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家沒碰上小華甚是遺憾。聽他媽說在學校交了個女朋友,國慶上對方家裡去了。好傢伙,動作比阿海還麻利。
小華是我發小,打小光屁股一塊長大。小時候在一塊缺德的事幹了不少。鞭炮扔人家豬圈裡,拔氣門芯,偷甘蔗……偶爾失手,讓人揪着後脖領各自送回父母那裡,然後就是被親爹親媽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第二天和小華碰上,兩人擼胳膊挽袖子,清點身上的淤青塊誰多誰少。少的那位買一根冰棍給另一位作爲精神撫慰。可貴的是兩個人從不埋怨此次失手究竟是誰拖了誰後腿。有時候惡作劇得逞,小華像被注射了腎上腺素那麼興奮,突然嗷牢一嗓子:“汽車人,變形!人間大炮,一級準備!賜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這小子,一月未見,難得放假,居然把人間大炮發射到女朋友家裡去了,回到學校定要寫信過去好好給他洗洗腦。
三天的假期嗖一下就沒了。臨走前,老媽買了好多東西塞我包裡,真擔心我會被累死在半道上,直接給錢不就完了嘛。
中午時分我到的宿舍。嘯海,斃狗,大灰,大蔥都來了,就剩小祝子沒來,最近的往往都是最晚到的。
大灰的兩百塊錢沒能要來,“尼克松”說用兩百個黃色笑話抵賬,大灰欣然接受,說再用一塊五一個轉手賣給小祝子聽。
嘯海的事也沒能做實在,回去三天,嘯海那個英明的女友從來沒有給他兩個人獨處的機會。
大蔥信誓旦旦說要鎖在屋裡修煉,閉門不出的。結果……
回家當天,大蔥就把自己反鎖在屋裡,吩咐好他爹媽,到飯口了,把飯菜從窗戶裡端進來。大蔥咬着牙嘀咕:“我肯定行,說不出去就不出去。我要讓曉俊,嘯海,大灰他們看看,我大蔥修煉不是隨便說說的。”
就在這當口,村裡那個外號叫“八五折”的胖姑在院子裡扯着嗓子喊道:“程叔,我聽說衝哥他從學校回來了,他人呢?”還沒等大蔥他爸回話呢,大蔥冼足而出,牽着人家粗壯的手直奔二里地外的打穀場草垛。
時光如梭,歲月荏苒。一晃已經到了十二月初了,天氣涼了,女生的穿戴也嚴實了,校園瞬間少了一片旖旎風光。
大灰和往常一樣,熄燈後蒙在被窩裡聽《悄悄話》,然後換個調頻聽《蔚蘭夜話》,一期不落。
嘯海忽然提議:“乾脆都睜眼,別睡了,明天上課的時候再睡。咱選個話題聊聊,今天就從女人說起。”
我開口道:“嘯海,咱昨晚也是從女人說起的。”
斃狗嘀咕:“前晚也是。”
小祝子嘟囔:“大前晚......還是。”
“不說話你們能憋死不?”嘯海有點不耐煩了。
這個話題永遠是最時髦、最時尚、最實際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我們六人舉手表決並一致通過。大蔥說他連腳都舉了,大灰說他能舉的都舉了。
我在中學的時候和班裡一個女孩好過。”嘯海首先開頭,這個頭起得夠生猛。黑夜裡我似乎隱約看到嘯海的那對狼眼裡泛着綠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亮。
聽嘯海柔情綿綿的語調太慢,我替他轉述一下。
大意是那女孩的爺爺會點武把式,嘯海打着拜師學藝的幌子藉機套近乎。男人女人,乾柴烈火,日久就生情了。(順便插一句,當時我就懷疑這小子是在瞎編,平時武俠小說看多了。這情節分明是老套路,師兄師妹之間多半都有一腿。)
終於有一天放學一起回家,嘯海沒走老路,七拐八拐把女孩帶進了連GPS都找不到的一間閒置倉庫,此間倉庫離最近的居民區足足有九九八十一公里,倉庫裡還有柴草垛,上面鋪塊布就是席夢思。不知道是老天有意安排,還是嘯海這傢伙早就踩點好的就不得而知了。乾柴都有了,烈火還遠嗎?
嘯海之心,317衆人皆知。
當嘯海講到此處的時候,我似乎都能聽到下鋪的大蔥正咕嘟咕嘟狂咽自己的口水。
衆人皆知嘯海這傢伙馬上要褪變成原始人類了,我們隱約聽到那可憐的小姑娘嘶聲力竭的尖叫。所有人的牙齒後面準備好了兩個字--“畜生”,就等嘯海行使暴行的時候連帶着唾沫星子一塊噴他臉上。
“那天,我吻了她,那是絕版的初吻。”嘯海深情道。黑夜中我似乎看到嘯海的魂慢慢飄離他的軀體,正尋找着那間倉庫的方向。
“趕緊往下,趕緊!按快進鍵。”大蔥明顯比誰都焦躁。一本《易經》沒把他訓練成六根清淨、氣定神閒的超人,反而迫害得如此慘不忍睹,這般面目猙獰。
“完了。”嘯海很淡定。
大蔥第一個不樂意了:“完了?”
“靠!犯得着這麼費事嗎?這點小事在教室門口就可以辦了。”
“就是,浪費我們時間,浪費我們精力。嘯海,你說你怎麼對得起我們兄弟?”
“這不調理二楞子嗎?”
“嘯海,哥們要的是完整無刪減版。”
“對不起我們還是次要的,他們倆的所作所爲也太對不住那堆草垛了。”
沉默良久,大蔥發話了:“嘯海,你那情妹妹再好,那不身處兩地嘛,遠水終究解不了近渴。”
“沒錯,咱班那麼多漂亮美眉,看中了就趕快下手,遲了人家可不等你。”小祝子來了一句。
我立即說道:“小祝子說的沒錯。近日美聯社、路透社、法新社聯合向我傳達信息,說已經有隔壁班的男生向我們班的女生髮起總攻了,就是住姐妹們宿舍下面的那幫孫子。經常站窗臺上,也不怕掉下去摔成餡餅,伸長了賊手,往姐妹們晾出去的衣服上夾紙條。”
大蔥有點急了:“有這事?奶奶的,太歲頭上動土,還有沒有王法了!”
“傳書遞簡,成何體統!”
嘯海很沉着:“各位莫急,咱班的女生都是高素質、高品位的物種,掐半拉眼都瞧不上這幫孫子。你瞧瞧他們,個個跟那歪瓜裂棗似的,怎麼能跟咱哥們比?”
“話雖如此,但終究是塊心病啊。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大蔥還是有點憂心忡忡。
“不說這個,轉下一話題。選美開始,噹噹噹當。”嘯海還帶了樂隊。
“我說那小劉同志長得不錯。”聊這類話題兄弟們進入狀態就是快。阿海這邊剛“當”完,就有人接口了。
“比我那小尹差多了。”
“什麼時候成你的啦?死不要臉。”
“班長不賴,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段有身段。”
“就那鞋拔子臉啊?你這孫子什麼審美?趕緊去醫院矯正。”
“要我說還是小黃瞅着帶勁。”
“你眼裡全黃的東西,連個姓都不放過。近期正掃黃呢,一邊呆着去吧你。”
“都別爭了,那幾個能跟小邵比嗎?人家是俄羅斯人,據說特愛吃中國的炒肉瓜,這不,起箇中文名還跟炒肉瓜諧音。”大灰自詡是小邵的中學同學,瞭解的比誰都多就嘚吧個沒完,“知道人家的座右銘不?”
“不知道。”
“生是炒肉瓜的人,死是炒肉瓜的鬼。”
“算是幹上勁了嘿。”
大家都知道小邵是地地道道、貨真價實、如假包換、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只是生人要打冷眼一看,還真有點像俄羅斯美少女。可小祝子那讓驢踢過的腦袋楞是沒轉過彎來,他那傻冒加二百五雜交的基因又開始肆無忌憚地氾濫了:“俄羅斯人?靠!我一直以爲她是中國人。媽滴媽我滴姥姥,這俄羅斯大妞的中國話比我說得都順溜。誰都別攔着,打明兒起,鄙人就開始強攻俄語。”
斃狗啞了半天終於又重新吠叫:“你小子英語除了fuck shit便認不得第三個的,還學個屁俄語啊?”
“別小看小祝子,有一門語言就相當適合他。”我又出來打抱不平。
“是嘛俊哥,給兄弟我指條正道,日後我要發達了,忘不了您的好處。金銀、珠寶、美女,隨便挑。”黑夜裡我彷彿已經看見小祝子向我點頭哈腰,就差三叩九拜了。小祝子繼續道:“俊哥,究竟是哪門語言啊?”
“鳥語!”
這次選美最終在鬨堂大笑中草草收場,不了了之。
嘯海那晚老翻身,他整夜都在尋思到底身下這硬板牀和那柴草垛哪個睡起來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