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中,田荷花纖指交握,想到明日成親之事,淡然的心蕩起圈圈漣漪。舒愨鵡琻
“明天荷花姐姐成親,你就給她當陪嫁的伴娘。”一笙摸着雪兒柔軟的頭髮說道。
“可我是男的啊。”雪兒疑惑不解的看向一笙,男的怎麼可以當伴娘。
“笨!男扮女裝啊。”一笙屈指彈了雪兒一下,“你將裙子往身上一套,哪怕不化妝,都已經八分像女孩子了,再抹點胭脂水粉,十足是女子了。”
雪兒一臉似懂非懂模樣的點了點頭,他聽不出一笙這話是誇他還是損他,被別人說漂亮的和女孩子一樣,他會毫不猶豫的上去咬一口,但對象是一笙的話,他好像沒有不開心反倒是有點竊喜。
“怎麼辦?我好緊張啊,可是新娘新郎官都不是我。”一笙撫着胸口,莫名的覺得激動,手腳都因此發涼,難道是因爲想到明天雪兒要穿女裝?
“嗯,我也好緊張。”雪兒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荷花姐姐和主人終於要成親了,他已經興奮的幾天睡不着覺了。
突然,路上倆邊的樹林中竄出十幾道人影,鋒利的劍刃在陽光下泛着流水一般的光芒。
兵器肅殺的聲音碰撞在空氣中,田荷花眉目一凜,纖指挑開簾子,一柄利劍直刺而來!
纖柔的手指夾住劍身輕輕一折,堅硬的利劍斷裂成數截,反刺回去,血肉劃開的聲音響起。
“誰人如此大膽,竟敢截殺魔教的轎子!”一笙鑽出轎子後,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向這些殺手,這指使的人是腦子進水了還是活夠了?
誰要殺她?田荷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夜千狐的桃花債,聽說夜千狐要成親了,特派人來刺殺她這個新娘子,夜千狐的那張臉自知不覺中引來了一堆男女桃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前來刺殺的殺手已經摺損一半,剩下的都心下駭然,怎麼幾個擡轎子的轎伕個個身手不凡。
倆方酣戰激烈,田荷花在一旁觀戰,不時地拈花彈出,在殺手的劍離魔教弟子近在咫尺時,輕軟的花瓣將劍撞開。
此時,林中又竄出數十道身影,着裝與殺手們有所不同,不知是敵是友。
“還有幫手!”一笙將雪兒護在懷中,揮舞着手中的木勺子皺眉道。
“你看他們互相打起來了!”雪兒拍手,後來加入的黑衣人劍尖指向那些殺手們。
局勢呈一邊倒現象,有了黑衣人的加入,殺手們很快被一網打盡,無一活口。
爲首的黑衣人衝着田荷花抱拳道:“皇上說,婦人之見,管教不嚴,讓荷花姑娘受驚了,還望見諒。”
“沒事,你們回去覆命吧。”田荷花擺了擺手,揉着眉心,真是平白無故的添了些禍端。
“皇后娘娘?就是那個京城第一美人秦香派來這些殺手的?”當今聖上尚未選秀,目前後宮只有一人——丞相之女秦香,可秦香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荷花姐姐和皇上之間還有什麼故事?
正在胡思亂想的一笙腦門一痛,田荷花收回手指,“別亂想,這世上總有一些人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就是因爲想多了。”
“小心!”田荷花一把拉過摸着腦門的一笙,鐲子中的束靈索疾如閃電竄出。
原本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了無生息的殺手們一個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以一種詭異的走路方式朝着田荷花他們圍來。
束靈索纏住突襲而來殺手的身子,向上一甩,殺手被掀翻在地,而後不知疼痛一般的又站起身來。
這些死去的軀體彷彿被控制住,成爲一具具行屍走肉,頭被砍了仍能走,腳被斬斷了還能爬着朝活人靠近。
四周漫起黑氣,似是重重迷霧,田荷花燃起一蹙陰火,將周圍照亮,“所有人背靠背的圍在一起!”
“荷花姐姐,我怎麼發現這些屍體好像越來越多,怎麼回事?”雖然常與奇異詭譎之事打交道,沒有亂了陣腳,但眼前的這種情況讓一笙也不得不嚇了一跳。
“啊!”腳上一緊,雪兒尖叫一聲,拼命的甩着腿。
一隻斷掌長腳了一樣快速的潛來,手指如同蟲子的觸角,輕點地面,而後唰的一下跳起,扒在雪兒的小腿上。
一笙手中的木勺啪的一下將斷掌揮開,木勺散發着紫色的幽光,斷掌碰到木勺,觸電似的抽搐了幾下。
眼見事態逐漸不受控制,一魔教弟子從懷中掏出信號彈,拖曳着紅色尾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
驀地,朦朧的迷霧中散發出一道白色的光亮,一顆拳頭大的圓潤珠子懸浮在半空中,裡面光華流轉。
“噬魂珠!”驚詫的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吸力便籠罩田荷花全身。
若隱若現的魂魄從田荷花體內剝離,仿若虛影,田荷花雙拳緊握,體內妖力法力旋轉,抵抗着來自外界強大的吸附力。
半透明的靈魂有一半飄出體內,靈魂的絕美五官如鏡花水月,亦真亦幻,此刻因忍耐着痛苦而微微扭曲着。
“荷花姐姐!”“夫人!”
田荷花身上彷彿有一層屏障讓人無法靠近,還未近身,便被一股力道彈開。
“怎麼回事?”剛趕到的夜千狐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蔥白的手指破開屏障,一把抓住田荷花的手臂,蜂蜇似的痛感傳來。
圓珠突然快速的旋轉起來,耀眼的白芒刺的人睜不開眼睛,只一瞬間,白芒又消失,伴隨着圓珠隱匿在黑霧中,悄無聲息,如出現時一般。
那些行走的屍體如同失去了支撐,紛紛倒地,詭異飄移的斷臂殘肢
“千狐!”田荷花接過夜千狐向後倒地的身子,壓在臂上的力量讓膝蓋一軟,跪坐在地。
長如蝶翼的睫毛蓋在緊閉的雙眸上,夜千狐高挺精緻的玉鼻前沒有氣息的拂動。
“主人!花姐姐,主人他怎麼了?”雪兒癟着小嘴,大眼睛中染上一層濛濛的水汽。
田荷花將指頭放在夜千狐白皙的脖頸上,探不出脈搏的跳動。
黑眸沉鬱的看不出色彩,田荷花握了握拳頭,擡眸看向圓珠消失的方向:“我要去地府一趟。”
噬魂珠是閻王爺的寶物,用以吸收魂魄,平日裡都被閻王爺好好收藏着。
田荷花聽黑白無常提起過,他們曾遇到一個棘手的人,生前作惡多端,靠淫邪之術修煉了強大的法力,死後魂魄不願離體,連勾魂的鎖鏈都奈何他不得,後來閻王爺拿出噬魂珠借與他們,一眨眼功夫便將魂魄吸出了。
黑無常吹的天花亂墜,雖說的誇張了些,但由此可見噬魂珠有多厲害,乃是專門吸收魂魄的寶器。
那噬魂珠本是針對她的,欲吸出她的魂魄,卻陰差陽錯下吸走了夜千狐的魂魄。
房間的牀頭桌子上放着一根蠟燭。
手指粗細的蠟燭上繪滿了咒文,指尖輕點了下燈芯,燭光一點如豆,搖晃着身姿。
田荷花呼出一口氣吹滅指尖的陰火,“一笙,在我回來之前莫要讓蠟燭滅了。”
“放心吧,荷花姐姐,我一定會看好蠟燭的。”一笙點點頭,眉宇間滿是擔憂之色。
雪兒紅着眼睛抱住田荷花,“花姐姐,一定要把主人帶回來,還有你自己也要小心,你們都要好好的回來。”
“小心點!”尹左的脣瓣抿成一道冷硬的弧度。
“帶不回教主的話,夫人你可以陪着他在地府做鬼夫妻了。”因爲桃毛過敏臉上起了紅點的尹右薄紗遮面,嘴巴卻不閒着的說道,但眸中的緊張焦慮不比他人少。
田荷花摸了摸雪兒的頭,目光在大家關懷的臉上掠過,心裡流過一道暖流,有這麼多人等着她和千狐回來呢。
深吸了一口氣,田荷花坐上牀榻在夜千狐的身側躺下,十指快速的結印,讓人眼花繚亂,“天蒼蒼,地茫茫,陰陽二路鬼門開,靈魂出竅,急急如律令!”
伴隨着快而穩的聲音落下,結印的雙手垂在身側,清麗的雙目閉上。
“鬼門關”三個大字印在牌坊之上,深沉的顏色透出一股陰森。
黃泉路上開着大批大批的彼岸花,花色絢爛鮮紅,如同血鋪成的地毯,通向地獄之路。
路上飄蕩着不少孤魂野鬼,都是一些陽
壽未盡非正常死亡的,只有等待着陽壽到了後才能到陰間報道,聽候閻王爺的吩咐。
田荷花飄過了鬼門關,牌坊下有一辦事處,鬼魂們在辦事處領了通行證之後才能讓前方的鬼差放行。
“插隊不行,回去重新排隊!”辦事處的鬼小官對着田荷花搖了搖頭。
袖子一抖,一粒補陰丸在桌子上滾了倆圈後停在鬼小官的手邊。
不動聲色的將補陰丸收入懷中,鬼小官上下打量了田荷花一眼後露出無能爲力的笑容來,“陰間不是陽人該來的地方。”
三顆補陰丸落在鬼小官的手邊,鬼小官的眼睛亮了一下後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對田荷花搖了搖頭。
田荷花又加了三顆補陰丸進來,濃郁的陰香味散開。
鬼小官暗暗吞了口唾沫後皺了皺眉,一拍桌子義正言辭道:“不行,你快走吧!難道你不知道最近閻王爺正在整治腐敗的風氣嗎?”
田荷花正欲搶通行證的時候,一串清靈的鈴鐺聲傳來。
一艘小船停在了三途河邊,艄公將船停下後便搖了搖鈴鐺,而後坐了下來,有鬼魂飄上前詢問船錢,艄公做了個六的手勢,鬼魂嫌貴便飄走了。
艄公個子不高,身披短斗篷,斗篷寬大,將艄公的雙手也完全遮罩在內,頭上戴了個灰色的布帽子,布帽子鑲了一圈氈毛,銀灰色的頭髮露出帽子外,飄在臉側,遮住了面容。
田荷花將桌子上的六顆補陰丸收回,跑向三途河邊,裙裾滑過一朵朵彼岸花。
“我要坐船。”跳上小船,船身微微晃盪,田荷花掏出了六張冥幣遞給艄公。
艄公的身子一震,而後不可抑制的有些顫慄,可惜此刻心急如焚的田荷花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秀眉微微皺起眺望着遠方地府的方向。
搖了下鈴鐺後,艄公起身走至船頭划槳。
三途河的河水黑如墨汁,冰冷刺骨,除了腳下的這艘渡船外,別無他法渡過三途河,它的河水不但沒有浮力,還有腐蝕靈魂的劇毒。
妄想涉水渡河的靈魂只能掙扎在冰冷的河水中永遠無法轉生。
突然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田荷花連忙蹲下身子,扣緊船沿。
一隻只鬼魅似的手從河中伸出,推搡着小船,艄公的鈴鐺清悅的響起,鬼手們不甘心的縮回河中。
這些伸出的鬼手都是痛苦掙扎在三途河中無法上岸,永生無法輪迴的水鬼,因妒忌船上還有輪迴希望的靈魂,便想將船上的靈魂也拉進河中。
田荷花望着黑漆漆的河面,是閻王爺要將她的魂魄收走嗎?
因爲發現了紕漏,她死後魂魄沒來地府報道,卻魂歸異世,穿越到了另一個古代的平行時空?
可是早不收晚不收的,偏偏在她明天要成親的時候橫生出這一招,若真是閻王爺乾的,那他實在是太可惡了!
正在眯眼小憩的閻王爺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是誰在想他?
一隻漂亮的九尾狐狸在圓珠內蜷縮成一團,鬼君拿着噬魂珠端詳了一圈後,眉色一沉,“抓錯人了。”
“鬼君大人,那該如何是好?要不讓噬魂珠再去抓一遍?”鬼君的助手無臉鬼差提議道,他白紙一樣的臉上只有三個小小的黑洞,算是倆隻眼睛和一張嘴巴,其餘地方都是光滑平整的。
“不急,抓了這隻狐狸也一樣,她會來的。”鬼君把玩着手中的圓珠徐徐道,水筆墨畫般的眉微微揚起,志在必得的弧度。
光華流轉的噬魂珠裂開了一道細小的痕,裂痕如蜿蜒在圓珠表面的花紋,讓人不易察覺。
“艄公,請問還有多久到閻王殿?”田荷花乳白的牙齒正磨着大拇指的指甲,眉如翠羽,似畫非畫。
蒙面的白紗偶爾掀起一角,露出精緻完美的下顎,線條流暢優雅,膚白如雪,彈指可破。
眼角下方的蓮花紋飾散發着淡淡的柔和光暈,貼着面紗透出一點點。
靈魂蓮花本體的容貌傾國,即便戴着面紗也不能將其色完全遮掩住。
背對着田荷花的艄公彎了下
脣,寵愛而欣慰的,田荷花小時候特別緊張時便會咬手指,雖然模樣變了,但聲音動作依舊是他熟悉的。
“艄公,請問還有多久到閻王殿?”沒有等到艄公的迴應,田荷花又提高音量問了一遍。
聲音如石沉大海,艄公仍舊是站在船頭不急不緩的划着槳。
見艄公沒有搭理她,田荷花只好繼續咬着指甲看向前方,目光中流露出絲絲焦灼。
過了一會兒,田荷花的視線收回移向艄公的身上,秀美的眉略微皺起,這個艄公給她的感覺好生熟悉,有一種親切感,雖然剛剛他不搭理她,但她不僅沒有感到生氣反而想與他再多說倆句。
蹲坐着的田荷花站起身來,朝着船頭走去,歪着頭伸長脖子想看清艄公的臉。
好奇中帶着緊張,像是隱隱期待着什麼,田荷花一步步靠近艄公,伸出的素手就快碰到他的肩膀時,船身突然劇烈的一個搖晃。
三途河的河面上一個個漩渦正快速的旋轉着,小船如同波濤洶涌大海中的一葉扁舟,起起伏伏跌跌蕩蕩。
在田荷花以爲小船要翻的時候它又穩穩當當的落回河中,比做着雜技表演還要驚心動魄。
小船飛一般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緩緩地停向岸邊。
田荷花拍了拍小船站起身來,這船沒有散架真是一個奇蹟,雙腿有些發軟,想吐但發現自己是魂魄吐不出什麼東西來。
揉了揉自己發暈的腦袋,手指掐了個訣,腳下生風,朝着閻王殿趕去。
艄公看着田荷花急匆匆的背影捋着銀白的鬍子啞然失笑,這麼大的人了還毛毛躁躁的,看來那個人對田荷花真的很重要啊,她很少會如此慌亂的。
彎身收拾東西,艄公準備回家,既然流雲道長說過田荷花此生有驚無險,終會一世長安,他也不必太過擔心了,年輕人的道路他摻和不來也無法摻和,只要知道田荷花活得好好的這便足夠了。
閻王殿高大的入口如同怪獸怖人的嘴巴,等待着將到來的鬼魂吞噬,陰風陣陣迎面撲來。
“來者何人?速速遞上投胎證!”牛頭馬面手持槍戟交叉着攔住入口。
“倆位大哥,我不投胎,我有事找閻王爺。”
牛頭馬面掃了一眼田荷花,見她靈魂之力很強,牛頭鬼差便問:“有預約嗎?”
田荷花搖了搖頭。
“那我們無法放你進去。”牛頭馬面同聲說道,不容置疑的語氣。
束靈索在空中揮舞出冷冽的弧度,田荷花道:“得罪了。”
“荷花!你怎麼來了?你死了嗎?”黑無常一把拽住了鞭笞出去的束靈索,笑眯眯的說道,“我看着像你,沒想到真是你。”
“黑大人。”見黑無常來了,牛頭馬面收起了槍戟,又挺直的站回了原位。
“不對!”黑無常圍着田荷花轉了一圈後有些失望的說,“你還沒死。”
突然又高興的問,雙眼亮晶晶的,“你是想死嗎?難不成你終於想通了。”
說完黑無常頗有些自戀的摸了摸自己的俊臉,“跟着我也沒什麼不好的。”
“你真是越來越欠扁了。”田荷花抽了抽束靈索,“放開!”
“好傷心啊,難得見一次面,對人家這麼兇巴巴的。”黑無常鬆開了束靈索,收起調笑的神情正色問,“闖地府這麼衝動的事情可不像是你會做的,發生了什麼事?”
“噬魂珠吸走了千狐的魂魄。”田荷花的秀眉緊緊皺起,心裡是壓抑不住的焦慮,讓她十分想一路殺進閻王殿中。
“你可千萬別衝動啊。”見田荷花的雙眸中漸漸染上嗜血之色,黑無常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噬魂珠不在閻王那裡,他上個月和鬼君打賭輸了,便把珠子借給了鬼君玩一陣子。”
她和鬼君也沒什麼交情,鬼君爲何要這麼做?發現抓錯了人,鬼君應該會等着她的自投羅網,不會對夜千狐怎樣的。
既然不是閻王做的,那看樣子閻王還沒有打算將她的魂魄收回。
“鬼君吸走狐狸的魂魄幹嘛?難道他又色性
大發,看中了狐狸的美貌?”黑無常疑惑不解,看田荷花一臉凝重,上前一步抱住她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鬼君色是色了點,但霸王硬上弓的事情他不會做的,所以你不要擔心了,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
“你們在幹嘛!”一聲怒喝嚇得黑無常渾身一震,下一刻便被白無常揪起衣服拎着丟向一邊。
“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遇到勾引你對你投懷送抱的女鬼就要立刻把她推出去!”
“好不容易抱一下花花就被你打斷了!”黑無常咬牙切齒道,能夠觸摸到田荷花的魂魄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
“要吵架回家吵!現在!馬上給我帶路!”不輕不重的利落聲音讓黑白無常都閉上了嘴巴。
黑無常默默地飄在前方給田荷花帶路,跟在身側的白無常小聲問:“什麼風把荷花吹來了。”
想到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白無常回望了一眼田荷花,嗯,眉毛皺成川字形了。
“狐狸被鬼君抓走了。”黑無常偷偷地朝白無常擠眉弄眼了一番,腳下的動作卻不慢。
到了鬼君殿前,黑白無常停下腳步,“我們就不進去了,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們。”
“謝謝!”田荷花皺起的秀眉已經平緩開,剛剛和黑白無常他們那麼一鬧,來鬼君殿的路上她焦躁的心情冷靜了不少。
轉身毅然的朝着鬼君殿走去,不同於幽冥地獄其他地方的陰森深沉,鬼君殿處處透着騷包,五顏六色的綵帶飄揚在空中,饕餮脖子上繫着的蝴蝶結惡趣味十足。
大殿空蕩蕩的,詭異的安靜讓田荷花握緊了手中的束靈索。
鬼君躺在美人榻上,烏黑細緻的長髮披散而下,如同墨水緩緩地流淌,偏頭看向來人,笑的三分得意,“本君說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他當初說這話的時候,不過是說田荷花死後魂歸地府,他們就會再見面。
前幾日,他的第一百零一個新娘魂飛魄散後,把玩着手中的噬魂珠時突然想起曾經在田間遇到的那個女子,大半夜的一個人淡定的趕着屍體,甚是有趣。
於是閒來無事的鬼君便讓判官翻了翻生死薄,看看田荷花什麼時候盡了陽壽,卻沒想到生死薄上竟是沒有標註田荷花的壽元。
這一看之下還發現了田荷花的生辰八字與他極其相配,他的身上陰氣極重,之前的一百零一個鬼新娘便是因爲承受不住他身上的陰氣而魂飛魄散。
田荷花不僅和他的生辰八字相合而且還是有治癒能力的蓮花本體,因此她不但可以承受他的陰氣甚至能夠收爲己用。
同樣,田荷花的蓮花本體對他也有莫大的好處,倆人每交歡一次,便是相互修煉一分。
以往的那些女鬼往往都不能讓他盡興,現在找到了最適合他的新娘,焉有不要的道理。
“噬魂珠。”田荷花冷冷道,鬼君笑的很古怪,而且眼神中帶着很強的侵略性。
鬼君舉起白色的圓珠,光芒在如畫筆勾勒的手指上灑上了淡淡的薄暈。
田荷花手中的束靈索快如閃電,宛若遊蛇,朝着噬魂珠射去。
鬼君手指一鬆,噬魂珠摔向地面。
“不要!”田荷花的心因鬼君的動作似重物撞擊了下般,束靈索敏捷的改變方向向下竄去,捲住圓珠縮回。
像玻璃球一樣的噬魂珠落在手中後便化作一灘白色的粉末,而後若虛幻的泡沫逐漸消散。
鬼君發出咯咯的笑聲,手中不知何時又拿出了一個圓珠,“很緊張這隻狐狸啊。”
“你想怎樣?”田荷花面色已有慍怒,挑眉問。
“過來。”鬼君朝田荷花招了招手,像招自家的寵物一樣,聲音是從鼻間哼出的慵懶。
田荷花向前邁了幾步,視線緊緊盯着鬼君手中的圓珠,那裡面窩着一隻狐狸,九條白中摻雜着火紅色細毛的尾巴輕輕搖晃,如水中搖曳的水草。
不滿田荷花的目光一直黏在珠子上,鬼君將真正的噬魂珠收入懷中,而後饒有興趣道:“把面紗下了。”
蔥白纖柔的手指捏住面紗輕輕一扯,冷若清
靈透徹的寒雪,媚如熱烈綻放的玫瑰,皎若純潔無暇的皎月。
鬼君閱女無數,此時也有一瞬間的怔然,如畫雙眸中滿是不加掩飾的濃濃驚豔。
趁着鬼君失神的片刻,田荷花的束靈索倏忽襲出將他五花大綁,而後伸進他的衣服裡找噬魂珠。
“原來你喜歡這樣。”鬼君臉上不見慌亂,調笑一聲,將身子往田荷花的掌心貼了貼,脣中還配合着吟哦了一聲。
視線火辣辣的在田荷花玲瓏有致的胸上流戀,腦海中已經閃過無數種姿勢,一想到可以和田荷花在牀上大戰個幾天幾夜都沒事,隨便他怎麼折騰,奔騰的熱流便涌遍全身。
田荷花自動忽視掉鬼君那如炬的目光,摸索了一番後沒有找到噬魂珠,五指成爪扣住他的脖子。
“把噬魂珠交出來!”手中逐漸加了力道。
“連生氣都這麼好看。”喉嚨被掐住,鬼君沒有動脣,但田荷花清晰的聽到了他的聲音,“在本君的褲襠內,你自己掏。”
三番兩次被戲弄,田荷花的黑眸中是抑制不住的怒火,通紅一片彷彿要燃燒了起來,五指狠狠地掐住鬼君的脖子,束靈索也在不斷收攏。
身後一道勁風襲來,田荷花側身避過,無臉鬼差趁機將鬼君從田荷花的掌下拖了出來。
看着被折騰的夠嗆的鬼君,無臉鬼差實在是難以理解鬼君所說的男女情調,真是越玩越過分了。
鬼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下手真狠,完全是毫不留情的,心裡因此似被蜂蜇了一下般的不舒服,也沒了調笑的心思,望向田荷花道:“嫁給本君。”
“你沒有拒絕的餘地,否則本君會讓你的寶貝狐狸嚐盡地獄的十八酷刑。”聲音有些冷酷,敲擊在空蕩的大殿中。
“你猶豫的越久,噬魂珠對他妖力的吞噬就會越多。”
嘴角噙着笑意,鬼君就像是一個將獵物一步步的逼進自己的圈套中的獵人,氣定神閒的看着獵物做沒有意義的掙扎。
“爲什麼是我?”田荷花狠狠地擰起了雙眉。
“因爲……”微微上揚的語調染上了幾許惡劣的曖昧,“我們是天作之合啊。”
“只有你可以承受本君的無限恩寵,與本君抵死纏綿。”直白而露骨的話語讓田荷花的眉快要擰成結了。
鬼君聲名在外,她也曾聽過鬼君夜御十女的傳聞,說他金槍不倒,承歡他身下的女鬼到最後沒有不求饒的,哪怕是生前豔名遠播的浪女也扛不住他高漲的興致。
田荷花聞言嗤之以鼻,在她看來鬼君完全就是一隻沒完沒了發泄獸慾的生物,隨時隨地都能發情。
“我們不是天作之合,而是八字不合!你要是敢娶我回家,我會天天在你耳邊念清心咒,把你腦子裡的精蟲全部趕走!”田荷花的手中出現一柄權杖,頂端是蓮花式樣,淡黃色的花蕊散發着光芒。
“噬魂珠拿來!”
執起權杖,朝着鬼君的方向揮下,頂端撞在地面,霎時一道光刃飛割而去。
鬼君翻轉身子,光刃貼着身側劃過,帶起一陣凜冽的風,將美人榻一分爲二!
光刃經過的地方割開了深深的溝壑,權杖在空中劃過道道殘影,接二連三的光刃朝着鬼君射去。
一根雕刻着細密紋路的紅色棍子出現在鬼君的手中,光刃撞擊在紅棍上,紅白相間的光波不斷閃現。
“相信我,本君會讓你愛上那妙不可言的滋味。”擋下田荷花的一擊後鬼君引誘道。
看到鬼君手中紅棍那類似某物的形狀,田荷花扯了扯嘴角,“做夢!”
手中的權杖挽成朵朵花式,讓人沒有喘息的機會。
宮殿一片狼藉,原本華麗的建築此時處處是殘垣斷壁,地面上滿是坑坑窪窪,再打下去,鬼君保證他的宮殿就要被毀的徹底。
沒想到小丫頭片子的實力這麼強,瘋狂的打法讓他不得不狼狽的四處躲避,這讓掌管十八層地獄刑罰的鬼君大人自尊心嚴重受挫,雖然是他怕弄傷了田荷花沒怎麼回手。
袖子一揮,四周不再是空曠的鬼君殿,陣陣淒厲的慘叫傳來
,化不開的血霧瀰漫在空中。
青面獠牙的小鬼手持刑具,熟練的行使着各種地獄酷刑。
周身環境突然變化,田荷花一腳踏空,身子直線下墜,立刻在腳下生了朵蓮花穩住身子。
拔舌、剪斷十指、鐵樹刮背、上刀山下油鍋……
一幕幕酷刑的場景血腥又殘忍,來自靈魂深處的厲叫讓田荷花忍不住顫了下身子,實在看不下去的別過眼去,可惜處處都是。
管轄着這些,無怪乎鬼君會那麼變態。
目光搜尋一番,田荷花在一口大鍋旁邊看到了鬼君。
大鍋中沸騰着滾滾岩漿,赤身裸體的鬼魂在鍋中掙扎着,痛苦的嚎叫。
“荷花,進了本君的府上你覺得還有出去的可能嗎?”鬼君託着噬魂珠懸在大鍋上方,“只要本君一鬆手,他就會變成一隻禿毛的狐狸。”
見田荷花手中的權杖亮了幾分,噬魂珠向下一落,幾乎碰到了鍋中的熱流,似乎只要田荷花再敢動一步,滾燙的岩漿便完全吞沒珠子。
“還沒有想好嗎?嗯?”鬼君不耐,語氣已帶有威脅之意,噬魂珠又向下掉了一寸。
“我嫁!”田荷花急忙道,收了權杖,不甘的看着鬼君,雖然是個色鬼但是他那上千年的修爲也不是白煉的,既然搶不回噬魂珠,先答應了穩住他再另想辦法吧。
愉悅的挑起嘴角,鬼君手一揮,收了噬魂珠,“等我們洞房花燭夜之後,本君自會放了這隻狐狸。”
伴隨着鬼君狂狷的笑聲,周遭的環境變化,白霧嫋嫋,田荷花直接一下子就栽進了溫泉中。
“你就不會提前打聲招呼啊!”
田荷花從水下浮起身來,抹了一把溼淋的臉,看到一羣美豔的女鬼魚貫而入。
“把她洗乾淨了,然後將那身土的要命的衣服換成鬼妃的喜服。”說完後鬼君便身影消失了。
對於鬼君又娶新娘的事情,大家似乎都習以爲常了,還有小鬼打賭這次鬼君的新娘能夠支持多久,只不過這次的第一百零二個鬼新娘地位要高點,是個正妃,但這在他們看來沒什麼區別。
穿上大紅喜服,折騰一番裝扮好後的田荷花直接被送入了喜房中,沒有拜堂儀式,只要在行魚水之歡時被鬼君刻上印記,至此靈魂便屬於了他,真真正正的禮成。
喜燭噼裡啪啦的燃着,一室靜謐。
眼前是一片紅,微垂的眼眸可以看見裙子上刺繡的朵朵彼岸花,嬌豔如火,精細無比。
“吱呀”的一聲,房門被推開,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然後房間內又陷入了更詭異的安靜中,雙腳落地無聲,片刻後,黑底繡紅紋的靴子停在田荷花身前,映入她的眼簾。
視線向上,只能看到繡着荷花的一點袍擺,對於鬼君這個像是刻意討好她的舉動,田荷花撇了撇晶瑩欲滴的紅脣。
蓋頭被掀開,田荷花擡起了畫着精緻妝容的小臉,美麗不可方物。
眼前眉目如畫的男人似乎恍惚了下,而後就着田荷花身側坐了下來。
“餓了沒?這裡有桃子味、蘋果味甚至還有牛肉味的蠟燭,要不要嚐嚐?”修長好看的手隔空取來了五顏六色的蠟燭,鬼君溫柔的問道。
田荷花偏過臉來看向鬼君,眯了眯眼睛,直直的望向他的雙眸,他的瞳孔很黑,眼波流轉的像墨水流淌,窺不出神色。
鬼君低頭朝着田荷花靠近,脣瓣幾乎親上的時候,田荷花動了,鋒利的蓮刃刺向他!
“謀殺親夫啊!”鬼君跳了起來,要不是躲得快,就被刺中了。
那動作那神態那語氣,田荷花現在已經確定他是夜千狐了,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涌上一股怒意,“夜千狐!”
“荷花,你認出我了?”夜千狐一把摟住田荷花抱了個滿懷,抱着她晃啊晃的,笑的很是開心。
雖然心裡知道他是夜千狐,但是樣子是鬼君的模樣,被抱住的瞬間田荷花僵硬了下,差點將人推出去。
而真的鬼君在看見噬魂珠的碎
片時,大驚失色下連忙帶着一幫鬼差朝喜房趕來。
聽夜千狐以再尋常不過的語氣說噬魂珠碎了啊,田荷花驚訝的微張嘴巴,結果被他趁虛而入,狠狠地吻了一通。
一聲巨響,房門被踢開,鬼君來勢洶洶的衝了進來。
“放肆!”夜千狐一扶袖子怒喝一句,看到鬼君時臉上的表情似乎被嚇了下,而後厲問道,“你是何人?膽敢冒充本君!”
被賊喊捉賊,鬼君氣得漲紅了臉,踹了無臉鬼差一腳,“還愣着幹嘛?把他給本君抓起來。”
無臉鬼差領着一衆小鬼衝向夜千狐時,被夜千狐一巴掌掀翻在地,“瞎了眼不成?看清楚本君纔是真的!”
無臉鬼差叫苦不迭,倆個鬼君一模一樣,到底哪個是真的?
“千狐!你快走呀!我攔住他們!”田荷花緊緊抓住夜千狐要出招的雙手,衝着鬼君心急的大喊道。
正在猶豫不決的無臉鬼差驀地聽到田荷花這一喊,當下立即招呼小鬼撲向鬼君。
田荷花那飽含愛意,決絕又不捨的目光讓鬼君幾乎有一種自己就是夜千狐的錯覺了,與心愛之人做着生離死別,在小鬼撲來的時候纔回過神來。
小鬼難纏,鬼君難得體驗了一把,一棍子下去打退了數十個小鬼後,得空對着無臉鬼差吼道:“白癡!別以爲本君不知道藏在牀下的陰酒被你偷喝了幾杯!”
“鬼……鬼君大人!”無臉鬼差說話都不利索了。
“怎麼有倆個鬼君?”趕來的白無常皺眉問道,“誰是真的?”
“白大人,這是真的鬼君大人,他是假冒的!”知道被耍了的無臉鬼差憤憤不平的指向夜千狐,然後討好的對鬼君咧嘴笑着。
鬼君整了整衣服,高傲的眼神看向夜千狐,看你還怎麼假扮下去。
沒有被識破的慌亂和狼狽,夜千狐從容的恢復了本來的模樣。
“鬼君大人亂用私權,閻王判你到黒域崖面壁三百年。”白無常掌心處握着一塊漆黑的令牌,“鬼君大人,請吧。”
沒給鬼君說話的機會,令牌閃爍了下,將他吸了進去。
白無常一向的行事風格,只負責通知和執行,快速的不給鬼任何反應的時間。
被吸進令牌的鬼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而後暴跳如雷的在令牌中上躥下跳,什麼亂用私權?
他敢保證是閻王爺那個糟老頭對每次和他打賭必輸的事情懷恨在心,這次終於逮了個機會公報私仇。
不就是打碎了他一顆破珠子,唔,他好像是挺寶貝那噬魂珠的,鬼君煩躁的揉了揉頭髮,都怪那顆珠子太劣質了,聽閻王吹噓的如何厲害,結果連只狐狸都關不住。
還有是哪個天殺的去告的密!
黑域崖面壁三百年,他會瘋的!一想到要過那種暗無天日沒有美酒美人的日子,鬼君頓感煎熬。
被夜千狐揪掉幾縷鬍子的閻王爺連打了倆個噴嚏,肯定是鬼君那個臭小子在罵他,真是的!閒着沒事去搶人家老婆幹嘛!害得他的寶貝噬魂珠和寶貝鬍子都慘遭毒手。
一串散發着紅色幽光的咒文飄了進來,像一隻只曳着尾光的螢火蟲,鬼君好奇的戳了下,結果——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優柔剔透的聲音不帶一絲起伏,聲聲入耳,如影隨形,堪比魔咒。
“田荷花!”一聲暴喝從令牌中傳來。
“鬼君是蛇,蛇性本淫,狐性本媚,你也要給我好好修身養性,不然到時候就變得和鬼君一樣,貪歡無度。”田荷花對着夜千狐訓誡道,聲音似清水寡淡。
正送倆人一程的黑無常聞言憋着笑偷樂,擡頭對上田荷花看着他的眼神,心裡毛毛的問:“怎麼了?”
有黑無常帶路,便不用渡三途河了,但田荷花想起了那個讓她感到親切的艄公。
“正好全家團圓!”腦海中驀地一閃而過黑無常說過的這句話。
“全家團圓……”田荷花猛地扣住了黑無常的肩膀,
“小黑,你說的全家團圓是什麼意思?”
“什麼全家團圓?”黑無常不明所以的問道,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疑惑漸消。
目光復雜的看了田荷花一眼後,黑無常明確了她心裡的那個念頭,“你見過三途河上擺渡的艄公了?沒錯,那是你爺爺。”
田荷花閉眸平復了下翻涌的內心情緒後道:“帶我去找他們!”
黑無常點了點頭,“你奶奶現在在奈何橋頭,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
忘川河,血水中蟲蛇密佈,波濤翻滾,腥風撲面,穢不可近。
險窄的奈何橋橫在忘川河上。
橋頭的三生石旁有一座小木屋,木屋前的草棚下站着一位佝僂的婦嫗,手捧一碗黃湯遞給過了奈何的鬼魂。
木屋門前的臺階上坐着脫了斗篷和帽子的艄公,拿着一柄煙桿,煙霧從口中吐出。
時光彷彿回到了小時候爺爺坐在門前抽着老煙槍,微瞌着眼睛等待着放學的田荷花,夕陽的金光灑在院子裡的槐樹上,清風徐徐。
眼眶一熱,喉嚨哽塞的有些難受,緊緊握住夜千狐的手,田荷花踏上奈何橋。
“奶奶。”一聲輕喚似是跨越了千山萬水,繾綣着道不盡的想念。
孟婆放下手中的湯,那雙飽經風霜的雙眸看透萬千,平靜的嘆道:“在陰間待久了不好,早些回去吧。”
伸手輕輕抱住孟婆,忘川河裡飄來的腥風蓋不住記憶中溫暖的氣味,溫暖的田荷花想哭。
佈滿褶皺的手慈愛的摸了摸田荷花的秀髮。
“這麼大的人了還哭鼻子。”粗糲的拇指抹去田荷花臉上的淚水,艄公笑道。
“爺爺。”田荷花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將夜千狐拉了過來,“爺爺奶奶,這是千狐。”
“爺爺奶奶好。”夜千狐恭恭敬敬的喚了一句,心道第一次見田荷花父母的時候也沒這麼緊張。
“好。”倆人相視後會心一笑,欣慰的點了點頭。
捉摸不透的笑意,少了些什麼,田荷花壓下心裡的怪異問:“爺爺奶奶,下一世榮華富貴,爲什麼沒有去投胎?”
“喝了孟婆湯,前塵往事皆忘,享福的也是另一個人了,現在我和你奶奶還能在一起。”艄公笑的像個老頑童。
真的是這樣嗎?
“三途河擺渡的工作太危險了,不行!”想起之前的那一番顛簸,田荷花仍心有餘悸,“閻王怎麼會安排您做這事?我要去找他說說!”
“胡鬧!你是認爲爺爺勝任不了這份差事嗎?那點小風小浪我還不放在眼裡。”艄公吹鬍子瞪眼。
“不是,您年紀這麼大了,應該好好享福的,要做的話也應該是份簡單輕鬆點的活。”田荷花搖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我知道爺爺本領大,但是孫女擔心你嘛。”
要是一個不小心掉進了三途河,爬都爬不起來。
“什麼年紀大,再說你爺爺老他可是要不高興了,筋骨好着呢!你不用擔心他了。”孟婆催促道,“行了,行了,快走吧,晚了你們就還不了陽了。”
田荷花將帶來的十五顆補陰丸全部拿了出來放到孟婆的手中,看了手腕上的玉鐲子一眼後,將束靈索抽出,“爺爺,索兒給你保管。”
束靈索見到爺爺奶奶本是開心的湊了上去,聽到田荷花這句話時,折過身子欲轉回,被她一個眼神示意了回去。
那模樣像是被主人丟棄的小狗一步三回頭。
“爺爺奶奶,明日我和荷花成親,恭請二位前來喝一杯喜酒。”夜千狐施施然行了一禮。
“陰陽有別,知道荷花找到心上人便成了。”孟婆從黑無常的手中接過黃湯,“帶他們走吧。”
音落,忘川河相隔,橋頭兩相望。
被還回的束靈索一路上求安慰的蹭着田荷花的身子,好幾次都讓夜千狐看不過去的伸手一拽一揉一扔。
原來這繩子的靈性這麼高,估計都開了靈智,專往胸上噌,他沒看見的
時候還不知道吃了田荷花多少豆腐。
黃泉路的牌坊下,黑無常停下步伐,“就送你們到這裡了。”
見田荷花一路皺着眉頭,欲言又止了好久的黑無常終是道了一句,“你的姻緣在這裡,一切都是有意義的,莫要負了他們的心思。”然後便匆匆離開了。
“我這一生造詣最好的便是在算卦的方面,那時候便算出將來某一天你會魂歸異世,將之告知你爺爺,你爺爺怕你孜然一人在異世會受了委屈,希望我到時候能夠將自小跟着你的寶物送還給你,也好讓你有個保障。”
捉摸不透的笑意,少了什麼?少了一分驚詫,似乎是早已預料到。
腦海中憶起的一幕幕一句句話串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田荷花將臉埋在了夜千狐的胸膛,鹹熱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在彼岸花瓣上濺開一朵水花。
夜千狐收緊了雙臂,彷彿恨不得將她揉進靈魂深處。
放棄一世榮華,在洶涌的三途河中擺渡,於奈何橋頭日復一日的遞上孟婆湯,只爲求得你免過輪迴,魂穿異世,尋到結髮人,系一生姻緣。
“爺爺奶奶……”若有似無的淺吟低嘆拂過彼岸花海,皺起的秀眉舒展開,“荷花會好好的。”
河上似有欣慰的笑聲盪漾在水面,隱隱約約的山歌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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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結束,第四卷——天之封印。
吾遇到的不是蓮花,而是罌粟,一株將神拉入地獄的花,明知有毒,卻欲罷不能!
第四卷也是最後一卷了,成親後的教中生活,腹黑萌寶出世……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