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琅琊輕咬舌尖,接觸着自己的上牙齦,這個動作凝固了許久。
他的思緒好像一團漿糊,黏稠流動,彷彿看見了什麼隱藏在黑暗處的東西,又似是什麼也想不通。
太陽穴嗡嗡地疼起來,謝琅琊擡手捂住眉眼:“你確定嗎?”
“這是屬於我們同類之間的感應,”小咕看着玉佩上的黑痕:“絕對不會錯。”
謝琅琊看向它,舉起玉佩晃了晃:“會不會是因爲我造成的這個黑痕,形成了這樣的磁力?”
小咕斜眼看了他一眼:“只是一個灼傷的痕跡,不會有這麼大效果。”
謝琅琊不知自己在逃避什麼想法,心裡一團亂,拿着玉佩在眼前細細地看。
“你向我發出的磁力,可是這一截惡魔的手臂。”小咕甩開觸角,碰了碰他的左臂:“所以說……”
“是這塊玉佩本身。”謝琅琊淡淡打斷:“發出了吸引你同類的磁力。”
“那個黑痕,”小咕歪歪頭:“只是讓這種磁力更明顯些,最多起到這個作用。”
作爲「玄蓮山莊」的聖物,象徵親傳弟子身份的靈氣純潔的玉佩……
和自己惡魔的手臂,發出相同的磁力?
而且能吸引到這樣一個,佔據了一整片虛空的怪物……
“「玄蓮山莊」……”謝琅琊握緊玉佩:“頭一次覺得這個地方,哪裡不對勁……”
“現在,”小咕甩了他頭頂一下:“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吧。”
謝琅琊拉回思緒,瞪了它一眼:“這種時候你收回力量,又把我拐到這裡來,沒頭沒腦就要我想辦法?”
“不要抱怨。”小咕扭過眼珠:“你也不想被困死在這裡吧?”
謝琅琊哼了一聲,按住疼痛的太陽穴,背靠絕壁坐了下來,用力揉搓臉龐。
清醒清醒……
腦子簡直亂成一鍋粥。
“呼……”謝琅琊像是潛水許久,呼吸到第一口空氣般吐出一口氣,看着掌心的玉佩:“若這玉佩對你的同類有磁力,是否可以起到一個‘鑰匙’的作用?”
小咕晃晃眼珠:“什麼意思?”
“比如說,可以利用它連通你這個同類的身體。”謝琅琊搖了搖玉佩:“在這片虛空中打開道路。”
小咕發出咕嚕一聲水聲:“有趣的想法。”
“喏,你看,我的左臂對你發出了磁力,反過來,你也能對我的左臂有所感應。”謝琅琊擡起左臂,黑色毒蛇似的疤痕很扎眼:“這就說明兩者是相連的不是嗎?”
他轉過身,試着將玉佩貼在絕壁上:“這塊玉佩本身很有靈性,應該會有一些更不尋常的效果。”
“剛纔我只是通過本能的反應,覺得到達這裡就可以找到出去的方法。”小咕聽完,甩了甩筋肉:“你自己能想到這一步,還不笨。”
謝琅琊白了它一眼:“有功夫損人,還不如趕快過來,感應一下你這同類的波動。”
小咕轉了一圈,繞住他的肩膀伸到手邊:“是你自己一頭撞進黑洞的,不應該對我這個態度。”
“我還不是爲了追回……”謝琅琊話到嘴邊,吞了回去,若有所思地盯着玉佩。
誘餌……
不知怎麼,蓮雅那張美麗的容顏倏然劃過腦海。
謝琅琊一個激靈,甩頭回神:“行了,你這死怪物得理不饒人的。”
小咕伸出觸角,整個包裹住玉佩,連着他的手也裹住。
謝琅琊滿手黏嗒嗒的觸覺:“能行嗎?”
“不要說話。”小咕乾脆道,全神灌注在玉佩上:“你很吵。”
謝琅琊撇撇嘴,心中暗道:“脾氣真夠差的。”
“嗡——”
一聲幻聽似的震動拂過耳畔,謝琅琊立即繃緊了精神,側耳聽着。
“嗡嗡——”
震動又擴大了幾周,他的耳廓幾乎能感覺到空氣中淡淡的波紋。
“讓你蒙對了。”小咕鬆開觸手,露出被一團黏稠黑光團團包圍的玉佩:“的確有了感應。”
“嗯?”謝琅琊血瞳一亮。
“玉佩的磁力,正在連通我這同類身體的某處。”小咕伸長筋肉,四面看了看:“據我的本能感應,另一端是通的。”
“喂,”謝琅琊彈了它的大眼珠一下:“可別又通入什麼更奇怪的地方。”
“應該不會。”小咕眯了眯眼珠:“這個同類,目前除了進食的本能之外,還沒有其他覺醒的痕跡。”
謝琅琊集中精神,握緊玉佩,感應周圍嗡嗡震動的走向。
震動的波紋形成螺旋狀,頂端拉成一個箭頭,指向某處。
謝琅琊一側身:“那邊嗎?”
小咕繞上他的肩膀:“是的。”
謝琅琊順着真氣所探測到的震動方向,邁步走去。
玉佩在掌心不停震動,肌膚感覺到鑽頭鑽入般細碎的疼痛。
“震動越來越強……”謝琅琊越走,越感覺到真氣的撩撥放大。
“叮!”
他眼前光芒一炸,一團初升紅日般的光華從黑暗最深處流淌出來。
少年的身子被映照得雪亮,幾乎失卻了輪廓。
小咕雪白的身子只剩下幾縷線條:“好奇怪。”
“奇怪?”謝琅琊心裡一沉,但是沒有停下腳步。
不是不想停下,是有一股莫名的推力,在他身後蔓延。
謝琅琊皺眉,細心感覺着後背上一波波的推力。
這種感覺……
“雖然你最開始進入那片虛空,面對我的同類,收起可能造成威脅感的武器是對的。”小咕貼近他:“但其實沒必要。我感應清楚了,我的這個同類,還處於孵化狀態。”
“孵化……狀態?”漸漸地,謝琅琊已經不是自己在走了,身後一股推力完全可以推他前進。
向着那團光華深處走去。
“也就是說,”小咕的大眼珠在強光映照下,只有一片眼白:“它還是‘卵’。”
彷彿有一個冰塊在謝琅琊心裡碎掉,聲音異常明顯。
“可是你剛纔說孵化……”謝琅琊側過頭,眯起血瞳,光的強度已經無法直面了。
“真是奇怪。”小咕喃喃道:“按理說,脫離「黑暗之地」的卵球時,如果沒有覺醒就死了。可是它竟然保持着‘卵’的狀態,可以二次孵化……”
謝琅琊只覺身後的推力越來越強,勉強回頭一看,身後一片波光盪漾。
“嘩嘩——”
這聲音漸漸清晰,涌出虛空包圍了他。
這是……
水聲?
“不像是它自己的行爲,難道有外力促使它孵化……”小咕猛地停下自言自語,也感覺到周圍一股強大的壓力包裹過來,同時清晰的還有連綿不斷的嘩嘩聲。
“琅琊!”它猛然轉過眼珠。
同時,謝琅琊足下一個踏空,眼前光華迅速溶解,滾滾消散。
“嘩啦!”
他身子猛地下落,掉進一片無邊無際的大水之中。
“咕嚕嚕——”
謝琅琊嘴裡吐出大串氣泡,像一條失去游水能力的魚,腦中一炸。
剛纔那推力……是水波!
他奮力轉過身子,雙臂奮力撥開水波,雙腿配合着不停前蹬。
小咕柔軟的身體完全無力似地,繞着他的肩膀亂飄。
這水好大的壓力,自己一定是在水的最底。
謝琅琊沉下一口真氣,縈繞胸膛,維持氣息,向上奮力游去。
靈敏的身體幫了大忙,即使每個關節都痠痛得要死,他還是快速逆流而上。
這深黑色的水……
謝琅琊眼神一動,只見遠處隱約透露出水光。
水面!
謝琅琊加了把勁,真氣縈繞周身,形成一圈漩渦,推動他的身體向上。
小咕的大眼珠闔上一半,十分無力似地吐着水泡。
謝琅琊瞥了它一眼,憋了一口氣,用力一衝。
“撲啦啦——”
他猛地扎出水面,肌膚滿是青紫,被水流擠壓得微微血腫。
“呼……”謝琅琊拼命呼吸着冰涼的空氣,在水面上胡亂轉了幾圈,激起大片水花。
“琅琊……”小咕好像很疲憊,這是它第一次顯露這樣的狀態。
謝琅琊本能似地伸手,將它環在胸前。
做了這麼個動作,他自己也愣了一下,看着被環在自己臂彎裡的小東西。
“沒事了。”謝琅琊輕聲道,聲音異常穩重:“我們出來了。”
“這是哪裡?”小咕的聲音黏嗒嗒的,它這咂舌音很重的聲音,還是在它剛剛寄生在自己身上時纔出現過。
謝琅琊凝起血瞳,冰冷的水聲在寂靜的洞天裡詭異迴盪:“聖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