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擡頭看我,眼中全是情深意重。
我簡直嚇壞了,箱子裡的這些東西看起來都很貴重,老太太收了一輩子,現在她說全部傳給我。
“阿姨。”我訥訥的,面對她的情深意重。我真是既震撼又無措。
“你喊一聲媽吧。”她握住我的手。
我舔了舔乾燥的嘴脣,低頭間,老太太握着我的手佈滿了皺紋,這是一雙操勞了一輩子的手。對她來說,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之一大概就是看着莫文鬆能安定下來吧。
“媽。”我憋了好一會兒才喊出了口。
“哎,哎。”老太太應着我,淚水簌簌而落。
“別哭。”我向來見不得老人落淚,看她哭得傷心,我的淚水也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扯過抽紙,我細細的幫她擦淚,“媽,你別哭。”
老太太哽咽着:“雲邊啊,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嗯。”我含着淚點頭。
老太太摸着箱子,“這些東西你一定要收好,將來你和大仔有了孩子。如果是男孩。你就給媳婦,如果是女兒,你就給女兒。兒女雙全就一人一半。”
“媽,這……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
老太太擺手,喘了一大口粗氣她接着說:“大仔命苦,快四十歲的人了,沒過幾天自己的日子。”
我默默擦了一把淚。
“說起來,他和阿生都是我兒子。”老太太握緊我的手。“阿生從小就不聽話,脾氣壞,誰都管不了他。現在阿生進了牢裡,我這心裡反倒安穩了許多。”
她喘得厲害。說幾句話就要停一陣子。
“這輩子,阿生欠他哥太多。小的時候,闖了禍,都是大仔背。讀書,打架鬥毆,大仔護着他。他們大了,因爲阿生,大仔被老頭逼着成家。還是因爲阿生,他回了國。去年爲了阿生的事情,大仔腿都要跑斷了。”
“老頭子偏心,幾個孩子,數阿生會賺錢。不管什麼事,老頭子都向着阿生。”老太太的眼淚又往下掉,“當年。大仔和阿鳳的婚事,他抵死不同意。老頭子逼他不成,就打我。實在沒有辦法,他才順從。婚結了,孩子生了。我心裡的石頭落了地,想着老頭子那麼一逼,他成家立業了也是好事。”
我在內心深深的嘆息,這些事情,莫文鬆跟我講過。許是他講得平靜的緣故,我當時雖有觸動,卻遠不及現在老太太講述給我帶來的震撼。
“萬萬沒想到,好日子沒過幾年,阿鳳母女就那麼走了。”老太太哽咽得厲害起來。
“媽。”我抽泣着幫她擦淚,“別說了,你躺下,等你好了再說。”
她頭伏到我手上。哭得愈發的傷心,哭聲中她繼續說:“人都走了那麼多年了,去年才知道。她們母女不是意外走的,是被人害的。”
老太太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炸得我當場就驚怔住了。不是意外,被人害的?天吶,到底是誰這麼歹毒?
“雲邊啊,大仔心裡苦,你要多理解他。我活不長了,這心裡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大仔。”老太太擡起頭,“大仔有什麼事情都是自己扛着,我就怕,怕他心裡事情積攢得多了,會扛不住。”
“媽。”我擁抱住她,內心的悲傷達到頂點,“媽,我答應你,我會理解他,一定好好照顧他。”
“好,好,好。”老太太連說了幾個好字,“乖,不哭了。”她顫着手,吃力的擡起來要幫我擦淚。
我慌忙扶住她:“媽,你躺下來。”
老太太含着淚看着我,靜默了一會兒又說:“雲邊,我給你和大仔合過八字。先生說,你們的姻緣是上輩子就註定好了的。先生還說,你們的後景很好。只是,你們的命裡註定有劫。所以,你答應媽,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兩個人都一定要相互扶持,相互體諒。好不好?”
我雖然覺得老太太有些迷信,但還是很鄭重的點了頭。
見我點了頭,老太太又去推那箱子,費力推到我手邊後,她又說:“我這一身病骨,怕是支撐不了幾天了。要是能再活個三五年,總是還能見到你和大仔的孩子……”
“媽,你別這麼說,你會好起來的。”我抽噎得厲害。
“雲邊,將來,你和大仔生了孩子。我也沒什麼別的念想,每年清明你們帶着孩子來給我磕個頭,也好讓我泉下有個安慰。”
“媽!”我慟哭出聲。
許是我的哭聲心動了門外的人,門隨即便打開了,莫文鬆快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是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爺子,眉目間和莫文鬆有幾分相似,我估摸着是莫文鬆的父親。
老爺子看起來不苟言笑,走到牀邊,衝着牀上的莫文鬆媽媽就吼了幾聲。吼得她含着淚,頭歪到了一邊。
“爸。”莫文鬆扭頭看他父親,語氣很重的說了幾句話。
老爺子有些悻悻的,移了幾步走到了牀邊。
“雲邊,這是我爸。”莫文鬆這纔看向我。土長役扛。
我趕緊起了身,擦了擦淚,我想着媽都喊了,也該喊聲爸了。
“爸。”我啞着聲音喊了一句。
老爺子拂了一下袖子,?子裡哼了一聲,並沒有應我。
“雲邊。”莫文鬆站到了我身邊。
“你們住在一起那麼久了,現在纔回家。你媽要是不病,你們是不是準備等我要死了纔回來?”老爺子改了普通話,幾句話是看着我說的。
我先前聽老太太說老爺子偏心,還道他頂多也就是針對自己兒子,沒想到這初次見面就毫不給情面的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大仔。”莫文鬆的母親朝我們招了招手。
當着莫文鬆父親的面,她再一次強調箱子裡的東西要留給我。她說完後看着老爺子,帶着一點哀求。
老爺子看了我一眼,又看莫文鬆,哼了一聲,他掉頭出了房間。
“雲邊,媽既然留給你,你就收好。”莫文鬆抱起箱子放到了我懷裡。
“文鬆,這……這,不太好吧?”我輕聲說。
“收好吧。”莫文鬆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抱着那箱子,彷彿抱着千斤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