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聞聽唏噓聲一片,藍頤琳更是難抑悲情,撲在尚鑑坤的遺體上終於嚎啕大哭起來。沈皓宗等人叫過來藍初月和鍾荷黛,詢問她們昨天晚上大家走了以後的情況。鍾荷黛說昨天諸位大人走後王上確實有些不舒服,臨睡之前她還特意爲王上量了血壓,一切正常。國後問王上需要宣御醫嗎?王上回答說只是覺得頭暈目眩,但是並不嚴重,休息一下就好了。所以她爲王上準備好保溫水杯,伺候王上和國後就寢以後,就和藍初月在側間裡休息了。
半夜裡她聽到王上拿杯子喝水的聲音,喝完水之後又繼續睡了。王上習慣在半夜裡喝一點熱水,否則會感到嗓子乾澀,誘發咳嗽。對這一習慣,無論國後、她還是藍初月,包括新聘請的營養師都很熟悉,所以臨睡之前只要爲王上準備好保溫水杯,就可以不用額外照顧了。
早上快六點的時候,是國後最先發現王上駕崩的。國後應該是無意中觸碰到了王上的身體,感覺冰涼,這才警覺的。由此可知,王上是在睡夢中駕崩的。國後疾呼她與藍初月,三個人痛哭之餘,急忙通知三司和御醫處。
在鍾荷黛哭訴的過程中,尚承乾已經從高泉殿趕了過來,撲在尚鑑坤的遺體上放聲痛哭。沈皓宗等人不忍藍頤琳母子太過悲哀,幾個人過去將二人攙扶起來,多有安慰之詞。
這個時候,尚登華和隗靈犀以及池沛柔也來到了芷陽殿。此時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沒有什麼事情能比尚鑑坤駕崩的事情更大了,所以衆人都不再提及昨天晚上尚鑑坤怒斥尚登華的事情,默默的退到一邊,讓尚登華和隗靈犀過去。
尚登華來到尚鑑坤的御榻旁,用手摸了一下尚鑑坤的手臂,然後失聲痛哭起來。藍頤琳擦着眼淚,一巴掌打在尚登華的背上,哭訴道:“華兒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公父是被你活活氣死的啊!你個畜生……”
尚登華聞聽胳膊一甩,止住悲聲,轉頭對藍頤琳說道:“母后在說什麼呢?公父到底是如何駕崩的還沒有定論,你憑什麼說是我的責任。本太子還是你兒子嗎?哪有公父屍骨未寒,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的道理!”
藍頤琳看着尚登華怒目圓睜的雙眼,已是寒徹無比,再次撲在尚鑑坤的遺體上大哭起來。尚登華站起身來,環視了一遍沈皓宗、棠修染、巫臣元青、鬻鴻德、鍾荷黛、藍初月、林劍匡和鄭西濱等人,最後問沈皓宗:“公父駕崩之前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你是咸陽宮司徒,你告訴本太子,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沈皓宗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王上是在睡夢中駕崩的,所以並未留下遺詔。不過昨天晚間王上已宣四相入宮,是否等他們來了再做打算呢?”
“等他們來了又能做什麼呢?我是問你現在要怎麼辦!”
“臣以爲現在我們應該通知瀛洲國立醫院,請專家對王上的遺體進行全面檢查,確定王上駕崩的病因,也好……”
尚登華不待沈皓宗說完,不耐煩的揮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有什麼可檢查的,父王在睡夢中駕崩,屬於壽終正寢,未受病痛折磨,這是需要修行幾輩子才能得來的福報。你還要全面檢查,難道要把公父的遺體解刨了,查個子午卯酉不成。你這樣做,是何居心?”
尚登華最後一句話,驚得沈皓宗一身冷汗。他只是一個最正常不過的提議,居然換來尚登華如此責斥,而且還給他差點按上一個罪名,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他以前認識的尚登華羞於言辭,可不是今天這個句句帶刀的尚登華啊!
沈皓宗本來還想着今天早上尚鑑坤和四相商議廢掉尚登華的太子之位以後,擇日正式宣佈了,他就可以踏踏實實的輔佐新太子尚承乾,有朝一日尚承乾繼承了秦王之位,他這個仲父也算功德無量。哪成想天有不測風雲,一夜之後尚鑑坤駕崩了,而尚鑑坤欲廢掉尚登華之事只有他和藍頤琳兩個人知道。如此一來,即使他現在說出尚鑑坤的打算,恐也難堵悠悠衆口。
沈皓宗心中又想到,爲什麼頭一天晚上尚鑑坤剛剛痛斥完尚登華,並宣四相今天一早進宮議事,可是睡了一覺就駕崩了呢?他自西土回來以後,身體一直還是不錯的,沒有聽說再有什麼急症,難道真的是被尚登華活活氣死的不成?這也不太可能啊!昨天大家臨走的時候,尚鑑坤不過僅僅有一些情緒激動而已,怎麼可能被尚登華活活氣死?那麼如果不是身體狀況的因素,還會有什麼原因呢?總不至於是……
想到這裡,沈皓宗心驚肉跳的向後退了一步,低下頭去,不再多說話了。恰在此時,侍從前來通報,王越澤等四相已經到了。此時此刻,沈皓宗不再說話了,衆人也就一起看向尚登華。尚登華再次環視衆人,並長時間將目光停留在沈皓宗的身上,良久才說道:“宣他們進來吧。”
王越澤、姜博超、風無涯和任旭堯四個人進殿後,沒有看到尚鑑坤,而是見尚登華等人愁眉苦臉,又聞榻閣裡哀聲一片,已經有了不太好的預感。王越澤試探了問了一句後,尚登華便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們,尚鑑坤昨晚在睡夢中駕崩了。四個人聞聽也是唏噓一片,深感悲哀。然後大家依次進入榻閣,在尚鑑坤的遺體前肅立默哀。
過了一會兒,風無涯建議請國後和公子乾先在芷陽殿西側會客廳裡休息,王上已經駕崩了,別讓國後再哭壞了身子。於是隗靈犀、池沛柔和尚承乾扶着藍頤琳慢慢的走進西側會客廳,芷陽殿正殿之中只剩下四相和咸陽宮衆人。
尚登華看了看衆人,目光在掃過巫臣元青的時候揚了揚眉。巫臣元青會意的向前一步,拱手向衆人施禮道:“太子殿下、四位大人,王上昨夜在睡夢中駕崩,實在是令人痛心疾首啊!不過,當下之事,我們是否應該商量一下王上的身後之事了!”
衆人都明白巫臣元青說的意思,也都覺得的的確確需要好好的商議一下,於是尚登華讓大家坐下來說話。王越澤等四相坐在了大殿東側的椅子上,沈皓宗、棠修染、巫臣元青等三人則坐在了大殿西側的椅子上,鬻鴻德和兩位御醫知趣的推至殿外等候消息。尚登華看了看左右兩側的七個人,在大殿裡來回踱了幾步,然後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北側那張椅子上。這張鎏金椅一直以來都是尚鑑坤的御座,現在尚鑑坤駕崩了,尚登華一屁股坐上去,四相互視一眼,全都默認了。沈皓宗看在眼裡,冷在心裡,默默的暗歎一口氣,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任旭堯首先建議暫時不要移動尚鑑坤的遺體,但是應該請瀛洲國立醫院的專家攜帶專用儀器來芷陽殿,在不破壞遺體的前提下爲尚鑑坤查明駕崩的病因,並確認尚鑑坤的駕崩時間,以便對外公佈的時候有證可依。對於任旭堯的提議,尚登華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他也明白任旭堯說的句句在理,便命巫臣元青馬上聯繫瀛洲國立醫院的院長,秘密派專家以最快的速度前來咸陽宮。
接下來風無涯建議棠修染立即封鎖咸陽宮的所有進出通道,沒有特殊通行證不得允許任何人員隨意進出。在尚鑑坤駕崩的消息正式對外公佈之前,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途徑散佈有關尚鑑坤駕崩的消息。棠修染應唯馬上開始部署尚衛各營取消一切休假,全天24小時處於待命狀態,並將咸陽宮的警戒級別提至最高。
姜博超則建議應由咸陽宮委派得力之人,分別前往健君府和岱輿區,通知天行健君尚融坤和老衛家。王越澤等人皆贊姜博超考慮周全,於是沈皓宗便命巫臣元青迅速派人前往通知。尚融坤是尚鑑坤胞弟,自然要派專人入府通知,而老衛家在秦國則特指舅舅家,也就是尚鑑坤母后的孃家,是最不能有絲毫怠慢的。尚鑑坤的母后,也就是已故太后本姓無鉤,岱輿島人氏,老衛家則是秦國對舅舅家的尊稱。
在瀛洲國立醫院的專家沒有確認尚鑑坤駕崩的最終消息之前,王越澤等人的建議和發言都是非常謹慎的,這一點讓沈皓宗深感佩服。他也在不斷地思考自己在這個時候到底應該怎麼辦,是默認現狀還是挺身直言,到底該不該把尚鑑坤昨夜急宣四相入宮的真相說出來?想來想去,他決定放棄。畢竟尚鑑坤已死,而且在他看來有些死的莫名其妙,那種死無對證,說出來會引發大秦尚國動盪的話還是不說爲好吧!再說了,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掌握勝局。二世秦王駕崩了,太子繼位,這在所有人的意識裡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如果他在這個時候,說尚鑑坤駕崩之前要廢掉太子,改立公子乾爲太子,這種沒憑沒據的話,說出來誰信呢?
瀛洲國立醫院的幾位專家和護士攜帶專業醫療儀器對尚鑑坤做了生命體徵檢查之後,判定尚鑑坤確實已經死亡,並向尚登華等人做了判定陳述。他們判定尚鑑坤死亡的依據是腦幹和大腦兩半球的機能已全部、永久性消失;無自動呼吸;瞳孔散大;顱神經反射消失;腦電波消失等。
幾位專家根據尚鑑坤遺體現象推算出死亡的時間應該在凌晨四點左右。他們向尚登華等人解釋說,尚鑑坤目前剛剛出現屍斑,這說明他的死亡時間超過四小時不久。屍斑一般在死亡後4-10小時內出現,人死後血液循環停止,最快半小時後,血液因自身重力墜積於屍體的底部血管,該處皮膚顯出紫紅色的斑痕,像瓶底的紅酒,這就是屍斑。他們推算尚鑑坤的駕崩時間是凌晨四點的另外兩個依據是屍僵和屍溫。屍僵一般於死亡後1-3小時開始出現,最初出現在顏面部和眼肌,隨後擴散到軀幹的上下肢。12小時後,屍僵達到全身。屍僵持續6小時左右開始緩解,屍體恢復變軟。屍溫是指死亡後體內停止產熱,屍體的溫度大約每小時會下降一度,而肌肉組織和環境對屍體溫度影響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