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有些轉晴,風雪漸些了。雲霧依然不減,氤氤氳氳環繞在峰上,有淡淡的陽光透出來,印在雪地上一片斑駁。
神劍殿裡,人們靜默着,峰主重樺被圍在中央,盯着年輕男子,對恃着,衝突一觸即發。
“重樺峰主,” 男子彈了彈指甲,微笑道,“相信我等來此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了。”
重樺重重哼了一聲,道:“陰險的鼠輩!這裡是清修之地!沒有你們要的東西!還不速速離開!”
“識時務者爲俊傑...你說,穹淵劍不在這天池峰,晚輩自然是相信前輩的,但是其他人信不信,就不好說了...”他回首揚聲道,“峰主你們都聽見了?”
其餘派衆齊聲道:“聽見了!”
“信是不信?”
“不信!”
“顧衡風!你不要欺人太甚!”重樺一下揮過拂塵,重重斥道。
“別動怒,重樺峰主,散魂滅神煙的解藥你是不想要了?”顧衡風皺皺眉頭,又舒展開來。
白眉道人拂塵一指,怒道:“你....你有種就和老朽堂堂正正比劃比劃!”
“好啊——”話音未落,人影先閃——
顧衡風披風驀然一掀,掌力藏在大袖之中“霍”的拍出,重重打在重樺肩上!
道人功力全失,哪裡躲的了對方十成十的一擊?硬撐下來,踉蹌幾步,“噗”的吐出一口血來。
七月少淵眯着眼看着,又回頭看看沐子瑄,低聲道:“這人...就是凌鷲派的掌派?”
沐子瑄垂着眼,緩緩點頭。
“看來,論速度和輕功,似乎可以和你平分秋色。”
沐子瑄挑眉搖首道:“不及我。”
“哦?你這麼肯定?”他又轉頭看着下面。
“師父——”葉君見恩師受辱,掙脫了涵墨塵,怒急衝了過去扶住老道。
“小君...快回去!”老道壓下翻涌的氣血,推了推他。想自己在這天池峰呆了半輩子,既然命中註定有此浩劫,那也是在劫難逃,但是這羣年輕的徒兒,最是讓他放心不下。
“呵呵,師徒情深哪?”顧衡風慢慢走過來,“啪”的一掌將他打翻在地!
“我看是虛情假意吧!”
他再次擡手,倏忽手腕一緊,動彈不得!驚訝的回過頭來,自己竟然被不知何時衝過來的涵墨塵抓住了!
“你是什麼東西?!”他一下掙開,一腳踢在對方腿上。
涵墨塵中毒已深,這會又情急之下動用真氣,換作他人恐怕早就支持不住了。但他不是別人,而是天塌下來也不容許自己倒下去的人。
涵墨塵身子一晃,卻竟撐着沒跪下去。他擋在白眉道人之前,拉過葉君護在身後,深深吸了口氣,緊緊閉着嘴,怕是張開一下就忍不住吐出瘀血來。
而看在顧衡風眼中,涵墨塵的沉默卻是不屑,是反抗,甚至是蔑視....
“敢瞧不起我!來人!”顧衡風狠狠盯着他,喝道,“讓他給我跪下!”
“是!”
左右的褐衣人應聲而上,緊緊扣住涵墨塵的雙肩,拉到顧掌派面前死命往下壓。
“二師兄!二師兄!你們這羣混蛋!”葉君通紅着眼,扶着老道,被另兩個人看住,動彈不得。
七月少淵沉了眼神,緊緊盯着涵墨塵,手指扣進掌心,一遍一遍剋制着衝下去的衝動。
現在還不是時候....
墨塵...你他媽千萬給我撐住了!
沐子瑄抿嘴看了他一眼,蹙眉不曾言語。
涵墨塵不知何時起在骨子裡就烙着一句話:跪天跪地不跪人,打落牙齒和血吞。
他自打進了天池峰一派,除了祭祖,祭天,祭劍,就絕少跪過。而其他同年紀的弟子,總是一天到晚的跪,被罰的。小孩子大都有愛動的毛病,坐不住,愛玩,愛惡作劇,是孩童天性,尤其是男孩。當然,天生不正常的除外。
但是,偏偏在道觀裡,嬉戲是最容不得的。門規是嚴肅而煩多的,尤其對七八歲的孩子,最通常的就是罰跪。
跪在最高最冷的神劍殿,不準講話,不準送吃的,只能思過。
涵墨塵那時也是巴掌大的孩子,尤其愛鬧騰,與別人不同的是,人家孩子是大着膽子,光天化日的玩鬧,而他則是藏着掖着,趁師父不注意,冷不丁來點惡作劇,還一本正經掛着個嚴肅的臉。
是以,他不但被罰跪的少,還尤其被重樺所喜愛,逢人便說,這孩子乖巧又穩重,準是成大氣候的!
不過,每當那些孩子被罰跪的時候,他總會偷偷跑去神劍殿,偷偷送點吃的,偷偷講些不怎麼好笑的笑話解解悶。一來二去,罰跪也成了玩耍,孩子們樂的舒坦,當然不會偷偷找老道告狀。
涵墨塵活了這二十二個年頭,苦是吃了不少,委屈也受的多,只是從來未曾往心裡去過。即使是現在,在衆多同門面前,受此等折辱,也是波瀾不顯的神情,脊背依舊挺得筆直。
他嘴脣緊抿着,淡然望着那些醜惡的面孔,目光如炬。
褐衣人壓得滿頭大汗,卻無法撼動分毫,無法,只好轉而去踢膝蓋窩。
那裡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幾乎毫無防備能力,只一使勁也就彎了。
兩膝猛地被撞了一下,涵墨塵猝不及防的,微微朝前倒了一點,一咬牙,又挺了回去。雙腿愣是鐵了心似的撐直了,直挺挺的杵着。
倒不是爲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啥啥的,只是這一屈,天池峰就是連最後的尊嚴也沒有了。
“滾開!沒用的東西——”忽然一柄刀挑過來,涮涮兩下將褐衣人擋了開去,直逼涵墨塵的雙眼而去!
顧衡風是氣極了,不顧身份的提刀揮過去,大刀上扣着五個青碧色的環,叮玲哐啷的響。
涵墨塵左躲又閃,勉強避開刀鋒,已是狼狽不堪。
重樺眼見愛徒被欺,怒喝道:“顧衡風!你身爲一派之長,竟欺負一徒手之人,也不怕爲天下所恥笑!”
“哼!好啊,拿出你的劍來!如你所願!”
涵墨塵抽出青溟劍來,雙手卻幾乎握不住。
顧衡風快攻十五式,一下比一下狠,涵墨塵勉強招架着,丹田空空,什麼勁氣也使不上。
忽然對方一刀砍下來,破竹之勢似要將人砍死——
涵墨塵手腕一轉,刀鋒轉平,卻被壓在肩胛上,越壓越下!
青溟劍“錚”的一下格住,全力挑起,全憑着一股子意氣,竟然將對方打退數步。
顧衡風怒極,沒想到這人身中劇毒,內力全封還能強到這種地步!
他忽的躍起再次全力而上,幾乎使了十成十的力氣,要置涵墨塵於死地!
“啪”的一下,青溟劍被打歪了。他踉蹌幾步,半跪了一邊膝蓋,以劍撐手,差點栽到地上。
顧衡風輕笑起來,慢慢度過去,忽然一下狠狠踩上了他撐在地上的手背!靴子微微轉着,慢慢有了血印...
“跪着求我,本座或許就放你一馬。”
“唔——”涵墨塵輕哼一了聲,垂了眼睛,又微擡起來,眼神淡然中帶着一絲銳利,“我不給...狗下跪!”
“你!”
“二師兄!!”葉君拼命的掙扎着,一下子被人打在地上。
“哼!好啊,有骨氣!我把你這雙手給跺下來,看你怎麼拿劍!!”顧衡風擡腳一下踹在他骨頭上,大刀揮起,正對着右手斬下——
突然一塊青瓦閃電般砸下來,重重打在顧衡風手腕上!
幾乎與此同時,遠方的天空終於騰一絲青墨色的煙。
七月少淵餘光一瞥,眨眼間,玄衣驟落而下,狐裘披風忽的張開,一下蓋在猝不及防的顧衡風臉上!
“什麼人唔——?!”
趁着他披風尚來不及扯下,七月少淵兩指一伸下切在他腕上,“哐啷”一下大刀掉落在地,四個耳光重重甩在對方臉上,“啪啪”響的驚天動地,披風上甚至浸出血來。
衆人錯愕之極,甚至沒反應過來,不可一世的顧掌派已然被打翻在地,披風好不容易掀開,赫然一張臉腫的駭人!
想他機關算盡,一招招棋子佈下,竟然還讓他半路殺出來!他氣的發抖,聲音都扭曲了:“愣着幹什麼?!殺了他!給我殺了這混蛋!”
“上——”
涵墨塵目光鎖着他,心上一塊石頭落地,又忽的懸起來,又是悲又是喜。喜得是心念牽纏的人安然無事,悲的是那人孤身而來,恐怕很快就會有事...
看他身邊無劍,心中一緊,毫不猶豫的將青溟劍甩過去,道:“少淵!接劍!”
寒風呼嘯着灌進殿堂,七月少淵持劍靜靜立在大殿中央,玄黑的衣袂咧咧翻飛,黑眸眯起。
他站在那裡,讓人彷彿覺得,無可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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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今天18歲了...........老了呀~~~-___-......
感謝LQHUA2579大的長評~~
晚上回來回帖......
後面小墨的戲份會很多了.........^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