你的本體,或許我可以用我最後一點力氣再施一次易生術,將夫人三人歸位,這也算是我對師傅謝罪了。”
貝螺輕晃腦袋道:“沒用的別說找不着我的本體,就算能找到,你認爲我還回得去嗎?我有夫君,有兒子在此,有了牽絆,那就回不去了。”
“夫人的意思是你的本體是找不着的?”
“別再想着找我的本體了,即便你有通天之術也是找不回來的。你既然已經知道擅用禁術是會沒命的,那你就該放下邪念,好好做一個祭司,這樣才能對得起你師傅當初傳授你巫術和法書的恩情。”
“我也想好好做一個祭司,但獒拔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也不能安心。”
“你恨他當初殺你,可你不也利用了他嗎?況且,他現如今也已經是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氣了。”
“莫無得手了?”
“算是吧”
“呵呵呵呵……”雲扇抱着膝頭,發出了一連串痛快的笑聲,“總算是有了報應,真是活該啊莫無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他真的手刃了獒拔,實在是太大快人心了對了,莫無沒被抓吧?他那麼聰明,應該不會被抓到吧?”
“他的確逃了。”
“他很聰明也很狡猾,就像當年的獒拔一樣,或許你家的獒戰都不是他的對手,”雲扇擡頭看着貝螺道,“他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貝螺微微一愣,反問道:“有這樣的事兒?”
“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說他喜歡你,還說一定會讓獒戰消失,讓你成爲他的女人。”
“他真這麼說?他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這也太奇怪了吧”
“或許就在你不經意之間,他就喜歡上你了。他逃了,一定還會回來對付你家獒戰的,夫人你得小心了,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你跟他之間還有別的勾當嗎?”
“沒了,那次爲他易生後,我們倆便分道揚鑣了。我也怕啊,怕他心一狠連我都殺了,所以覺得還是離得越遠越好。對了,告訴夫人一件事兒吧我在被你們的抓住之前見到了花狐族那位小公主和獒賜殿下。”
“你見到溜溜和獒賜了?他們在哪兒?”貝螺驚訝道。
“他們被獒通抓了,困在了一間小院內。兩天的那個晚上,他們打暈了看守逃了,我也趁此機會溜了出來,因爲走錯方向了纔會被你們的人給抓了。”
“他們被獒通抓了?這麼說來,獒通在那附近轉悠了?那獒通抓你幹什麼?”
雲扇有些無奈道:“說到底還是爲了易生術。不知道那位微凌夫人從哪兒聽說我會易生術的,逼着我爲她施術,已驗證易生術的真假。現在,我寧願躲在你這地牢裡都不想再出去了,一出去,肯定會有人抓我去施易生術的。我不能再用那種禁術了,再用一次,我可能就沒命了。”
“那你就好好待着吧你的事我回來再來跟你說,記住了,你我今天所說的話……”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雲扇很自覺道,“我不會背叛雲氏族人,這是我對師傅許諾過的,夫人大可以放心。”
“但願你說話算話”
貝螺匆匆地離開了地牢,將溜溜和獒賜的下落告訴了獒戰。獒戰立刻派出兩隊人馬前往雲扇所說的那個地方去營救二人。可當他們趕到時,那個小院早已人去樓空,在那附近也沒找到溜溜和獒賜,或許,這兩人已經再次被獒通給抓了。
獒戰大怒,遣出探子,往各個方向打聽獒通的老窩了。過去這幾年,因爲對獒通那些人不甚上心,顧着對付巴天和莫無了,就沒派人去仔細打探過。如今他把溜溜和獒賜綁走了,那就是他自尋死路了
到了七月底,金寨內事務已經基本結束,轉市算得圓滿閉市,獒戰等人也準備回獒青谷去了。葉衍水傷勢大好,可以啓程離開,所以在獒沐的安排下,他們一家四口坐上了西去的馬車趕往獒沐給他們安排的新落腳點了。關於這個落腳點,獒沐沒對獒戰多透露,獒戰也沒什麼興趣知道,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眼下只剩下了那位惠夫人,因爲身體羸弱,調養了數天後仍舊不能長途跋涉,只能暫且留在金寨內繼續調養了。所幸貝螺早先已經派人知會了白涵,白涵很快趕來了,有他陪着惠兒,貝螺也能放心地回獒青谷去了。
一切收拾妥當,只等明早出發回獒青谷了。獒炎獒麟彷彿還沒玩夠,一聽說要回獒青谷了,在上翻着滾兒地鬧彆扭。貝螺一邊哄着他們一邊給他們講睡前故事。獒炎聽着聽着就厭煩了,打斷貝螺道:“娘,我不愛聽這些故事,我要聽爹講故事”
“咦?你爹還會講故事?”貝螺頭一次聽說。
“當然啦爹講的故事可好聽了比你講的好聽多了我不要聽你講,我要爹來講我要爹來講”獒炎鬧脾氣道。
“你爹這會兒不在,今晚就將就着聽吧,哪兒那麼挑剔啊?”
“不要不要”兩個孩子都鬧起來了。
貝螺把書往旁邊一擱,問道:“那你們告訴我,你們爹都跟你們講了什麼精彩絕倫的好故事啊?我還真不信他會比我講得更好”
“爹上次講那個闖狼窩的故事可好聽了”獒麟積極回答道。
“還有去熊洞殺熊的故事也好聽呢”獒炎振振有詞道。
“不止不止,爹還講了怎麼捉青蛙來烤着吃,他說那樣可好吃了”獒麟像個吃貨似的補充道。
貝螺一臉嫌棄道:“太血腥了吧?你們爹就跟你們講這種故事?我說呢,他能講出什麼有教育意義的故事啊?不就把他小時候乾的那些破事拿出來顯擺嗎?算了,那些故事娘沒經驗講不出來,我還是找你們爹來吧老實在上待着,我立馬就回來”
“快去快去”兩個小傢伙打着翻筋斗興奮道。
貝螺去了隔壁房間找獒戰,卻發現獒戰不在房裡,問過使女後才知道,剛剛白涵派人來請了他過去。
獒戰其實也挺奇怪了,他跟白涵不熟,甚至有仇在先,白涵請他過去會是爲了什麼事兒呢?頂多是說一兩句感激他和貝螺幫了惠兒的話罷了,他開始是不想去的。但因爲閒着也是閒着,所以就去了。
到了白涵那兒,果不其然,白涵先是說了些感激他和貝螺的話,就在他聽得不怎麼耐煩打算擡腳走人時,白涵忽然話鋒一轉說道:“我有件事兒一直在心裡擱着不太舒服,我想這普天之下也只有獒戰首領你可以與我討論一二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我多說幾句。”
“是嗎?”獒戰很奇怪,“還有這樣的事兒?別又是我家貝螺的事兒吧?你都有你的惠夫人了,那就別再惦記着我家貝螺了。”
白涵淺淺一笑道:“你誤會了,我對貝螺早已死心了,不然也不會娶了惠兒。不過我想跟你說的事情倒真是跟貝螺有關的。”
“哦?什麼事兒?說來聽聽”
“不知道獒戰首領從前對貝螺瞭解多少,但我相信應該不比我對貝螺知道的多,你有沒有覺得貝螺的性子跟從前很不一樣了?”
“沒有啊有什麼不一樣了?”獒戰不以爲然道。
“真的不覺得?”
“那你就直說是哪裡不一樣了好了。”
“我覺得……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呵”獒戰鬥肩哼笑了一聲道,“是因爲她不喜歡你了,所以你覺得她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是嗎?這陳腔老調還拿出來說?你以前不也這麼說嗎?都跟你說了,別再惦記着我家貝螺了,她對你壓根兒就沒有那種意思了,好好守着你的惠夫人不好嗎?”
“你誤會我了,”白涵表情微微嚴肅道,“我不是來跟你搶貝螺的,我是真的覺得如今這個貝螺不是從前那個。”
“你到底什麼意思?”獒戰有些不耐煩道。
“我懷疑我身邊這個惠兒纔是真正的貝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