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章
少年看着一向雲淡風輕的丞相大人這幅詫異的模樣，皺眉道：“怎麼，大人認識他？”
祁文點點頭，連忙走了上去，扯着季子路的袖子，想把他拖出雨水裡。誰知祁文剛拿起他的袖子，便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祁文低頭一看，心頭一蹙，季子路竟然是整個下半身都沐浴在血水裡……
他的身下原是一團稻草，雨水又大，沖刷不斷，把血腥氣都衝散開來。可那大腿上的血又不斷冒出來，又染紅了他素白的衣裳。
祁文不敢在他傷勢還重的時候拖他，便着急的命令道：“愣着做什麼？過來幫忙！”
少年連忙反應過來，幫助祁文擡起季子路的身子，搬到一旁。
祁文着急的不行，卻兀自冷靜下來，道：“一，先拿乾衣裳給他換了。二，再生火，拿出吃食來先熱着，最好是湯水，不然就煮點粥。三，把藥包拿出來，治傷寒的煮一些，治傷的也弄一點。四，另外，立馬查看附近有無驛站，便是醫館也可以！我們分頭，你一三，我二四！”
祁文擡眼看了看那個愣住的少年，冷冷說道：“愣着幹嘛？”
少年一個激靈，連聲應是，帶着季子路去給他換了衣裳。
“可是……”少年突然道，“治內傷生骨的藥……我沒有帶……”
祁文扶額，呼出一口氣來，從一旁的柴草堆裡抽出一支木棒來，遞給他，道：“畫。”
“啊？”少年怔怔的看着他，“畫什麼？”
祁文忍住不發作，耐心道：“草藥啊……你們征戰多年，治傷的草藥總歸是認識的。他傷重，祁文又不懂醫理，暫且只能這樣了……”
少年恍然大悟，道：“可是這山上藥又找不齊。算了，你去找當歸，甘草和伸筋草吧……”
說罷，他便在地上拿着木棒畫出了這三味藥草的模樣。
祁文從來是過目不忘的，只瞥了幾眼，便衝了出去。
外頭的雨下個不停。祁文的衣裳不久便被淋透了，卻已經無暇顧及了，再怎麼說，他祁文終歸是有愧於他的，不是麼？
少年看着祁文慌張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興味的笑容，把手中的木棒一扔，回頭看了看那被雨水淋的已經有些浮腫的季子路，搖搖頭，走上前去替他處理傷勢……
待到他撕開季子路傷處的破布，繞是他這般見慣風雨的人也不由得抽了口氣。傷口猙獰的厲害，白森森的骨頭都可以從外面窺見……
無需多看，他便下了定論，這人的這條腿是廢定了。就算這裡有醫館或是華佗在世都未必能救回他這條腿，更何況，這裡什麼都沒有呢。
少年嘆了口氣，蹲下身來，低聲笑道：“幸好，幸好你遇上了我……”
說罷，他擡手摸上了季子路的傷口……
等到祁文回來的時候，少年正在引火，打火石打得霹靂亂想，惹得破廟裡一陣清明一陣昏暗，越發陰森了。
祁文衝了進來，連忙把東西遞給少年：“是這些？”
少年讚許的憨憨一笑：“大人好記性，都是對的，既然藥來了，那麼大人你來生火，我趕快去把藥給他敷上。”
祁文點頭：“好，你快去……”少年接過草藥，卻看見祁文的手上面目全非，細小的石子甚至都還留在他的傷口上。
這人，還挺講義氣的……
少年笑了笑，徑直去爲季子路敷藥。
祁文站在原地緩了緩氣息，坐了下來，小心翼翼的拿起水壺淋洗自己的傷口，卻一聲不吭，彷彿受傷的不是他一樣。
祁文鎮定自若道：“他傷勢怎樣？”
少年手下動作不停，回答他說：“只怕……這腿是廢了……”
祁文聞言手一頓，訥訥的重複道：“廢了？”
少年道：“是啊。他的腿受了很重的傷，骨頭基本上已經徹底斷了。”
祁文把水壺擱在一旁，自行包紮了起來。與此同時，他安步當車的開口：“我知道你是張無後的人，張無後手底下沒有廢物……你真的不能救他？”
少年嗤笑一聲，道：“不是不能救，只是救不了。我能抱住他這條腿不被截掉已然仁至義盡了……”他語調一揚，“你怎麼知道我是張無後的人？”
祁文冷淡的回道：“他是邊關的參謀……”
少年一愣，嘆了口氣，道：“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