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昀看到眼前的景象,又想上來救我,那矮個子卻不知從哪弄來一把匕首,刀尖對着她,只要她敢過來救我,就有可能受到傷害,一時間她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看着燃燒着的菸頭離我的掌心越來越近,我想要掙扎,卻沒有辦法。
高個子陰狠的笑着,菸頭對着掌心那顆印記直戳上去。沒有小說裡寫的那麼誇張,沒有“嘶”的一聲皮肉與高溫碰觸到的聲音,但炙熱的溫度灼燒皮肉的疼痛還是讓我忍不住緊了緊全身的神經,我沒有喊叫出聲,忍着。
燃燒着的菸頭的溫度與皮肉接觸,其實感覺和被開水燙了差不太多,而且傷害面積相對集中,所以其實那種疼痛的感覺反而是被人們的想象放大了。而我的疼痛之所以比別人更強烈,是因爲高個子挑的地方,那裡本就有舊痕,即便癒合,也不會完好如初,如今又添新傷,那種疼痛是更強烈的。
疼痛迫使我小有掙扎,菸頭熄滅在我掌心的時候,灼熱感瞬間消失,只剩下皮膚燒傷的刺痛。
高個子把熄滅的煙留在我手心,叫囂的拍着我的臉說,小妹妹以後說話要小心點。帶頭轉身離開,矮個子也收了匕首,略帶威脅的指着左昀,走出幾步才轉身追上高個子。
在酒吧裡雖然發生了這麼點小衝突,但在吵吵嚷嚷的環境中,玩得不亦樂乎的人們根本無心關注別人,負責圍事的若不是發生大到影響場子營業的尋釁滋事,在這樣一個場合,也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事情確實發生了,卻跟沒有發生過一樣,享受歡愉的人們依舊作樂,哪會知道與己無關的他人正在承受的傷痛。
那兩個挑事的人走了之後,左昀過來查看我的傷勢,只是燙傷,對我來說,不很嚴重。她結了賬,扶我走出酒吧。夜色依舊撩人,不安分的靈魂在妖嬈,受傷的靈魂卻無處療傷。
她去買來雲南白藥和紗布,在街邊的休息椅替我上藥包紮。我看着她,其實,她也是內心柔軟的孩子,只是環境所致,才讓她不得不用堅硬的外殼將自己保護起來。只是,這樣就真的不會受到傷害了嗎?看看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到頭來,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幸福卻只是在遙遠的地方,偷偷地嘲笑我們的無知。
好了。包紮完,她輕輕的說到。
謝謝,包紮得很漂亮。我看着她在我手背上打的那個漂亮的結道謝。
她收了東西不在意的說到,因爲我哥在外面受了傷,都是我幫他包紮的啊。
我看了看她,再靠着長椅背看向街道。昏黃的路燈透過樹葉,在街面斑駁成碎塊,一如我們掙扎的生活,補了太多補丁,卻仍舊不完整。我們跌跌撞撞,受過的傷痛不斷疊加,想要拯救,卻到頭來誰也拯救不了。
收好東西,寧悅問我,剛剛,爲什麼要那樣做?那場架,明明可以不用打的,你也不會受傷,可是,爲什麼要出言激怒他們?
我強牽出笑容說道,他們剛剛真的就很欠揍啊,那兩個人是不懷好意來的,後來還對你動手動腳不是嗎?我只是想要教訓他們一下。
可是,你受傷了啊。左昀憂慮的說到,而且,我看你不像是會挑起事端的人。
你看?我不屑的說到,你懂什麼?你跟我有多少交情啊?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去問問沐日就知道了。
她沒再說話,只是拉起我說到,走吧,我們回學校。
回到宿舍門口的時候已經過了門禁時間,倒黴的是我們正好被舍監老師抓個正着。我麼被罰站牆根,聽她嚷嚷着問我們,爲什麼回來那麼晚?知不知道已經過了門禁時間?完了聞見我們一身酒氣,又訓到,還喝酒,你們這樣違反校規知不知道?
我們低着頭沒有說話,左昀拉着我受傷的手,可憐兮兮的跟舍監老師說到,老師,我們受傷了,讓我們回去休息吧。
舍監老師看了看我手上的傷,才又注意到我們兩個渾身上下都是淤青,接着又是好一通教訓,說道,你還好意思給我看你受傷啊?喝酒晚歸,打架鬧事,要不要我再順便幫你們通報班主任啊?
左昀被老師說得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我忙求饒到,老師,請不要跟我們班主任說啦,我們沒有在打架,真的,我們只是見義勇爲而已啦。
見義勇爲?見義勇爲能搞得一身的酒氣?舍監老師不相信的問到。
那個……我想了一下,嬉皮笑臉的說到,那個是,啊,是初中的小妹妹被喝醉酒的人纏住,我們只是剛好出手相救,只是剛剛好。
剛好?我看你們是喝酒了剛好跟人家打架吧?!舍監老師果然英明,我這套鬼話,連騙我自己都不相信。
站好!舍監老師指着牆角讓我們罰站,我們也不敢發作,只好老老實實站着。
都你啦!我對左昀小聲怪罪到,沒事拿我的手說什麼受傷的事啊。
我想說這樣老師同情我們了就早點讓我們回去啦。左昀覺得有點委屈,解釋到。
你傻啊?你以爲她是誰?舍監囁,她能聽我們的話嗎?我說到。
左昀沒再說話,我想,平日若遇到這樣晚歸的情況,她社團的人一定也會想辦法幫她過關吧。唉,也不能怪她這個“小姐”不懂事,我看她真的跟舍監沒怎麼打過交道,所以不知道舍監也是個很難搞的人物。
十分鐘後,老師從值班室裡出來,對着我們說到,回去睡覺,下次再讓我抓到就通報班主任。
我們兩個終於獲得釋放一般,趕緊連聲跟老師道謝,向宿舍樓跑去。
到了樓下,因爲住在不同單元,我們互相分手道別。
回到宿舍,我打算趁黑摸回牀上,卻被嚇了一跳,牀上有人!
我頓時緊張起來,朝着剛纔摸到人的地方又拍了一巴掌,小聲問到,是誰在我牀上?
被我拍到的人吃痛小聲叫起來,開口說到,我是阿西啦。
哦。噓。我小聲應到,然後小心的爬到牀上去。西瑾面朝裡睡着,我問到,誒,你怎麼跑我牀上來了?
她口氣酸酸的說到,還不是擔心你又突然消失一個晚上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沒什麼事情啦。我安慰她到。
真的哦?她不確信的又問到。
真的,真的。睡吧。我打了個哈欠,用沒受傷的手拍拍她說到。
第二天醒來,就看到西瑾和尹方珞的臉放大在我眼前,我們就這樣好奇的看着對方,然後我先開口問到,幹什麼啊?
尹方珞就問到,亞爍,你手上的傷,是怎麼搞的啊?
我看了看自己整個被包起來的左手手掌,說到,哦,沒事,昨天受了點小傷。
她們兩個就一個坐我牀尾,一個拖了凳子來坐到我牀前,西瑾問到,安安,爲什麼你總是在受傷啊?昨天晚上問你,你也沒跟我說。
我笑着說到,又沒什麼大事。
那你要跟我們去上課嗎?她又問到。
好啊,那你們等等我。說完,我下牀進行簡單的洗漱,因爲只能用一隻手,行動上總是不太方便。
去到教學樓,還沒來得及進教室,就被人半路給攔走了。等停下來定睛一看,原來是沐日。
我甩掉他拉着我的手,脫口不耐煩的說到,幹嘛啊?隨後用沒受傷的右手墊着左手的手腕。
看到我的動作,他拉過我受傷的手有些着急的說到,你這是要做什麼?爲什麼總是把自己弄成這樣?
“啊……”他晃得我的手有些痛,我輕呼出聲,然後把手從他手裡掙脫出來,自己揉着手腕沒有說話。
安亞爍,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焦慮的問到。
我冷漠的瞪着他,說到,左昀都跟你說了?我不需要你管那麼多。
亞爍!他抓着我的手臂晃着,聲音中有種叫做痛心的東西。接着又小心翼翼的問到,是不是跟小淅有關?
我沒有說話,將頭轉向一邊。他仍舊不死心的抓着我不放,問我,亞爍,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我才知道要怎麼辦。
他說着,我默默流下淚來。
我不是不想說,我只是不想他心痛。要幫自己喜歡的女生和自己的兄弟和好,這種痛,我懂。就像我做不到去成全凌淅和寧悅一樣,沐日要做到成全我和凌淅,一定也忍受着強大的痛苦。我不想看他這樣,他爲了我們,已經付出得夠多了,真的。如果我所受到的傷害,和凌淅相關,他又能怎麼辦呢?幫我去質問凌淅嗎?罵他一通或是打他一頓,然後威脅他如果再不認真對我,就要把我從他身邊搶走?
不會的,凌淅不是這種人,我也不是。
他把我扳正,看到我流下的淚,什麼也不說,只是緊緊的把我抱在懷裡。然後關心的問我,手,還痛嗎?
我在他懷裡搖頭,漸漸止住淚水。然後,我擡起頭對他說,阿沐,我沒事。不用擔心,會好起來的。
他擡手擦了擦我未乾的淚痕,關照我好好照顧自己,就轉身離開了。看着他的背影,我總覺得,雖然他什麼話也沒說,但事情不會因爲這樣子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