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陸雪漫這麼久,權慕天被掛電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如果他沒記錯,這種情況不超過四次。
前兩次都是因爲洛琳,第三次是堆雪人那天晚上。
今天是第四次。
直覺告訴他,陸雪漫發飆絕不僅僅因爲沒有持搶證,而是另有原因。
想了又想,不久前他猛地打開房門,那時她的情緒就不對勁。現在回想起來,某男森森覺得她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
如果被她知道自己以個人名義入股嚴氏和李氏集團,一定會大發雷霆,不會如此平靜。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陸雪漫對自己如此牴觸呢?
女人的心思真讓人搞不懂!
老大的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白浩然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拿出手機偷拍了一張,隨機發到了朋友圈。
標題是,男神的憂傷,我們不懂……(請肇事者儘快投案自首,殃及無辜就不好了!)
看看他苦大仇深的樣子,又看看邱子峰和宋一銘的回覆,他很不厚道的笑了,自顧自的低聲喃喃,“見不到大嫂的時候,他天天板着一張冰塊臉,好像誰欠他幾百萬似的。現在兒女老婆全有,他的臉色依舊多雲間陰,這很不科學啊!”
話音未落,他便覺得被一道冷箭射了個透心涼,每一根汗毛孔都透着寒冬臘月的冰爽。
擡眼對上那對深海般的眸子,他嘴角一抽,尷尬的笑着,那這藥箱默默向外推,卻被權慕天的一聲冷喝止住了腳步。
“問你一件事。”
極不情願的挪回去,白浩然做賊心虛的瞄了他一眼,“老大,你問吧!”
看多史密斯發來的資料,他對林沐坤提出的麻醉方案既感到慶幸,又拿不定主意,便想聽一聽專業人士的意見。
“中醫鍼灸麻醉靠譜嗎?”
“中醫麻醉在理論上是可行的,但是這項技術對針灸醫師的手法要求非常高。西醫可以根據麻醉劑的多少控制病患的麻醉深淺,可中醫只能依靠手感和經驗。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習慣,對力道和深淺的掌握都不一樣。”
陸雪漫的手術勢在必行,白浩然明白他的意思,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會允許心愛的女人冒這麼大的風險。
“如果麻醉的程度過深,至多讓病患多睡幾天。反過來說,後果則不堪設想。”
“我不太明白,爲什麼麻醉的淺反而會出問題呢?”
“麻醉程度不夠就意味着病患清楚手術中發生的一切。嫂子要做的是開顱手術,要截斷腦骨,完全不同於普通的外科切除,這種手術帶來的痛苦也就可想而知了。麻醉力度不夠的話,不僅會引起病患的緊張,還會造成身體功能的衰竭。”
只有在物質條件嫉妒缺乏的戰場,纔會讓病患在沒有被麻醉的情況下進行手術。即便如此,也很少有開顱的先例。
更何況,陸雪漫屬於痛感很低的那類人。麻醉程度太淺,她勢必無法忍受。
“一旦誘發創傷應激性綜合徵,整臺手術將無法進行。要知道,腦袋不是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開的。所以,中醫的風險性太大,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可如果不這麼做,難道由着陸雪漫變成植物人嗎?
那樣的話,還不如不手術!
“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找個人代替她做實驗,讓林穆坤儘快掌握麻醉力度的深淺。”
這男人真是瘋了!
爲了救自己的老婆連這種辦法都想得出來!
“辦法倒可行,但是短時間內你去哪兒找心甘情願、體質適合的小白鼠?更何況,誰也無法保證這種實驗會不會造成後遺症。”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可鍼灸麻醉是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如果我來呢?”
白浩然震驚了。
愣了幾秒鐘,他啪的一拍桌子,指着某人的冷斥道,“你知不知道鍼灸的風險有過大?更何況,極有可能連醫生自己都拿不準鍼灸會給正常人造成怎樣的後果,你就要去做試驗品?”
認識白浩然這麼久,權慕天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雖然明白他是自己着想,但是與失去陸雪漫比起來,其他的統統可以忽略不計。
“我有其他選擇嗎?”
重重嘆了口氣,他強壓住掐死某人的衝動,耐着性子解釋道,“你給嫂子做替身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僞命題!”
“怎麼會?”
“嫂子對麻醉劑過敏,但你對麻醉劑有先天的抵抗力。你去做試驗品根本沒有任何效果,懂?”
一句話讓權慕天頓時泄了氣。
頹然的坐進椅子,他煩躁的揉着眉心,鬱結的情緒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難道只能眼睜睜看着事情慢慢脫離掌控,卻無能爲力嗎?
然而,白浩然彷彿明白了什麼,噌噌幾步衝到他面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說道,“如果能把你和嫂子的情況中和一下,問題不就解決了?”
“我不是傻瓜,這個道理我當然明白……”話說到一半,權慕天秒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說……”
“你的血液對麻醉劑有天然的抗體,而這恰恰是嫂子缺乏的。只要能將這種物質提純,製成麻醉劑抗體的血清,她就有救了!”
沒錯!
這比鍼灸的法子靠譜多了!
“我這就去找史密斯,跟他商量一個方案。如果這件事的可行性超過三成,我就立刻着手。但是,必要的時候還需要嫂子這個藥劑學的高材生幫忙。”
暗暗鬆了一口氣,權慕天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些都不是問題,主要你們的動作要快。”
“這個我知道。”
興沖沖的離開夜氏別墅,白浩然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教會醫院。
他走後沒多久,權慕天也按訥不住,拿上車鑰匙走進車庫,準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陸雪漫。
另一方面,某女按照約定時間在博登湖畔的私人會所見到了李秀寧。
夜南峰沒有跟過去,而是坐在不遠處的位子靜靜的觀望。萬一對方沒安好心,也不至於被人一鍋端。
一個月前,陸雪漫曾經見過榮蓁蓁假扮的李秀寧。
當時,她便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今天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越發覺得她不是泛泛之輩。
淺淺抿了一口雀舌,她率先打破了僵局,“不知道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是像藍溪那樣叫你漫漫,還是叫你顧董?”
原本陸雪漫還在擔心藍溪沒有大探出對方的真實意圖,生怕一不留神表錯情,造成不必要的誤解。
而她的一句話讓某女七上八下的小心臟恢復了平靜。
“都可以,隨您喜歡。”
“以眼下的形勢,我似乎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約你見面。說的更準確一點兒,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你沒有住進加護病房。”
勾了勾脣角,陸雪漫萬萬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接,乾乾的笑了幾聲,尷尬的點了點頭。
“由於馬場事件,榮蓁蓁至今還在做社工。而我先生的妹妹若琳也一直爲你和史密斯的關係耿耿於懷。也是從那件事開始,我纔開始對你感興趣。”
咳咳……
你這麼說的話,我真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了。
話說,被你盯上是我的榮幸嗎?如果是,等待我的是喜劇還是悲劇呢?
撓了撓頭,陸雪漫正打算把馬場事件的始末解釋清楚,對方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你不要誤會,我對你感興趣並不是想替若琳出氣。史密斯是教皇看中的人,他的未來絕不僅僅是教會醫院的董事長這麼簡單。但是,如果若琳把自己的未來與他聯繫到一起,無疑是大錯特錯。”
收緊的小心臟慢慢舒展,她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緩緩問道,“您看的這麼清楚,爲什麼不勸勸她呢?”
“你是過來人,應該明白感情這種事除非她自己放棄,否則誰勸也沒用。”
既然他們之間沒有結樑子,某女還是很想知道李秀寧是怎麼知道所謂的病情加重只是一個幌子。
猶豫了一會兒,陸雪漫選擇了一種比較婉轉的說辭,看似有一搭無一搭似的閒聊,卻時不時偷眼打量,不放過對方任何一個表情。
即使她是藍溪的大學同窗,也無法保證她不會被司徒博利用。
“我想藍姨應該跟您提過對於這次會面,接到您短信的時候,其實我是拒絕的。原因剛纔您也說過,當所有人都以爲我生命垂危、命懸一線的當口,您是怎麼識破的?”
“這件事說來也巧……前幾天我去定做假髮,剛好碰上了夜家的二老爺和三個孩子。”
伸手拿起紫砂壺,李秀寧動作優雅的斟滿她的茶杯,慢悠悠的蓄滿茶壺,才切入了正題。
“當時,我正在VIP包廂裡選款式,所以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的女兒叫西西……她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姑娘,一眼就看上了服務員拿去修改的假髮。巧合的是,那是我定做的最新款式,是爲了一個私人聚會而準備的。”
難怪我總覺得那頂假髮做工精緻的不得了,原來是顧雅熙奪人所愛!
張了張嘴,她急忙代替女兒道歉,“我女兒還小,要是哪裡冒犯了您,還希望您多包涵!”
“你誤會了,我沒有責怪她的意思。當我聽說她是爲了給媽媽買假髮的時候,我就猜到你的病情並沒有惡化,不然的話,她哪有心思幫你選假髮呢?”
對方表情真摯,看上去誠意十足,陸雪漫心裡懸着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我能知道你爲什麼這麼着急約我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