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顧凡他說他有事先走了。”莫逸叫來了護士，幫莫小念換了下一個吊牌。
“嗯，我知道。”莫小念因爲護士更換吊瓶不小心扯到了針管，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瓶掛好就可以出院了，記得身上比較嚴重的外傷要塗藥膏，還有退燒藥也要吃。”護士叮嚀了幾句，便離開了病房。
“哥，你怎麼不問我怎麼會把自己弄傷的？”莫小念還是決定自己先挑起這個話題。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莫逸的語氣淡淡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莽撞，不再衝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陰鬱的紗，他不再那麼哈哈大笑，不再開玩笑，不再和自己搶吃的，不再創造驚喜，不再……很多很多的不再，勾勒出了線條漸漸褪去的回憶。在恍神間，這回憶終於鮮亮起來，莫小念沒有想到這回憶的力量，洶涌地哭了起來。她不顧身上的傷痛，摟住莫逸的肩膀，她沒有說話，她只是任眼淚在重力的作用下滑落。這麼多天來，所有的屈辱、不堪、痛苦、誤解、委屈……都在莫逸面前顯得不值一提。是的，在莫小念的心裡，莫逸是她的神，是她永遠追隨、供奉、信仰、保護的神，他是她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理由，是她拋棄所有的自尊和高貴選擇這個世界上最骯髒最賤卑的工作的緣由，是她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美好的感情的最後慰藉。沒有任何的人和物可以更迭這份情感。
莫小念抽動着自己身體，她的眼淚已經暈溼了莫逸的外衣。莫逸拍拍莫小念的背，依舊淡淡地說：“你這樣哭下去傷口會痛的，先喝口水吧。”他寵溺的眼神裡有過去的影子，這樣的眼神足夠讓所有的疼痛消散，莫小念喝了口水，眼淚卻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哥，我今天在馬路上跟別人鬧了口角，結果卻……”
“好了，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讓我摸摸你的燒退了沒。”莫逸冰冷的手背附在莫小念的額頭上，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終於退燒了，等這瓶點滴掛好我們就回家。”這語氣雖然依然是淡然的，但也只有莫小念能夠聽出裡面長眠着的溫柔。
哥，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騙你。
最後一次。
莫小念回到公寓是兩天以後的事了，當時她在心誠被打傷後暈倒的事也是人盡皆知了。所以當莫小念回到公寓的時候，李菲菲和向雨都表現得極爲驚訝，她們同爲室友，不至於冷血到不聞不問。雖然之前因爲奚晴而讓雙方的關係有些不冷不熱，但是遇到這麼大的事，她們早就不顧奚晴在背後的不停咳嗽，上前立馬噓寒問暖起來。莫小念心裡不甚感激，她一一謝過李菲菲和向雨的關心，看了看正坐在沙發裡不做聲色的奚晴，沒有說什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莫小念出院以後在莫逸的公寓裡住了兩天，莫逸將莫小念照顧得無微不至，使得莫小念的傷勢很快就得到了好轉。他們在這兩天的時間裡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自由，他們彼此心照不宣，避開任何的不快樂的話題。如果不是那一條催債的短信，莫小念不會那麼快地就回到這個令自己並不快樂的公寓裡。
明天就去上班，最後一個禮拜內一定可以把剩下的債全部還清，還清一切就離開，和莫逸一起離開，去哪裡都好。將所有在杉城的不快樂的記憶將全部被格式化。
終於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總算要過去了。也許是因爲有了這兩天短暫忘卻痛苦的放鬆，也許是因爲真正明媚的曙光就快降臨，也許是因爲心中終於有了可以寄託的希望。將意識寄託於安穩的夢境裡，莫小念的睡意迅快地襲來。
這天，杉城下起了大雪。或許，只有莫逸和莫小念知道，每一場雪的背後都有他們不能化解的悲傷，每一場雪的降臨都預示這一場災難，每一場雪的結束都有鮮血和離開。可是，莫逸和莫小念都在這狂妄的雪季裡睡去了。
嗨！老天，你的預兆總那麼單調。是不是在這兩個悲傷的孩子身上，你不忍心再花手段讓他們看不破？。可是，你阻止不了雪，你更阻止不了即將上演的慘無人道的人間悲慘劇。
自從莫小念來到心誠以後，自己的生意量明顯下落，連嚴子俊這個她最在乎的客人也跑掉。那天嚴子俊最後一次來心誠找過莫小念以後，他再也沒有來過心誠。奚晴明白，自己對嚴子俊多了一份期待和嚮往，因爲嚴子俊在莫小念沒有來之前，一直以來都是找自己的，而自從莫小念來了心誠以後，她便失了寵。這是一種莫大的失落和羞辱，嚴子俊對奚晴來說，是專屬的，是不允許別人霸佔的。現在，嚴子俊再也不出現了，這一定是因爲莫小念的出現，這簡直是太可恨了。那日，好不容易約到了嚴子俊，也恰恰碰到了莫小念和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親密地在一起，她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去打擊莫小念來重獲嚴子俊的寵愛。原本以爲自己的一番話能夠讓嚴子俊認清莫小念的真面目，卻沒想到嚴子俊當晚就來心誠找莫小念也沒有和自己有任何的交流，而到了晚上莫小念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來教訓自己，奚晴本就氣惱着，這樣的奇恥大辱簡直是不能忍受的。所以，奚晴找到了李老闆，她原本以爲李老闆能好好教訓一下莫小念，卻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打了李老闆還將莫小念送去了醫院。剛纔，李菲菲和向雨又這麼地熱情，這簡直讓奚晴的怒氣迅速膨脹起來。
莫小念是不可饒恕的，奚晴怒焰燃燒起來，她不會讓莫小念這個狐狸精逍遙法外的。
雖然身體還有些不適，不過卻也可以忍受。莫小念早早地起牀，拉開窗來，才發現外面已經積起了雪。還很小的時候，莫小念喜歡雪。因爲每次下雪，爸爸媽媽都會帶她和莫逸去公園裡面玩雪，這種幼稚但卻大衆的遊戲可以輕易得博得莫小念和莫逸的歡笑。只是幼年時，雪下得極少。可是近幾年，杉城的冬季頻頻下雪，而每一場雪都會預示什麼。一股不祥的預感蔓延開來，莫小念寬慰自己這不過都是巧合罷了。
心誠的暖氣溫度很宜人，莫小念化了略濃的妝來遮掩自己因爲生病而毫無血色的面容。鏡子裡的她早已沒有了學生時代的清麗，她的眼睛裡流淌進了城市裡的世俗和時間沉澱下來的憔悴，即使如此，也確實有了別樣的一種韻味，帶着令人見了一眼就會垂憐的脆弱和羞赧。莫小念進入心誠以來，第一次這麼認真得注視自己的容貌，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這些改變。
“小念，別照了，有客人來了。”李菲菲捅了捅莫小念的肩膀。
莫小念慌忙地將鏡子收了起來，她捋了捋頭髮，保持一貫的笑容擡起頭。面部肌肉還沒來得及鬆懈，那對面的人便一把拉起坐在沙發椅裡的莫小念，他高挺峻拔的身材讓穿着高跟鞋的莫小念也只及他的下顎。他的鼻息就縈繞在她的眉眼處，充滿雄性荷爾蒙的氣味和體溫隔着衣料觸碰到莫小念的身體。“小念，”那熟悉的帶着磁性的聲音綿綿地傳進莫小念的耳朵裡，“今天你陪我。”
連莫小念都不得不承認，她被這樣的聲音吸引住了，短暫的失措後莫小念迴歸了現實，她掙脫開男人的臂膀。“顧凡！”莫小念並沒有在意這樣的聲音會引起別人的圍觀，質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雖然三天前莫小念還在醫院裡看見過顧凡，那時的顧凡滿臉鬍渣，憔悴不已。現在，他猶如曾經的顧凡一樣，瀟灑而清爽，幹練的髮型、乾淨的臉頰，還有似有似無的笑意都是曾經的模樣，莫小念心裡一慌，低下頭，逼迫自己不能再看下去。
“我不過是以客人的身份來找你罷了。”顧凡一把摟過莫小念，他的嘴脣摩擦着莫小念的耳根，“難道你連生意都不要做了嗎？不要試圖逃開，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這挑釁卻魅惑的話語刺激着莫小念的神經，她瞬間卸下了原本的防備。如果說，是場交易，對誰不是一樣。莫小念的鬆懈被顧凡輕易地察覺，他加大了手指的力度，將莫小念帶進了那個煉獄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