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跟人之間的距離,不是由外界因素來決定的,而是由心來決定的。
如果心遠了,那麼什麼都遠了。
有些人是不願意接受的,比如何韻嬈。有些人選擇放棄,比如沈慕嫣。
這是她來加拿大的第二個禮拜了,她現在爲了寶寶,在很努力地改變自己的心情,也爲了以後可以給寶寶提供更好的營養,在努力地學習料理。想着有一天孩子露出笑臉對她說,媽媽你做的菜真好吃。那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都說做了母親的人,是天底下最溫柔也最強大的人,以前她不是很理解,現在她全懂了。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學習到一門技能,以後養孩子就是她一個人了,所以她必須得賺錢。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她的人生或許從這裡纔是開始。
她數着日子,計劃着孩子什麼時候出生,什麼時候可以聽着他叫媽媽。無論如何,那都是最讓人感動的事情。一聲媽媽,總是帶着許多奇妙在其中。她有了一個小人,就不會那麼孤獨了。
如此渴望孩子的降生,跟孤獨有着很大的關係。她從來沒有一個人待在國外過,雖然周以衡會陪在她身邊,但終究感覺還是不一樣。
很想念媽媽,如今已經是第二個禮拜了,想必媽媽也應該知道了。她應該會非常難過吧,而且還會發了瘋一樣地找她,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很不孝。
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楚顥然已經那麼明確地跟她說過,他們是必然要離婚的,把她好不容易對他產生的好感全部抹滅了。她不可能繼續委曲求全地活在那個家裡,她不怕什麼,只怕到了最後,落得一個被人驅趕的下場,這是她覺得最沒有尊嚴的事情。
沒有人願意沒有尊嚴地活着,也沒有人願意像一塊抹布一樣被別人丟掉。
看着窗外陌生的夜景時,沈慕嫣感到一陣冰涼,在這麼多燈火裡頭,不包括她的家人。在這億萬人羣中,找不到懂得她的知己。
她或許還是那個喜歡憧憬未來,做着華麗美夢的小姑娘,心裡並沒有完全長大。
周以衡剛剛告訴她一個消息,一個她既想知道又怕知道的消息,就是楚顥然要結婚了,對象正是何韻嬈,婚禮籌備地很簡單,據說只邀請了一些跟楚家保持私密聯繫的人。
但他們在保密這關做得還是不夠好,沒有幾天,就傳得人盡皆知了。只有楚顥然還以爲,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
沈慕嫣聽了,平靜的心裡突然蕩起了一陣漣漪,但是她又不能表達什麼,畢竟她現在什麼立場都沒有。
看來,她早就該走了,沒有她的簽字,他們的婚照樣可以接得成。或許爺爺還不用因爲自己而生病暈倒,到後來還失了憶。
“你不用多想,他和何韻嬈結婚不是遲早的事嗎?楚顥然早就對我們講過……”周以衡出言寬慰她,他不想看到她眉頭緊鎖的樣子。
沈慕嫣愣了一下,突然她的眼眸一亮:“這麼說,你一早就知道了。”
周以衡嘆了口氣,保持沉默。
這原
本就是一場計謀嗎?她的婚姻只是爲了繼續等待某個人的幌子嗎?而她本人本來就是被當做玩笑看待的嗎?真是太可悲了,她怎麼那麼傻,竟然還以爲他在某個瞬間是對她動了心的。
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眼神裡全是茫然。
周以衡連忙伸手抱她:“地上那麼涼,對孩子不好。”
“我是不是真的很傻,以爲別人會真的喜歡我,還爲在那裡一直傻傻地想着,或許因爲他就會忘了心裡的那個人。可是我好像真的錯了呢,他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過我,我一直都是在那裡自作多情。”
“……”周以衡不知該怎麼回答。
但是他對楚顥然的恨意更加深了,他必須想辦法,讓沈慕嫣徹底忘了他。這個男人正如外界所描述的那樣,自私自利,而且把感情當做是兒戲。
他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越是等待,機會就會流逝得越快,他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小的時候,父親把他關在地下室裡,每天都看不見陽光。他靠着一點蠟燭熬過了那些孤獨,在不知道時間的地下室裡,他學會了什麼叫忍耐,但是卻不知道就是這些忍耐,讓自己失去了更多的東西。
那個時候,父親老是不開心,覺得自己生意上的夥伴都是貪圖他的地位和錢財,每天都過得惴惴不安。其實,有哪一個人不是貪圖的呢,只不過圖的東西不同罷了。
父親每次喝了酒,都會把他關在地下室裡一陣毒打,眼裡全是淚,說自己一無是處,即便是有錢了,還要敗被那些像人渣一樣的權貴。他每次都用同樣的話去質問周以衡,那時候,作爲一個孩子,他經歷了太多了。
他酒醒以後,又抱着他說對不起,兩個不一樣的父親,卻都是他。他可以成功地將自己分割開來,一副完美的面孔,一副自卑的模樣。
那時候,他對父親是充滿畏懼的,你不知道哪一句話會惹惱了他,換來他的一陣虐待。
沒錯,就是虐待。他對於外面世界也有着更多的期待,有些東西也在不知不覺中萌芽生根。
直到有一天,房子着火了,刺鼻的煙味滾滾而來,讓人頓時快要窒息。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而他卻只能被困在陰暗的地下室裡。
那個時候,他也是有渴望,他希望有一個人可以迫不及待地趕來救他。
少年的恐懼,炙熱的大火,哭喊的人聲。整座房子裡都充斥着這樣的聲音,直到現在他都忘不了,那時候,他內心的盼望正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
沒有人能夠體會那種感受,絕望,又焦灼,離死亡又那麼近。或許很多人都以爲,火災後來不是息滅了嗎?怎麼還要在意那些過去的事情。但是對於周以衡而言,那些事情永遠沒有過去,它們永遠都紮根他的心裡。
那天除了他的巨大恐懼之外,他的母親也死了,被活活燒死的,他每每一想到這裡,就隱約覺得快要崩潰。因爲他聽見了,聽見母親在地下室外呼喊他的名字。
“咳咳,以衡,你不要怕,媽媽馬上……就來救你了。”母親劇烈地咳嗽着,可見煙有多
濃。
母親在找打開地下室的鑰匙,可是從她丈夫偷來的一大把鑰匙裡,一個都沒有。她的神經都快要斷掉了,她的兒子還在裡面。
她在那麼大的火勢裡打電話給周以衡地父親,可是電話始終沒有接通,周母簡直快要瘋了。她的孩子眼看就要被火燒死,而她的丈夫卻是連個電話也不肯接。
時間一點一點地消逝,恐懼也越來越大。
電話終於接通了,是一個叫楚禮仁的人接的,他說:“抱歉,老周不能回去了,可能要兩個小時以後,你就慢慢等吧,再見。”
“不是,我……喂……”
電話被掛了,也掛斷了母親唯一的希望,她絕望地望着地下室,強壓着哭音,也強壓着被火燒灼的痛苦:“以衡,媽媽的好孩子,你乖乖的,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了,媽媽已經報警了。你不要害怕,你要記得,媽媽會永遠愛你。”
他抱着一根蠟燭,用溼毛巾捂住自己的嘴,這是媽媽教他的。媽媽從來沒有騙過他,所以他毋庸置疑地選擇了相信。這個世上,他最信任的人只有母親。
看着微弱的燭光,周以衡漸漸睡着了。
一醒來就滿世界地找媽媽,他的心只有看到媽媽,纔會平靜下來。可是父親卻是非常冷酷地說,她已經死了,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周知元沒有任何表情地說道,他從來都不會認真地對待任何一件事情,包括他的感情世界。他要是真正在乎什麼事情的話,那就之後是他的錢,他對家人也從來沒有認真過。所以在衆多家人面前,他也是把自己當作最優秀的人,而其他人什麼都不是。
沒錯,她的確會永遠愛他,她不在了,從這世界上永遠地不在了。
他紅着一雙眼睛,看着遺像上的母親,心裡的痛苦猶如翻江倒海一般。他的眼神裡全都是恨意。他從來沒有那麼強烈地恨過誰,但是楚禮仁和他的父親周知元算是。
他最恨的這個男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也爲自己的妻子流了幾滴淚,他向來不懂得尊重別人是怎麼回事,自然在對待感情方面更是懶散了。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妻子會被活活燒死,而他卻在楚家公子楚禮仁辦的聚會上喝得伶仃大醉。
他錯過了救人的最佳機會。
周以衡也是被大面積燒傷,醫院用了最好的醫生,也做了好幾次皮膚移植。
他簡直是死裡逃生,如果再晚一點,他也成了過往雲煙了。從那以後,他的世界就徹底關上了,他對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他的態度也非冷淡,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的世界就是一座孤島,他從來不會給那些主動靠近他的人,提供船隻。
他開始計劃復仇,爲了他的母親,爲了那麼心疼他卻已不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可悲,其實他也不想這樣的。只是很多事情都是有着不同的命運,而且命運也不會隨意爲了某個人而去更改。
周知元,他的父親,他會把他留到最後,然後再慢慢地來折磨他,讓他感受一下什麼纔是真正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