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分,白夜以爲程丹青要當着師父的面挑明兩人關係,一頓飯吃得惴惴不安。
誰知他什麼都沒說。
倒是盛昱興致盎然,讚賞重案組效率很高,連破幾單罪案,後續的工作相對簡單,完全可以放手讓部下去做。程丹青卻拒絕了。他說,最近爲了案子東奔西走身心俱疲,是時候讓大家好好放鬆一下了,已經訂好了ktv包廂,並邀請法證這邊的同事一起參加。
盛昱是大學的客座講師,晚上有課,說不去打擾年輕人盡情飆歌了。白夜推辭晚上有安排,下班直接回家。
程丹青輕輕點頭,微笑着看看她:“你把那兒當成家?”
白夜也微笑:“難道你想我用‘棲身之所’這個詞?”
兩人打着一語雙關的謎語,盛昱雖上了歲數但保持一顆童心,心知肚明卻佯作懵懂:“你們在聊租房?住得舒心是好事啊——”
“師父……”
白夜未及將話題擋回去,程丹青搶先一步:“盛老師,聽說白法醫搬家你們都去幫忙了,她還答應請自助燒烤。到時候如果你們同意,我也想湊個熱鬧。”
盛昱略感驚訝:“程隊,你從不參加聚餐的,怎麼……”
“其實他希望我破產,師父。”白夜聳了下右肩,“您知道的,程隊和我有過節,他巴不得逮住機會報復呢!”
盛昱瞅瞅程丹青,再看向白夜:“不是,據我分析,程隊是想幫你給一羣餓狼買單。”
“您猜錯了!”白夜摸摸鼻頭,目光掠過一絲慌亂,她起身離座:“我先去趟洗手間,結賬的大事由男士搞定。”
她落荒而逃,卻不知自己無意識的一舉一動全部落入程丹青的眼中。
下午對着電腦忙碌,正值頭暈眼花之際,嘀嘀,收件箱進來一條新短信。白夜點開看,又氣又笑:你不該對盛老師撒謊,實話實說,回家才能安心。
她回道:那封信經x光照射,沒發現粉末狀物體,等下我要打開看看。
摁了確認發送按鈕,顯示對方成功收取短信的通知,但他半天沒有反應。
白夜不去多想,繼續將近期的屍檢結果分門別類整理歸檔,細心地彙總爲簡明報告錄入資料庫。工作完成,已是五點鐘。她活動一下僵硬的腰背,準備到茶水間去打壺開水沏茶喝,忽然,一個瘦削挺拔的身影閃進法證辦公室,飛奔到她面前。
“信在哪裡?”
白夜見程丹青沒來由的緊張,心生感動:“沒有炭疽粉,也沒有爆炸物。喏,在我桌上放了一天,安然無恙。”
“你沒拆就好,我真害怕……”他緊閉雙脣,後半句話沒說出來。
“害怕什麼?”她低聲問,“怕我被恐怖分子襲擊?”
“如果你信任我,把信交給我來處理。”他拿起信封,望着上面眼熟的字跡,說,“今晚不必做我的晚飯。一個人在家鎖門關窗,任何人以任何藉口敲門都不要開!”
“那你……”白夜支吾道,“夜宵總是要吃的,蝦餃和海帶芽湯好嗎?”
程丹青深深地注視着她:“我今晚有事要做,你早點休息。記住我說的話,萬事小心。”語畢,他匆匆離去。
city of angles——天使之城,q市享譽盛名珠寶集團旗下最受歡迎的原創自主品牌。
方靜璇欣賞這個品牌的設計,她常常向白夜提起:天使之城系列飾品的價值,不僅體現在佩戴上的隨心和舒適,更是藝術與現實生活的完美結合。
難得母親由衷地肯定某種事物,再加上木嶺鎮一案受害者手指上的婚戒也是天使之城出品,故而白夜記憶猶新。
白夜不知道展長寧爲什麼約她逛珠寶店,而且還選在晚八點。程丹青如他所說遲遲不歸,她一個人跑完步,回家衝了淋浴,吹乾頭髮坐於牀頭髮呆,就被一通催魂奪命的電話請到了步行街。
與公寓小區的幽靜截然相反,珊瑚大道是一派不眠不休的熱鬧景象。商戶門前的音箱播放着流行歌或刺激耳膜的廣告詞,顧客們絡繹不絕。大排檔的生意紅紅火火,人們忽略了時間,仍在享受美食暢飲啤酒。
站了二十分鐘,白夜只覺倦意襲人,而那個發出邀約的人姍姍來遲。
“我來了,好姐姐久等啊,抱歉——”
“有事快講,沒事我回去補覺。”白夜呵欠連天。
“咱們的任務是挑一款戒指。”展長寧指着city of angles點綴着雪花和冰晶的閃亮招牌,“我哥嫌我眼光太差,所以我找你來幫忙。”
“風老闆要結婚了?”
“呃,他啊……”展長寧閃爍其詞,“快了快了,只要求婚成功的話,十天半個月就讓他們領證去。你也知道,我哥三十好幾了,娶個老婆多不容易。”
白夜頓時來了精神:“好,我幫你選!”
她們走進珠寶店,身着黑色套裝的店員迎上前: “女士,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兩位?”
“我們想選求婚用的戒指。”展長寧急吼吼地說,“中午我來過,沒有喜歡的款,店長說下午新貨到,讓晚上再過來。”
店員反應敏捷:“這邊請。”
展長寧拉着白夜一齊往珠寶店最裡面走。店員戴好手套,打開櫥窗上的暗鎖,取出黑絲絨飾品展示架,“這十八枚都是新款鉑金戒指,六款素戒,十二款鑲鑽。”
“我覺得每個都差不多,只是有鑽和無鑽的區別。”展長寧挨個看了一遍,“哎,終於明白什麼叫挑花眼了。”
“準新娘的年齡?”白夜問道。
展長寧脫口而出:“跟你一般大。”
白夜又問:“她的脾氣性格怎麼樣?”
這次,展長寧擔心失言,字斟句酌一會兒才說:“有文靜的一面,也有活潑的一面,在男友面前挺乖的,但不是小鳥依人或藤纏樹的那種順從依賴。”
“說具體點。”
“這麼說吧,男的是一株白楊,女的就是一棵木棉……”
白夜忍俊不禁:“兩棵樹?我沒讓你作詩,不過樹的比喻挺不錯。如果我喜歡一個人,也不會時時刻刻纏在他身邊,比肩而立、攜手闖天涯倒是大有可能。”
展長寧竊喜:你和程隊的那點小心思休想瞞過我們的火眼金睛,等求婚派對圓滿成功,你倆不請我們連吃七七四十九天的大餐都不行!
“一語中的!就是這種戀愛模式,你說說買哪個好呢??”
“依我看——”白夜將戒指推回去,“式樣複雜,全都不適合你的未來嫂子。”她轉向珠寶店店員,“還有其它款式的素戒嗎?”
“您確定不要鑲鑽的?”店員望着指向九點的時鐘,愈發不耐煩。
白夜:“請幫我們推薦其他款式的素戒,最好是沒有雕刻處理過的,謝謝。”
“稍等。”
偌大的珠寶店,顧客寥寥無幾,只回蕩着高跟鞋敲擊地磚的噔噔聲。店員取來斜對面櫥窗裡的戒指展示盤:“兩位,請抓緊時間挑選,我們打烊的時間到了。”
展長寧說:“或者我們明天再來?”
店員聞言,即要端走戒指的展示盤。
“等等,就這一對吧。”白夜捏起偏左位置的鉑金素戒,“外圈有樹的紋理,內圈光滑,到時有足夠空間刻上雙方的姓名縮寫。男款和女款合在一起,剛好是幅完整圖案。”
展長寧湊過來:“好看!”
店員接過,仔細比對了之後,臉上立刻有了笑意:“您果然眼光獨到,這對情侶戒指是我們天使之城品牌專門爲求婚和訂婚設計的,簡潔大方,沒有繁瑣的工藝,正合您意。”
白夜拿着價籤,輕輕點了點頭:“中等價位,低調的奢華。”
“你滿意就好,咱就迅速拿下,以免被別人買走了。”展長寧打開錢包,轉向店員,“能刷卡嗎?”
“您是付全款還是分期?”店員伸手接過銀行卡。
白夜提醒道:“你量過他們倆戒指的手寸了嗎?”
展長寧眯着眼睛瞅瞅白夜的無名指:“放心吧,肯定合適。”
“不合適了再回來改,我們有服務承諾的。”店員邊說邊熟練地在pos終端刷了卡,將小鍵盤遞給展長寧,“女士,請輸入密碼。”
隨着展長寧噼啪幾下按鍵操作,守候在珠寶店不遠處大排檔的薛峰收到了付款成功的實時短信。
“尊敬的用戶,您好,您尾數爲0352的銀行卡已通過天使之城珠寶行客戶端消費8888元,請注意保護資金賬戶的安全。此信息不作爲入賬憑證,請知悉。”
薛峰盯着手機屏幕發了會兒愣,而後痛飲幾口啤酒,胸口才感覺沒那麼堵了。
程隊,希望你明白我們的良苦用心,別辜負衆望,一定向白法醫求婚成功啊!只要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不會催你還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