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琊正看着「風滿樓」的人收拾殘局,不日將會有跟沈秋楓較爲交好的江湖中人過來打理。
他正想着散出去的「黃金傳信」,記載了有關那祭壇的一切,但是沒有引起什麼動靜。
這點在他的意料之中,想來那「黃金傳信」沒有散佈很遠,其中內容關係重大,應該有人半路截了。
“琅琊!”
謝琅琊思路一斷,迎風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呼——”連城雪一落地,痛快地喘了一口氣。
想來是發動身法一口氣飛過來的,小臉漲出些許粉紅色。
謝琅琊側過身:“女俠怎麼了?”
連城雪很着急,連連拍打着胸口,把真氣順下去。
謝琅琊伸手拍拍她的後背,不由笑了:“總是腳後跟打後腦勺的。”
“我跟你說,就你這人早晚把人氣死。”連城雪順了口呼吸,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不管別人多着急,你永遠雲淡風輕的。”
謝琅琊大方地點點頭:“你不是去探聽「黃金傳信」了嗎?”
“我們的「黃金傳信」沒傳多遠,似乎連「追風城」方圓百里都沒出。”連城雪皺起柳眉:“冥、魔兩界的動靜也鬧得不小了,怎麼還壓着?真不知道「扶風大陸」這些高層腦子裡裝的什麼。”
“就這個消息,”謝琅琊道:“不至於急成這樣吧?”
“哎呀,不是!”連城雪一拍額頭,拉住他的臂彎,踮腳靠近耳畔:“我發現了新的「黃金傳信」。”
“什麼?”謝琅琊歪了歪頭。
“關於你的罪名,散佈在整個「扶風大陸」的「黃金傳信」已經撤回了。”連城雪低聲道。
謝琅琊眨眨眼睛,嘶了一聲:“這不是好事嗎?那個周青玄遵守了諾言。”
“你知道撤回的消息是怎麼寫的嗎?”連城雪小獸般呲牙,甩了他一記粉拳:“‘此事已報「三教仲裁所」,不日將會水落石出,大陸同道靜待’。”
謝琅琊腦中嗡地震了一下。
他的眼神頓時被黑暗籠罩,漫起一股可怕的惡意:“周青玄那老小子,把我的罪名散到「三教仲裁所」去了?”
連城雪緊緊一握粉拳,抓狂地原地轉了幾圈:“我就說不能相信他!”
謝琅琊微微瞠目,血瞳散出寒光,那副沉思的模樣充滿了毒辣的痞氣,讓人不敢近身:“這混蛋……”
“冰塊臉!”此時,一道紫色光影劃過高空,從雲端翻身落下。
霍霜君不管不顧,一步飛蹬竄到謝琅琊面前,揪住他的肩膀一陣搖晃:“你小子就仗着自己聰明吧!現在搞成這樣,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謝琅琊一把按住他的手:“不應該。”
“還有什麼不應該的?”連城雪急了:“事實擺在眼前!”
“我是說沒有任何預兆。”謝琅琊這回真的是猝不及防,劫難突然當頭砸下:“周青玄突然翻臉,到底是什麼原因?”
“還不明白?”霍霜君一把推開他的肩膀:“那老小子利用完你之後,食言而肥,想將你除掉!”
“對!”連城雪接聲道:“他身爲名門正道,卻跟人交易陰鬼之術,他肯定要把這個消息鎖死!”
兩人一邊一個,在謝琅琊耳畔急吼吼地說着。
謝琅琊如一尊冰雕般,沉靜凝思。
他突然擡手,止住兩人的話語:“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對於周青玄來說,費這麼一通周折太費勁了。”
“你……”霍霜君啪地一拍臉,對這小子真是全無辦法:“聽着!這回你得聽我的。”
“啊?”謝琅琊被他一把拽了過去。
這小子力氣真不小,直接把謝琅琊拽了個踉蹌。
“惹上「三教仲裁所」,你小子還活不活了?”霍霜君急着從身上翻着什麼,抽出腰間一個白玉令牌:“拿着!只要拿着這個東西,整個「扶風大陸」東方,隨便你躲到哪裡!肯定不會有人攔着你!”
他語速極快,一面說一面推着謝琅琊。
連城雪快步跟上,雖是心裡不捨,但已經滿口應和:“對,至少先躲一陣子!給「三教仲裁所」逮着,可就完蛋了!”
“等等,”謝琅琊一剎步伐,舉起手來:“我這就要跑路了?”
“你小子還做夢呢?”霍霜君胡亂一撥長髮,按住他的肩膀:“是,你是無辜的,「玄蓮山莊」的覆滅跟你沒關係。但是周青玄敢把「黃金傳信」散到「三教仲裁所」,肯定就是有確鑿的辦法給你扣實罪名啊!”
“是啊!”連城雪雙手握住謝琅琊的手臂,玉手都發涼了:“琅琊,你先躲起來,我會想辦法還你清白的!”
“對,我們兩個去查真相!”霍霜君是真的着急了,看來謝琅琊的安危在他心裡很是回事。
在他心裡,已將謝琅琊看做好友。
而友人遭難,他霍霜君是不能坐視不管的。
不待謝琅琊說話,那兩人已經急火火地商量開了:“要不要去找溫人鳳那老傢伙?可是完全沒線索……”
“那個……”謝琅琊招了招手,讓那個湊到一起火急火燎想辦法的人看過來。
“你小子能把人急死!”霍霜君回頭吼了一句:“你還這麼光天化日地站着?「三教仲裁所」說滅了你,那還不是一眨眼的事!”
他抓了謝琅琊的臂彎就走,生生把對方拖出去幾步:“這樣,你就去「扶風大陸」東西兩個板塊交界處,那裡有一片山谷,是我爹早年修煉的地方。”
“霜君。”謝琅琊眼神一凜,身形有力一頓,再不動半步。
“我說真的,那地方還比較安全。”霍霜君拽了幾下拽不動,泄氣地一垂頭,轉身冷冷瞪着他:“謝琅琊,你真的想死嗎?知道是誰要來抓你嗎,是代表「扶風大陸」修爲頂峰的「三教仲裁所」!”
“我要是就這樣跑路,”謝琅琊淡淡道:“反而像是逃避罪名,那我就說不清了。”
“可是……”連城雪剛要說話,就被謝琅琊安慰地環住香肩。
他彷彿安慰一個鄰家少女般,輕拍了拍連城雪的香肩:“這件事毫無徵兆,我不能這麼一頭霧水,任人宰割。”
霍霜君皺眉道:“你想做什麼?”
“我得知道周青玄那老小子反咬我一口的原因。”謝琅琊一甩衣襬,現在他突然就大難臨頭了,反而不着急:“「三教仲裁所」即使來抓我,也不能眨眼就到眼前。”
他扭了扭脖子,把白玉令牌放到霍霜君手裡:“我去「朝鳳樓」探探情況。”
“喂!”霍霜君借力把他往回一拽,將白玉令牌塞回去:“這個拿着,對你有用。”
謝琅琊這纔看清楚白玉令牌上的鎏金圖紋,是一條盤雲張牙的青龍,眸光一閃,心中有所觸動。
“這個令牌是我家族的信物,就算是「三教仲裁所」見了,至少也能讓你多喘一口氣。”霍霜君重重吐了口氣:“你不用去看了,我剛從「朝鳳樓」回來。”
謝琅琊抱起雙臂,聲音有些感慨:“該不會是聽了這個壞消息,火急火燎爲我籌謀去了吧?”
“我告訴你,你這小子最好死了。”霍霜君恨恨地踹了他一腳:“「朝鳳樓」被隔離了,鬼氣森森,陰氣非常濃重。”
陰氣?
謝琅琊皺起劍眉:“你說隔離,是有人下了結界嗎?”
“沒錯。”霍霜君點點頭:“整個「朝鳳樓」都處於禁入狀態,即使隔着結界,也能感到非常厲害的鬼氣。”
他一撩袖子,露出一截淤青斑斑的手臂:“你看,我只是貼近看了一眼,那反彈的鬼氣就能把經脈震傷。”
連城雪也探頭一看,急促地吸了口涼氣:“好厲害。”
謝琅琊凝眸思考:“會不會是那個儀式……”
另外兩人心裡都咯噔了一下。
“那個召喚死者的「照陽換陰」的儀式出了什麼問題?”謝琅琊搖了搖手指:“那種儀式如果發生混亂,造成那樣的陰氣泄露並不奇怪。”
“趕得這麼巧……”霍霜君一咬牙:“真的是周青玄那老小子,在搞那個詭異的儀式吧?”
“哼!”連城雪一聲嬌喝:“自己不乾淨,倒先嚼起別人的舌頭來了!”
她一拍謝琅琊的肩膀:“琅琊,我們把那老小子也抖出去!”
霍霜君即刻點頭:“是個辦法,把他也撂出去,否則冰塊臉太被動了。”
“兩位都如此關懷,”謝琅琊微微頷首:“我真是感激不盡。”
他一擡血瞳,聲色冷沉:“但是,這個說法只是猜測,就算散出去也沒有說服力。”
“他誣賴你,”連城雪像只發了狠的母獸般,清澈的銀眸都變得鋒利起來:“我們還不能說說他?!”
“女俠,”謝琅琊輕彈了她額頭一下:“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他轉向霍霜君:“我還是要去「朝鳳樓」看一眼,憑藉我體內的陰鬼之力,能感應到的情況會多些。”
霍霜君的劍眉幾乎要皺斷。
“我陪你去。”連城雪二話不說,小跑跟上謝琅琊。
“不用。”謝琅琊道:“陰鬼之氣太傷經脈,你留在這裡。”
連城雪眯了眯銀眸:“我不能在你身邊嗎?”
一句話,問得謝琅琊心頭莫名一痛。
“說實話,我現在有點懵了。”謝琅琊笑了笑,頓了頓,擡手撫摸連城雪的頭頂:“情況變得太突然,我得自己冷靜思考一下。”
連城雪微微頷首,像是個被人摸頭安慰的小女孩:“……我知道了,我和霜君留下來,幫你注意情況。”
“那小子真夠意思。”謝琅琊瞥了霍霜君一眼,心裡不由感慨。
說着,他凝起身法,一團血霧聚集腳下。
“琅琊。”在謝琅琊騰空而起時,連城雪突然喚道。
“嗯?”謝琅琊已經飛上半空,臨風轉頭,長髮如同飛散的血花。
“你總是叫我的全名,讓我感覺……離你很遠。”連城雪凝了凝眸,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仰望着他:“以後就叫我小雪吧,自從我娘去世後,再沒有人這樣叫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