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祐一十四年, 御北將軍項瑜率軍大破焚越精兵於一線天,一路北上,阻於離觴城, 焚越忽得一奇人相助, 城池守衛固若金湯, 玄軍以數倍之力圍一月, 終不能攻。
——《玄林野史》
血光映着殘霞, 落幕夕陽,夜色緩緩降臨。
玄軍又一輪的攻城再次以失敗告終。用來攻城的牀弩和雲梯車幾乎被敵軍毀壞半數以上,效率大大降低, 將士們情緒也不免低迷。
“已經一個月了,離觴城久攻不下, 再拖下去, 來不及北上援師, 就是慘勝破城,焚越主力也已經直逼玄耀了。”
清冷的月光下, 一身披銀鎧的男人負手而立,長眉微蹙,聲音裡的焦愁無奈難以言說。
旁邊一儒雅的灰衣男子淡淡道:“將軍無需太過擔心,敵人援師來此尚需一段時日,只要趕在此前破城即可。”
項瑜看他一眼, 道:“焚越守城不但固若金湯, 夜間稍有空隙, 便來襲營, 而且個個輕功不俗, 常常攪得我軍不得安寧,又唯恐有伏不敢追擊, 如此戰術,實在不似焚越從前的作戰風格。”
涵墨塵心中一痛,話中弦外之音他豈會不明?自從公子七此名經一線天一役揚名天下,無雙堡和雲曦閣不出數日便聯繫上項瑜,公子七乃無雙少主的身份也不再是秘密。
“少淵不會…”
項瑜搖首道:“他既是御閣主首徒,本帥自不會懷疑他,只不過,恐怕敵人詭詐,威逼於他…”見涵墨塵默然不語,也只能長嘆離去。
夜中寂寥,灰衣男子獨立風中,早已是初冬,北風怒號,他披着一件黑色披風,忽然感覺一陣寒冷刺骨。
不知少淵在城內是否寒蠱復發?涵墨塵撫摸着腰間硃紅劍穗,微微苦笑,他這個決定到底是對是錯,表面上的沉靜還能自欺欺人多久呢….
身後草叢中忽然響起輕微的踩斷枯枝的聲音,涵墨塵急急轉頭,“少淵”二字差點脫口而出。
來人一身黑衣,在月光下現出身形,他的雙目因疲憊而充滿血絲,眉宇間盡是沉重,那人正是日前趕來尋找少主的七絃。
“涵公子,城內防備甚嚴,十影暫時無法潛入,不過卻也探聽到一些消息。”
涵墨塵眼神一動,道:“有何消息?”
“聽說沐子瑄日前帶回一個神秘人,似乎極其看重,連夜便召集了巫醫,卻嚴守此人身份,偏偏諸多倚重,屬下認爲這個人必然是少主無疑,不過…”
聽至此處,涵墨塵心中一寬,但見七絃神色古怪,又隱隱覺得不安,蹙眉道:“不過什麼?”
七絃猶疑道:“聽說此人行事古怪無常,又帶三分邪氣,離觴城久攻不下多半是此人出謀劃策….而且,他武功深不可測也並非盲人。”
涵墨塵蹙眉更深,心中憂喜交加:“若是沐子瑄將少淵的傷勢治癒,讓他恢復武功和視力自然再好不過,可是,依少淵的性子,一旦恢復武功,這天下間沒幾人可以攔得住他,但他….”
卻沒有回來….
後面的話七絃心知肚明,苦澀道:“少主定是有難言之隱…”
涵墨塵擡眼凝望天邊冷月,沉靜的雙眸中波瀾滔天。
此時此刻,焚越離觴城。
城裡絲毫沒有被圍困的死氣沉沉,反倒一片歡慶。一來慶賀今日又勝利一次,更重要的是,剛剛收到的消息,焚越主力於北疆取得小勝,提前趕來與主帥會師相援,數日便到。如此好消息,怎叫離觴城上下不歡欣鼓舞?
高高的城樓內,輕紗妙曼,將士們大口飲酒,欣賞着美女舞姿,一洗多日的勞苦。
帥座上的青衣男子微笑着將身上的青黑戰袍脫去,便要給身邊坐着的黑衣男子披上。誰知那人似笑非笑,卻也不披,抓着披風湊過去道:“我熱得很…”
說來奇怪,帥座本是軍營至高之位,但是旁邊的一張紫檀木太師椅貼的極近,幾乎並排,然而那黑衣男人卻沒有任何軍銜爵位。但如此尊位,想來兩人之間關係也非比尋常。
沐子瑄只覺一陣熱氣拂過頸項,也不知是烈酒穿腸還是舞技火辣,忽然一下也覺得熱了起來。但他長於掩飾,只是玩味的把玩着一隻琉璃盞,眼光看着對方雙目,似想分辨真假:“少淵…”
一陣腳步聲卻打亂了他的話,幾名士兵進來送酒,均着灰黑衣衫,正巧邁入殿來。
七月少淵黑眸掃過那羣灰色,忽然冷光一閃,驀然一陣心悸。
該死,又來了!他適才的慵懶之色全然爲冰寒代替,一下起身,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沐子瑄一愣,眼角瞥見那些灰衣兵士,心中一凜,蹙眉道:“誰叫你們進來的,出去!”
那些人不明所以,兢兢戰戰退下去了。下座的一羣將領卻暗暗皺眉,他們本來便不服那人莫名其妙的地位尊崇,竟還如此不識好歹,脾氣更是古怪邪氣,更加反感,只是礙於沐子瑄的威懾敢怒不敢言罷了。
沐子瑄卻知道那完全是因爲炎蠱與寒蠱相沖的結果,他囑咐將士們盡興,便託詞匆匆離去了。
這麼一來,明眼人更是看的一清二楚,對七月少淵更加頗有微詞。
白啓在一旁冷眼看着這一切,目似霜月。
七月少淵靠在窗臺之邊,手邊是精釀的密酒,蕩在華美的夜光杯中,濃密非常。他煩悶的仰頭喝了一口,不知道爲何,自從醒來之後,便發覺這個世界簡直和自己格格不入,從前做臥底暗無天日的記憶越發清晰,而之後的記憶越發模糊,更是不知爲何,每每見到灰色衣衫時,心中就是突如其來的刺痛。
然而這時在他身邊的,就只有一個沐子瑄。
門外隱隱響起腳步聲,七月少淵放下酒杯,神情又變成原來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沐子瑄望着他的側臉,忽然間覺得那俊朗的外表下暗藏危險的氣息,與記憶中讓人安心的爾雅截然相反。
“子瑄,你還要在那裡站多久?”七月少淵倒了兩杯酒,頭也不擡道。
沐子瑄看着他,忽然又微微笑了,反正終於得到他了,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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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俺8虐兒子了~絕對不虐~舉手發誓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