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依偎着直到天色吐白,胤禛抱着沉睡着的年馨瑤回到青漣閣,自己卻收拾一番直接上朝去了。
年馨瑤這一覺睡得無比甘甜,彷彿放下了心中一直以來的痛苦與煎熬,全身心放鬆下來。
待她醒來,胤禛已經處理完公事回到府中,她一睜眼就看到了他。
胤禛舒了一口氣,握着她的手,聲音低沉嘶啞:“我以爲,你又要睡好久好久了。”
方纔喚她喚不醒,他心中頓時不安,請了大夫來瞧說並無大礙,但他還是非常擔憂。
“怎麼會呢,王爺,妾腹中飢餓,自然就醒來了。”年馨瑤順着他的力道坐起來,一旁伺候着的凌嬤嬤連忙拿了個靠墊放在她身後,讓她靠得舒服些。
胤禛捏了捏她的鼻尖,寵溺道:“膳食早就準備好了,你一直沒醒,正在小廚房裡煨着。”
凌嬤嬤也在一邊說道:“是啊,王爺也一直沒用膳,就等着側福晉醒來呢!”
“那怎麼使得,王爺身子金貴,嬤嬤怎麼不勸着點。”
胤禛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別急,餓個一時半會也沒什麼。現在你醒了,咱們一塊用。”
說着,凌嬤嬤忙退下去準備,呂湘雲進來服侍年馨瑤洗漱。
胤禛也不講究,就在年馨瑤的牀榻上支起個小几,將幾色清淡小菜放在上面,親自喂年馨瑤用膳。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甚是甜蜜,惹得呂湘雲和凌嬤嬤捂嘴直樂。
年馨瑤面頰染紅,分外不好意思。
才吃到一半,忽然高無庸面色猶豫地走了進來。
“回稟王爺,棱柱大人他……”
胤禛一聽是鈕祜祿瑾玉的父親,原本溫柔的臉色又凍成了冰。但他手上的動作未停,一勺雞湯喂入年馨瑤口中。
“什麼事?”
高無庸一哆嗦,知道這個時候前來打擾,時機非常不對。可是那鈕祜祿一家子跪在雍親王府門前,若是傳了出去,對名聲有礙。
他忙一彎腰,乾脆不看胤禛,閉着眼一口氣說了出來:“棱柱大人領着幾位公子在咱們府門外負荊請罪。”
“呯”得一聲,湯碗被胤禛重重地磕在小几上。
“趕緊打發走了,眼不見爲淨。”
高無庸精神緊張,一下就跪了下來,卻左右爲難,不敢離開。
年馨瑤伸手覆在胤禛手上,替高無庸解圍道:“王爺不如去瞧瞧,也好歹讓他們弄個明白。”
她的話反倒令胤禛更加氣憤。
“棱柱是這般蠢的人嗎?養出這樣的女兒,還打算將幾個兒子也賠進去?”
他站起身,原地來回走了兩圈,對高無庸說:“你去告訴他,鈕祜祿氏做的事自己承擔了,沒他們什麼事。”
年馨瑤垂頭:“王爺仁慈。”
高無庸還是沒有起身:“王爺,棱柱大人說帶了真兇來自首。”
“真兇?”
不單單是胤禛,就連年馨瑤也吃了一驚。
這些事的真兇不就是瑾玉嗎?哪裡還會有別的什麼人。再說了,這府中妻妾爭鬥,壓根就不管外人什麼事,這真兇從何而來?
胤禛沉默半響,最終還是端起了那碗還未喝完的湯,耐心地喂年馨瑤喝下,這纔對她說道:“我去瞧瞧,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年馨瑤柔順地點了點頭,目送着胤禛和高無庸的背影離開。
凌嬤嬤撤走了牀上的小几,奇怪地問道:“這鈕祜祿家唱得是哪出啊?”
年馨瑤搖了搖頭,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感覺。也許會有什麼變故。
“湘雲,你去瞧瞧。”
呂湘雲點了點頭,匆匆出了門。
胤禛走到前廳時,已有人得了消息將棱柱和他的幾個兒子請了進來,此時正跪在廳前候着,表情肅穆。
其中,鈕祜祿榮軒被五花大綁着,渾身瑟瑟發抖。
胤禛掃了幾人一眼,在主位上坐下,冷着臉並未開口。
棱柱領着幾個兒子給他請了安,咬着牙說明了來意。
“請王爺恕罪,今日綁了不孝子前來請罪,以證庶福晉清白。”
胤禛盯着他,像是看到了一個醜陋的怪物。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本王剛剛拿下張富,你就已經聞訊而來。看樣子,準備得還挺充分。不過,有一點本王要提醒你,鈕祜祿氏犯的是家規,不可能與你的兒子有任何干系。”
今日下朝後,胤禛根據信上所言派人緝拿一直爲鈕祜祿瑾玉看病的張富,並將他送去順天府關押審問。他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竟然就驚動了鈕祜祿一族,着實令他有些意外。
棱柱磕了一個頭,面色漲紅,也管不了那許多了,高呼道:“回稟王爺,這其中大有關係,請容奴才細細道來。”
“你說,若是有半句廢話,本王即刻派人將你趕出去。”
棱柱深呼吸一口,轉頭又憤憤地望了鈕祜祿榮軒一眼,這才解釋。
“庶福晉自幼溫順賢良,絕對不會做出那等不顧臉面之事。奴才得了消息後,仔細去調查,竟然發現一切都是這個孽畜所爲。他是庶福晉的同母胞兄,因不知上進被奴才趕出家門,平常都靠庶福晉接濟。他嫌庶福晉位份低,便動了壞心思,通過張富張大夫將那魅藥摻入坐胎藥中給庶福晉飲用。這一點,庶福晉起初絲毫不知情,爲了能夠懷上王爺的孩子,堅持日日都喝。後來她知道,那藥效已深入肌理,再也無法根除了。想必她念及兄妹之情,不願揭發這個孽畜,所以纔會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還有前年的草烏事件,也是這個孽畜通過張富尋來的草烏粉末,買通了府內的一個丫頭,說服曉慧加入年側福晉的頭油中,導致年側福晉小產。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孽畜所爲,實在是與庶福晉沒有半點關係。”
“請王爺明鑑。”棱柱和幾個兒子一同拜下,匍匐在原地。
“荒謬!”胤禛一拍扶手,站了起來。“你到如今還當本王是傻子嗎?”
“奴才不敢。王爺若是不信,可以找來那丫頭對峙,至於張富已經在王爺手中,讓他開口說實話是輕而易舉之事。”
“那丫頭是誰?”
棱柱答道:“孽畜自述是花房的粗使丫頭香之。”
“傳香之。”
香之來得緩慢,她哆哆嗦嗦走進前廳時,胤禛正在看順天府府衙派人送來的證詞。上面的內容與棱柱所說一致,將一切的過錯全部歸結於榮軒的貪婪,期望自己妹妹飛黃騰達,好多給他點錢揮霍。
胤禛將證詞放下,揉了揉額角,只覺得一陣頭疼,看着香之問道:“你可認得被綁之人?”
香之側頭望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身子秫秫發抖,險些昏過去。
“快說。”
香之又被嚇了一跳,不敢違抗,顫聲答道:“回稟王爺,奴婢認識榮軒公子。”
“怎麼認識的?”
“是……是奴婢跟隨花房總管外出採買時偶遇的,當時奴婢險些被驚馬所傷,是榮軒公子救了奴婢,所以……所以就熟悉起來。”
“他要你做過什麼事,你一五一十說出來。”
香之淚流滿面,卻不敢哭出聲,拼了命的忍耐着,不肯開口。
“不想說?是想去順天府嚐嚐刑罰的滋味嗎?”胤禛不悅道。
香之慌忙搖了搖頭,死死咬着自己的嘴脣,思索了片刻,這纔開了口:“奴婢與榮軒公子熟悉後,這才知道他就是庶福晉的親哥哥。他對奴婢訴苦說庶福晉地位很低,要想辦法幫她爭寵。他得知府內最受寵的是年側福晉,並且已經懷了身孕,於是偷偷拿了一包藥粉吩咐奴婢趁着給青漣閣送花的機會,將藥粉放入年側福晉的頭油中。奴婢不是青漣閣的人,不容易得手,於是榮軒公子便利用曉慧的弟弟來逼迫她爲他做這件事。後來年側福晉小產,曉慧被貶去花房,也是因爲奴婢在那裡的關係。”
“大膽奴婢,竟然與外人勾結謀害主子,你可知罪?”高無庸替胤禛罵道。
香之面露悲傷地望了棱柱一眼,忍着眼淚點了點頭:“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饒。”
胤禛同樣望着棱柱,手邊有一份證詞,下面跪着一個證人,竟然全部都將矛頭指向他的這個大兒子。
他有些無法理解,鈕祜祿瑾玉就那麼重要嗎?他竟然寧願損失一個兒子也要保全她。
他看到棱柱又對他磕了一個頭,隨即站起身,猛然從還未離開的衙役身上抽出一把劍,一劍刺向鈕祜祿榮軒。
劍身穿過了榮軒的身體,鮮血噴射出來,染紅了棱柱銀白色的衣袍。他眼中絲毫沒有一絲痛意,迅速又將劍拔出。
鈕祜祿榮軒依舊沒有說話,甚至連一聲痛呼都沒有。他像一個啞巴一樣,瞪大了雙眼,淚水從他眼眶中蜂擁而出,很快與鮮血彙集在了一起。
他倒在血泊之中,渾身抽搐,不一會就一動不動,斷了氣。
“王爺,孽畜已經伏法,請王爺莫再冤枉了庶福晉。”
這一系列的變故令胤禛看了都有些目瞪口呆,此時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