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成羣,深深刺入地面,在百十步開外狠狠一掀。
地面成線狀破碎,刮開大團碎石,煙沙揚了漫天。
月光被遮蔽得一片陰暗,黑雲纏繞空中,扯開無數鬼影般的碎光。
謝琅琊一步飛蹬,足下真氣滾滾流蕩,扯成流雲形狀環繞周身。
另一邊,安子媚騰空而起,掌心光芒噴耀,銀色絲線如同千萬條水蛇般疾速旋繞。
謝琅琊青絲逆風飛舞,亮出一張俊朗如冰的面容來,血瞳急轉,指間大片光線突破碎石,橫衝而來。
無數針刺光芒潮涌,帶起尖銳氣流,他被這氣流迎面一撲,立刻撕開無數細小血痕。
光線如同不停魚躍、衝遊駭浪的飛魚一般,連連炸碎地面,濺起的碎石煙塵滿世界呼嘯。
謝琅琊血瞳一睜,滿眼光線閃耀,看準時機,疾風般逆轉身形。
他身形當空一轉,銳利光線貼肩而過,擦開一團爆炸般的霧氣。
同時,謝琅琊掌心迅速凝聚法印,眼見光線又成羣撲來,立刻踏動流雲飛退。
光線頂端針刺聚團,形成一團碰之則撕裂肌骨的力道,緊貼着少年面門,凌空逆風而上。
夜空之上激光噴灑,劃出一道扭曲蜿蜒而上的流光。
謝琅琊掌心聚起一團電光轟炸的氣流,手臂一轉,猛地背向身後。
另一隻手迅速背後一接,雙掌交接,真氣再重一層。
他疾速轉身,藉着勁風之力飛速繞了一週,臂彎凝聚怪力,猛地將手中氣流推出。
他轉身瞬間,針刺光團正好撲到眼前,不偏不倚,與真氣電光迎面撞上。
“轟!”
空中炸開一片濃重的蘑菇雲,其中電光如不斷折碎的遊蛇般閃耀着,無數混亂光線如同被一把扯碎的線蟲般,狂亂紛飛,繞滿了蘑菇雲。
謝琅琊翻轉身形,魚躍後翻落下,足下流雲被強風吹得形狀破碎。
一轉眼,他正見安子媚滿身銀光噴耀,彷彿身披九天星河,疾速旋轉,形成風柱。
所有撲向她的光線被這風柱紛紛擊開,發出鋸齒疾速切割般的摩擦聲,寒氣一直鑽入人的牙根。
漫天一片滋啦啦的怪聲,安子媚飛身一衝,窈窕身形宛若驚鴻,雙手都纏滿了狂舞的銀絲。
她擊退這波光線攻擊後,身形一錯,倒頭朝謝琅琊衝來。
兩人肩膀一錯,分別面對兩邊,眼前俱是光線被迅速絞碎的激光。
安子媚長髮間清香凜冽,不停掃過謝琅琊側臉:“是人偶線!”
謝琅琊眼神一沉,劍眉凝起鋒利邪氣。
安子媚雙手一張,玉指靈活轉動,銀絲如同活生生的小蛇般飛繞指尖:“絕不會有錯,是操縱人偶的線!”
謝琅琊側眸,血瞳內邪氣激流:“也就是說還有個人偶?”
“這種程度的人偶線……”強風吹得安子媚眼角微裂:“所連接的幾乎不是個人偶,而是個……”
“嗷——!”
一聲驚天怪吼截斷了她的話,彷彿猛獸吃痛、怪物撲食一般,狂風四面八方襲來,將怪吼迴音擴散天際。
“妖怪!”安子媚猛地一磕謝琅琊肩膀,風中轉身,扯住他的臂彎讓他回身。
謝琅琊一轉身,強風撲面的力道直如巨石砸來。
在他眼前,無數被絞得亂七八糟、長短不一的光線混亂收回,彷彿是珊瑚蟲細密粉碎的觸手。
光線迅速縮回一個方向,吼聲就從這個方向震撼發出。
本就破碎的地面又發出一聲轟鳴,一道裂縫如橫斷的溝壑般疾速延伸。
裂縫瞬間衝到兩人下方,一股逆旋氣流轟然一衝,向上掀起滾滾寒流。
謝琅琊足下真氣立刻被打碎,安子媚身形亦是風中飄擺,氣流打在肌膚上,都能發出清晰的彷彿粗糙之物互相刮擦的聲音。
他一眯血瞳,立刻握住她的臂彎,有力一拉,兩人向更高天際一飛而起。
安子媚一個不穩,撲到謝琅琊懷中,本能伸手環住他的肩膀。
動作一出,她微微一愣,寒風凜冽中擡起頭來,與謝琅琊堅毅面容貼的很近。
少年的呼吸灼熱掃過她的臉頰,驚起一團紅暈。
謝琅琊難顧其他,急切拍拍她的纖腰:“光線!”
安子媚震然回神,剛一轉頭,瞳子險些被強光刺破。
大片光線凌亂纏繞,圍着一團黑影一躍沖天,半空中聚力落下,朝二人猛撲過來。
謝琅琊迅速判斷,這般角度……
腿擊更強力!
他立刻握住安子媚雙肩,飛快一轉,將她整個拉到背面。
同時他的身體轉到黑影對面,強風襲來,力道千鈞,一股猛烈的怪異氣息直衝鼻息。
這味道是……
謝琅琊不及細想,真氣滾滾流下血脈,聚集修長的腿上,猛一發力,一記剛勁腿風直掃過去。
黑影撲來所空餘的角度,足夠一記腿風聚集強力,只聽砰然一聲,真氣流光炸成無數碎片。
一股劇痛傳入謝琅琊腿部筋骨,甚至傳出一聲清晰的咔嚓聲。
那黑影被凌空擊中,一個仰翻,破風摔落下去。
轟然一聲,地面生生陷落一塊明顯的陰影,四面碎石沿着塌陷的弧度滾滾掉落。
謝琅琊一拉安子媚纖腰,飛速下落,乘風落在那黑影百步開外。
夜色深沉,宛若妖邪潛伏,滿世界風如鬼哭。
謝琅琊倒退幾步,一擡手,暫時止住低吼難耐的小狼。
「長虹」和「太陽神烏」都被劇烈響動驚醒,凝聚神光,全身警備。
謝琅琊微微側頭,凝聚目光於眼角,冷冷盯着那一躍而起的黑影。
小咕立在他肩膀上,它方纔沒有出手。
它知道謝琅琊可以解決,他已不是當時那個完全需要它來出手保護的廢物了。
況且,它需要積聚能量,等待那個時刻。
它那個可怕的同類覺醒的時刻!
謝琅琊對這一切心知肚明,他與安子媚對視一眼,都看定那個黑影。
黑影躍出陷坑,月光慘白,灑落一團鬼影。
它四肢漸現,動作幅度出奇誇大,彷彿每個骨節連接都很鬆,距離都很大。
一股噼裡啪啦的混亂響聲瀰漫風中,彷彿一團互相碰撞的珠子被拼命地搖晃,於是那魔音似的噪聲如水不絕,讓人心裡急火上升。
黑影誇張地踏着大步,一刻也站不住,不停動着,彷彿是在張牙舞爪地舞蹈。
謝琅琊身形微微一側,月光灑落眼睫,映下一片慘白冷光。
“子洛。”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現形的傢伙,動了動脣角。
安子媚看清了那個東西,一隻手按在謝琅琊肩膀上,五指猛地收緊。
一張彷彿被剝去了肌膚的臉出現在他們面前。
不知謝琅琊從哪裡認出這是子洛的,整張臉都已經沒了麪皮,筋肉極其清晰地凸顯着,每一道紋路都血生生的。
沒有眼皮的眼珠誇張地凸鼓着,下方牙牀外翻,形成一塊半撕裂的方框,血口大張,吐着溼嗒嗒的舌頭。
彷彿有毒似的黑紫色的粘液不停滴落,風中一片毒蛇吐信似的嘶嘶聲。
這玩意每個關節都張得很開,手腳扭曲,一個手腕朝上,一個手腕卻彎向背面,腳脖子也鬆垮垮的。
咯吱咯吱的令人牙酸的混亂響聲,就從這玩意身上不停發出。
謝琅琊冷冷盯着這玩意,脣角兩道深深分割的線條極其明顯,將勉強可稱作臉的東西分成凹槽。
“是子洛沒錯。”他直覺強烈,心跳咚咚撞着胸腔。
子洛如同小丑般跳着腳步怪異的舞,地面啪啪地震動着,像是給謝琅琊表演一般一刻不停。
風聲更像鬼哭了,悽慘纏人,逼得人耳膜生血。
安子媚握緊謝琅琊的肩膀,縱使作爲人形師,她操控過無數人偶,但哪一個不是乾乾淨淨的?
眼前這玩意,簡直像是被巨石撞了個稀巴爛,卻還活蹦亂跳着的鬼東西。
而且……
他在笑!
慘白的月光下,子洛大張着嘴,脣邊的凹槽咯吱咯吱作響。
他的嘴角咧的很大,讓整張臉都不穩了,在脖子上晃來晃去,似是隨時都會斷裂。
“傀儡術……”安子媚不禁又靠近了謝琅琊三分,他身上的溫暖令人很想依靠:“好強的傀儡術的能量感應……”
“他被人操控成傀儡了。”謝琅琊的眼中蔓延出毒蛇般狠辣的戾氣,死死盯着對面那怪物:“我說剛纔風中突然撲來一股朽爛的味道,想來是他身上腐化木頭的氣味。”
“木頭……”安子媚眉眼一動,深吸了一口氣,鼻息間的異味險些噎住她的呼吸。
謝琅琊感覺到她指節猛然收緊,幾乎掐裂自己肩膀的皮肉:“怎麼了?”
“這味道是……”安子媚不顧呼吸不暢,硬是又吸了一口氣,眼神微微渙散:“「霧女骨」!是「霧女骨」!”
她將謝琅琊猛地拽回一步:“這不是普通的傀儡術!這是詛咒!”
他微微踉蹌了一下,一把按住安子媚的手,她的肌膚涼的可怕:“冷靜點!”
安子媚震了一下,瞬間兩人都沒再說話。
於是整個世界只剩下鬼哭似的風聲,高低糾纏,半刻不放。
還有子洛那關節闊大的身體,在地上不停踩跳着。
他直勾勾地看着謝琅琊,咧開牙牀橫凸的嘴笑着。
謝琅琊滿耳朵都是這些回聲,微微擡眼,夜空黑暗無邊,像一隻死沉沉的眼睛,就這麼盯着他。
他安慰地握緊安子媚的手,冰涼的冷汗沾了手心:“你說詛咒,這是什麼詛咒?”
“是……”安子媚吞了吞嚥喉:“傀儡術中最高級別的禁術,用「霧女骨」打造人偶骨骼,相當於必殺的詛咒,這玩意一旦接觸了……就會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