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腦袋的蛇獸……
謝琅琊凝起劍眉,一時想象不出那會是個什麼怪物。
他聚起精神,身形一轉,化光衝向「長虹」所在的方向。
他雖是聽了紫微公子的話,去守住「不周龍蛇」的命門部位,但是……
他心裡一波波涌起的暗流,沒有任何人能看穿。
“呼——!”
謝琅琊身法極快,颳起一道短促颶風,卻將迎面撲來的暴風亂影都強強打破。
“嗷嗚!”
「長虹」接到感應,飛身一躍,小山般的脊背拱成結實的弧度。
謝琅琊翻身下落,雙腿一策,穩穩騎在狼背上。
他逆風俯身,將巨鐮懸浮斜擎身後,按住狼頭:“「長虹」,你繼續盯緊「不周龍蛇」身體相連的部分!”
「長虹」周身強光一炸,足下火光沖天,滾滾圍成護體氣流。
它睜大一雙綠光駭人的巨眼,死死盯住目標方位。
而謝琅琊則側過血瞳,法眼洞穿風影,直直望向紫微公子那邊。
他要看看……
紫微公子究竟要用什麼招數!
此時,紫微公子雙臂交叉,指尖紅光迅速蔓延,像是開花般伸展開來。
“嘶嘶——”
一陣毒液腐蝕般的聲音掠過風中,比暴風之音還要刺耳。
紫微公子變換指形,引動指尖紅光,懸浮飛劃,勾勒出一片奇異圖紋。
隨着圖紋扭動成形,他指尖宛如滴血一般,紅光如雨落下。
所有滴落的紅光紛紛吸入圖紋之中,補充強光,漸成潮水般的光亮。
“叮——!”
紫微公子指尖猛地一停,劃出最後一道紋路,一聲極其清脆的光芒撞擊聲響徹風中。
這聲響同樣撞擊在謝琅琊心頭,少年眼神一震,感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氣息。
這氣息……
決然不同於他所感應到的,「扶風大陸」之人身上的能量!
但是紫微公子,又完全沒有顧冷香那般的魔紋之氣……
他究竟是……
“轟轟——”
一陣轟鳴從遠空之上猛墜下來,轟然炸散,蕩成一圈巨大音波。
音波形成光環,環環糾纏,將那片紅光勾勒的圖紋高高送上天際,高空之上照耀出半壁紅色光海。
音波不斷擴散,尾音漸成海潮之音,從中透出越來越清亮的歌聲來。
沒錯,歌聲。
彷彿有千萬個歌女同時開嗓,婉轉無比、淒涼曲折的音調交錯成浪,吟唱出海浪般的曲調。
那歌聲給謝琅琊的感覺,就好像那時被「三教仲裁所」追捕,遇到白伽羅時所聽到的巨大吟唱聲!
神聖、高潔,如不息的浪濤,盪滌人心,顯出一種勾魂攝魄的強大吸引力。
但是此刻流轉在天地之間的歌聲,充滿了異域情調,尾音迂迴百轉,音調輕靈旋轉,彷彿傾訴着道不盡的柔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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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聽着,謝琅琊忽覺眼前一晃,散出一片渙散的金星。
神智動搖!
他立刻強聚心神,血瞳聚起寒光,扶住眼角望向那邊。
這歌聲產生了一種令人沉淪的蠱惑力,越是柔情百轉,越是顯得詭異。
不,不該形容爲千萬個歌女同時吟唱……
是女鬼!
千萬個怨女魂魄,無形充斥在這片海天之間,輕吐香氣,勾魂吟唱。
眨眼間,這歌聲形成了比滔天的海浪,還要劇烈的潮流。
巨浪之上,紫微公子懸空而立,足踏一片旋轉紫光,成仙鶴獨立之形,黑袍飛揚如浪。
他被歌聲浪潮圍在中央,雙手上下交錯,彷彿懷抱一個圓球般,在心口形成託舉之形。
他脣瓣微動,喃喃疾念着奇異的法咒,聲音彷彿招魂的喃誦一般。
隨着他的低喃,歌聲更高一層,空氣中泛起一層巨大光渦,朝着那波動不止的紅光圖紋衝過去。
“呼啦啦——!”
紫微公子微睜紫眸,宛如一隻困睡剛醒的妖狐般,眸光詭譎,流轉如絲。
“覆白骨爲被,臥血肉爲榻……”他並起雙指,一撩脣瓣,這個動作令人莫名意動神搖:“收斂汝之憤怒,滋養噩夢之花……”
“嗷嗷——!”
「不周龍蛇」被那片詭異的紅光圖紋迎頭照耀,彷彿見了什麼可怕的對手般,憑着野獸本能狂亂呼嘯,蓄力衝擊。
但是那姿態中,藏着一股深深的恐懼。
遠處的謝琅琊冷眼看着,清楚看見「不周龍蛇」周身鱗片更加張開,尤其在頭顱下部濃密鋪展,形成巨大扇形。
那是護罩的形狀。
「不周龍蛇」在神智狂亂的「混沌狀態」下,都清晰感覺到了危險,這般庇護自己!
到底是什麼……
“啊啊——!”
這時,高空之上歌聲一炸,散成更加巨大的迴音,充斥在每一道暴風、每一片亂雲之中。
以紫微公子爲中心,那片光渦褶皺更高,光紋寸寸開裂,轟然向上一衝。
光渦捲成一道無邊雲浪,彷彿將滿天際的流雲全都捲過來一般,高高衝上紫微公子頭頂,橫直吸入紅光圖紋之中。
從那雲浪之中,一大羣千奇百怪的幻影激烈翻滾着,衝涌遊蕩,彷彿沸水中翻騰的煮物般。
另一邊,一道血影飛衝而起,獵然一轉身形。
謝琅琊爲了看得清楚,從狼背上一躍而起,足踏真氣懸浮空中。
他一把撥開眼前紛亂糾纏的紅髮,血瞳如鋒,凝視過去。
那呼嘯雲浪就在他眼前,裡面捲動着無數幻影,劇烈起伏着,無法看清任何一個東西的全貌。
“嗚嗚——”
巨大歌聲更加淒涼,捲成鬼哭之音,但那低迴婉轉、無限詭異的曲調,還在蔓延。
紫微公子身形一挺,指尖一掃脣角,紅光染透了脣瓣,彷彿浸了一嘴鮮血般。
他慵懶高貴的聲線,聽起來異常詭譎:“汝若不願安睡,吾賜你一張溫牀……”
他高高舉起手臂,指尖一勾,劃出一道妖魅紅光。
雲浪嘩嘩一卷,衝出一道飛影,長長拖出一道黑色弧線。
謝琅琊隨之一擡頭,只覺周圍充滿了濃重妖氣,讓他這副「至邪之體」,都感覺到石化般的堵塞感。
在他眼前,那道飛影宛如隕石一般,高高一折,擊向「不周龍蛇」。
凝聚了兩個頭顱能量的大傢伙,張開血盆大口,噴吐出無數瘋狂吸附的吸盤。
那飛影與它相比,簡直連塞牙縫都不夠。
但是……
紫微公子紫眸一閃,臉上又出現那種癲狂般的笑意,眼白微翻,脣角高翹:“還有美人頭顱,伴你共眠!”
他迅速一掐指形,紅光在指尖砰然碎裂,彷彿掐碎了一顆小小的心臟。
“嗡——!”
在紫微公子的咒語催動下,那片紅光圖紋極限擴大,迎風散成虛光。
虛光紛紛轉向,朝着那道飛影的方向一擁而上,呼嘯吸附其上。
“呵呵呵——”
一陣尖利的女性笑聲突然炸開,令人渾身發毛。
謝琅琊心頭一震,立刻推近視線,盯住那道飛影。
近了……
這是!
謝琅琊血瞳一睜,眼前迅猛展開一張慘白的人臉。
不,是一個斷裂的頭顱!
那長長拖在其後的黑色弧線,是一把豐厚無比、宛若追命絞絲的長髮!
那人臉是個女性,柳眉細眸,眉心上方點着兩枚丹朱,櫻桃小口微微張開,露出一排森冷鋒利的小牙。
就從她的口中,不斷吐出令人恐懼的詭異笑聲。
就好像厲鬼伏在耳邊,連聲輕笑,釋放着即將勾人進入地獄的快感!
“嗷——!”
「不周龍蛇」蛇身一彈,向後彎出一道巨大弧度,猛地向前一衝。
那人頭衝的更快,一路噴灑尖利笑聲,蕩起比暴風銳利百倍的迴音。
“咚——!”
在人頭撞上「不周龍蛇」的瞬間,那人臉赫然一裂,嘴部大開,生生將下巴撕成兩截。
這副架勢,簡直是要反過來吞掉「不周龍蛇」!
一聲劇烈撞響崩炸而起,血色蘑菇雲成環狀激烈崩開。
謝琅琊通透的法眼都被遮了個乾淨,滿眼只有亂轉的雲煙。
雲煙之中,無數鬼影纏繞狂飛,個個都是那人頭的形狀。
“呵呵呵——!”
笑聲漫天飛旋,更尖十倍,一團巨大黑影在蘑菇雲中激烈扭動,突然一僵。
“轟轟——!”
「不周龍蛇」整個往後傾倒,宛如泰山崩塌一般,激起狂亂逆潮。
整個海面被兜底一拍,被這大傢伙橫截成兩片高衝的分水嶺。
它一倒下,另一邊的身體本就被謝琅琊封鎖了天靈,頹然一軟,跟着狂衝倒下。
兩面頭顱相撞一處,激起無邊大潮,嘩啦啦噴灑了滿世界。
謝琅琊血瞳微瞠,眼中還殘留着方纔所見的景象。
“嗷!”
一聲厲吼喚回他的精神,他一側頭,只見「長虹」傾身下壓,蓄起兇猛力道。
在它面前,始終埋藏在濤濤巨浪之下的那截蛇身,被兩個頭顱同時倒下所掀起的反衝力,高高彈射出來。
“小子!”紫微公子的聲音穿過詭異歌聲,轟然傳入謝琅琊心頭。
謝琅琊側過眼角,血瞳凝聚不祥的冷光。
那種眼神,絕不是看向師父的。
而是看向一個……
與他彼此之間,終有一死之戰的對手!
這道冷光稍縱即逝,謝琅琊穩住心神,看向眼前轟轟甩起的巨大蛇身。
他法眼一動,立刻看穿血肉,感應到蛇身中有一團流毒般的黑氣在滾滾擴散。
“看到了吧?”紫微公子彷彿能洞穿謝琅琊的心思,隔空一擡下巴,語氣雖是輕淡,卻勝似斬鐵:“鎮住那團黑氣,不要讓它擴散!否則「不周龍蛇」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