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梵聽心中着急,追問道:“麻神醫,既然密伏期已經超過十年了,物是人非,那個施蠱的人又如何對商君索命呢?”
麻興軻回答道:“施蠱人索命的時候,不需再見中蠱之人,只需將中蠱人的毛髮裹於食物之上,餵食於烏龍王。當烏龍王吞下食物,便會從毛髮中提取出中蠱人的信息,於萬里之外喚醒中蠱人體內的蠱毒,致使中蠱人當即喪命。”
已經有了太多驚心動魄的前期鋪墊了,當沈皓宗聽到這裡的時候,反而有點釋懷了。不就是烏龍王於千萬裡之外喚醒他體內的蠱毒,他會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中毒而亡嗎?這與那個被施Q蠱的張姓漢人受蠱毒折磨多日相比,還是很人道的。
始終認真傾聽,沒有做聲的王建國此時說道:“興軻老兄,中醫和苗醫卻有諸多不同之處,方纔聽了老兄的侃侃而談,也是受益匪淺。不過,剛纔聽你說尊師曾經在手書的醫書中記載了龍王蠱的制蠱和施蠱過程,那麼有沒有關於解蠱的記載呢?”
“實不相瞞,師父自己記錄的醫書中並沒有龍王蠱解蠱的記載。不過師父他老人家感念衆生辛苦,曾多次以身犯險研究解蠱之法,所以我預計師父應該懂得解蠱的方法,只是沒有記錄下來而已。”
王建國聽罷追問道:“尊師還在雲南嗎?”
“是的,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九十多歲高齡了,多年來隱居於楚雄州,享盡天倫之樂,已經許久不再替人看病解蠱了。”
王建國點點頭,繼續說道:“興軻老兄,商君的事情非同小可,還請老兄看在我的薄面上,請尊師爲商君解蠱,好不好?”
麻興軻面有難色,長嘆一聲,說道:“兄弟你說話了,就是聖旨啊!不從也得從啊!不過我只能負責向師父引薦商君,至於師父肯不肯爲商君解蠱,我就愛莫能助了。這一點請兄弟諒解!”
衆人聽了麻興軻的話,都彷彿在黑夜中看到了光明,紛紛喜形於色。沈皓宗也長舒一口氣,就好似已經死裡逃生一般。由於麻興軻還要參加一天的研討會,所以幾個人約定後天就由麻興軻帶領沈皓宗、左梵聽和王炫庭一起前往雲南,請麻興軻的師父爲沈皓宗解蠱。至於羋應寒,礦業大會之事已畢,他便自行乘機返回智利。
一行四人乘飛機抵達昆明機場的時候,麻興軻的學生已經在機場等候多時了。五個人乘車直接前往麻興軻師父所在的楚雄州元謀縣江邊鄉。江邊鄉是彝族聚居區,苗族人口很少,只有幾百人而已。
汽車駛入村寨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家家戶戶炊煙裊裊。麻興軻先將沈皓宗等三人安排在朋友家裡住宿,並請朋友準備酒肉給沈皓宗等人充飢,他則去師父家中稟告沈皓宗中蠱和解蠱的事情。
沈皓宗等人趁着主人準備晚餐的時間,走出吊腳樓,發現這個苗寨的房子都是用杉木建成,樓上住人,樓下架空,通風防潮,避暑禦寒。寨子裡有兩棵川南紫薇樹,已有數百年曆史,每棵樹都須十人合抱。在樹根下,一泓清泉不滿不溢。遠處一幕瀑布從溝渠縱橫的山腰飛流直下,水花四濺。寨中的石牆全部用咬合法壘砌而成,不用灰漿,嚴絲合縫。陣陣犬吠和雞鳴,伴着炊煙如雲飄蕩,耳中傳來天籟般的蘆笙樂,真有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覺。
沈皓宗等人圍坐於小方桌旁,一邊吃飯一邊閒聊。王炫庭感嘆本來三個人計劃周遊西土,雲南是最後一站,萬萬沒有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最後一站反而變成了第一站。再者,他此生第一次來到西土與族人相見,沒有想到堂弟竟然還有麻興軻這樣的苗醫朋友,由此引出沈皓宗蠱毒一事。事到如今,方纔真正理解了什麼叫做無巧不成書。
左梵聽卻有另一番見解。她說通過這次的事情,她也深刻體會到一句古話:福禍相依。她說如果不是尚鑑坤駕崩,尚登華繼位,沈皓宗不可能被逐出咸陽宮,也就沒有了南美髮跡和西土之行。沒有西土之行,又怎麼可能認識王建國,並間接從麻興軻那裡發現了沈皓宗中蠱一事。所以說,有時候好事是災難的開始,而壞事也是幸福的源泉。
沈皓宗聽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未置可否。其實他的心裡又何嘗不是這樣認爲的呢?通過蠱毒之事,讓他深刻認識到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是他曾經堅定不移的信仰,而此刻正如傾倒的大廈般在層層垮塌。
吃完晚飯許久,麻興軻纔回到吊腳樓。他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師父答應見沈皓宗一面,至於願不願意給沈皓宗解蠱,乃至於能不能幫助沈皓宗成功解蠱,需要親眼見到沈皓宗才能知道。麻興軻同時表示,師父與沈皓宗見面的時間是明天日出時分,只見沈皓宗一個人,其他人需要回避。
對於師父,麻興軻做了簡單的介紹,他之所以稱之爲師父,而非師傅,是因爲他的師父從小收養了他,像阿爸一樣把他撫養成人,並傳授苗醫絕學給他,所以既爲師又爲父,因此尊稱師父。師父這個人心很善,對於他人的苦難感同身受,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會盡量幫忙的。
第二天清晨四點多,幾乎一夜未眠的沈皓宗摸黑在麻興軻的帶領下,一腳深一腳淺的攀至寨子後面的半山腰。日出之前,他們在一個山洞的洞口處停了下來,麻興軻示意師父最近幾天都在這個山洞裡閉關。兩個人摸摸搜搜的進入山洞後,沈皓宗發現洞中漆黑一片,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突然,洞中傳來一個男人蒼老的聲音,語音他聽不懂,但是麻興軻在黑暗中拉了他一把,示意他站着別動。
麻興軻使用洞中男人所發出的、相同的語音回答以後,洞中的男人又說了一句話,麻興軻繼續回答。沈皓宗心想這一定是苗語,麻興軻一定是在用苗語同他的師父溝通。果不其然,當他們再交談幾句,晨曦微升,光亮一點點照進洞中的時候,從山洞中步履蹣跚的走出來一位老人,麻興軻連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攙扶着。那位老人向麻興軻說了一句話,麻興軻開心的對沈皓宗說道:“商君,師父答應幫你解蠱了!”
沈皓宗雖然不明就裡,但是聽說麻興軻的師父同意幫忙解蠱,還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他也像麻興軻一樣,上前攙扶起老人。麻興軻和沈皓宗攙扶着老人走出山洞,麻興軻解釋說師父之所以同意幫助沈皓宗解蠱,是因爲剛纔他們倆初入山洞的時候,師父在漆黑一片中看到沈皓宗周身被紅光籠罩,尤其是頭頂的紅光,如同火焰般有一尺之高。所以師父斷定沈皓宗是大德之人,雖然身中蠱毒,但命不該絕。由此才答應提前結束閉關,即刻下山。
沈皓宗再次感謝老人的再造之恩,並承諾解蠱之後一定好好報答。老人聞之擺擺手,由麻興軻翻譯說,不需要沈皓宗的任何報答,能夠千萬裡相聚就是緣分,一切都是冥冥中註定的。同時還說,能不能順利解蠱目前還不好說,需要找到解蠱之物方纔有把握。
回到村寨,麻興軻向王炫庭和左梵聽述說了師父同意解蠱的事情,對於沈皓宗周身的紅光,王炫庭和左梵聽都是驚異萬分。王炫庭說我們也算是和沈皓宗相識已久的人了,不管是青天白日還是月黑風高,從來沒有看到他身上或頭上的什麼紅光啊?左梵聽則一本正經的說是不是我們都是凡夫俗子看不到啊,而師父是得道高人,已開天眼,所有才能看到。麻興軻未置可否的笑笑,在王炫庭和左梵聽的一再追問下,才說師父不會用這種事情騙人的,他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沒有看到絕不會妄言。既然沈皓宗有紅光罩體,則表示這是好事情,至於怎麼個好法,好到什麼程度,他就不知道了。
總之師父同意解蠱就是好事情。不過師父交代麻興軻需要大量的黃金蛭來進行解蠱。黃金蛭是水蛭的一種,生活在苗寨附近觀音山最深處的溝渠裡,被稱爲蛭王。黃金蛭的體長遠遠大於普通水蛭,一般的水蛭體長在60-120毫米之間,而黃金蛭的體長在100-200毫米之間,成紡錘狀,通體金黃。這種黃金蛭及其罕見,只有在元謀縣個別鄉鎮有少量生存,其他地方尚未發現活體。
由於黃金蛭具有一定的藥用價值,而且特別珍稀,所以多年來已經被捕捉殆盡,現如今需要大量的活體黃金蛭來爲沈皓宗解蠱,的的確確是一件很難完成的任務。好在麻興軻的師父在村寨中具有很高的威望,所以當麻興軻將捕捉黃金蛭的事情向寨中苗民發佈以後,寨子裡的男人們踊躍響應,紛紛製作各種捕捉工具前往觀音山捕捉黃金蛭。
寨子裡的男人們使用的捕捉方法包含竹筒捕捉法、草束捕捉法、簸箕捕捉法和豬腸捕捉法。所謂竹筒捕捉法,就是將直徑10釐米以上的竹子截成60釐米長的竹段,劈成兩半,在竹筒內塗抹上新鮮禽畜血液,再按照原來的形狀合好綁牢,於黃金蛭出入水域將竹筒淹沒在水下5釐米處,通過攪動溪水使血腥味擴散達到捕捉作用。草束捕捉法是將稻草紮成60釐米長的一束,前後端綁好後黏上蛙血,放入水中。簸箕捕捉法則將殺死的蛙或豬肺等動物內臟用紗布包好,綁在簸箕裡,放入水下20釐米處。豬腸捕捉法是將豬大腸截成段,套在木棍上,排開距離插入水中,吸引黃金蛭來叮咬豬大腸。
所有參與捕捉黃金蛭的男人們用了整整三四天時間才捕捉到足夠爲沈皓宗解蠱的黃金蛭,大家一起興高采烈的回到村寨。這幾天對於在村寨中等候消息的沈皓宗等人來說,可謂是漫長的幾年時間,心裡無時不刻都在祈禱着能夠捕捉到足量的黃金蛭。當王炫庭看到大家凱旋而歸的時候,不由得心中大喜,從隨身皮包裡一下子拿出來五六沓人民幣,請麻興軻分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