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劍池,不是一座池,反是一座山,山的頂端是玄國最高之所,那同樣也是最險的一處斷崖,兩崖之間曾有一條窄窄的天梯臨空飛架,但十幾年前,傳說爲雲曦閣主所砍斷。
崖間上有飛湍激水,仿若天之落銀垂落而下,又似一把無上利刃高聳入雲,直插入地;下是無底深淵,終年煙光茫茫雲霧繚繞,縹緲險峻,因名之曰:落茫崖。
相傳,曾經有兩位劍術奇才落下此崖,更爲此處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後來漸漸又傳出另一個名字:隕劍崖。
舉行劍池論武之處自不在崖頂,而在半山腰處。
通往半山的石階正道上建起了一座氣勢恢宏的石雕門坊,旁邊聳立着一塊玄武巨石,深深地刻着“劍池”二字。
仰望去,蜿蜒的石階彷彿一直延伸入雲端。武場劍臺雲霧繚繞,神秘而又縹緲,雲間至深處好似武學至高的象徵,可望而不可及,又誘惑着追名逐利之人忍不住攀登。
兩人拾階而上,公子七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四周的武林人士,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走的好好的,他忽然腳下一頓,身後的沐子瑄差點兒撞在他身上。
“七兄,你怎麼了?”
“沒事....”是他多心了麼?怎麼總覺得有人暗中看着他.....
兩人遠遠去了。
人羣裡,他們所不知道的一抹頎長的黑影靜靜的凝望着他的背影....
盛會翌日開始,半山腰上的劍池山莊提供了休息之所。
山莊大堂之內,四周聚集着一個個的門派,中央卻一左一右分立着一幫人。右邊的一羣着着清一色的淺碧長衫,不卑不亢地立成一排,左邊一羣個個披着鵝黃披風,爲首的四人左腕上依次戴着黃、褐、藍、紅四色護腕,態度傲慢而跋扈。
明明應該喧鬧不已的大廳這時卻反而出奇的安靜,靜默得詭異。
所以當公子七和沐子瑄踏進大廳之時,也就分外引人注目。
公子七清咳一聲,想退到一邊去,無奈身邊的沐子瑄卻顯然不這麼想。
微搖的竹扇只露出一雙幽深帶笑的眼眸:“喲,這兒可真熱鬧。”
公子七斜眼瞥了他一眼,真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還嫌惹得麻煩不夠多?
轉眼間,那羣碧衣人確立即徑直走了過來。
公子七心中蹙眉,該不是又要開打了罷....
正想着,誰知那些人在幾丈之外忽然停下,齊刷刷半跪在地,向沐子瑄齊聲道:“屬下見過掌派!”
公子七回頭,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
中央那羣黃衣人詫異地望向這邊,交首耳語幾句,非但不斂氣焰,反而卻露出更加輕蔑的神情。
“掌派,那些凌鷲派的人不循先來後到之禮,硬要搶我派之位,實在欺人太甚!”其中一個碧衣男子跨出一步義憤填膺道。他的髮髻上繫着一根深翠色的綢帶,另一個則是純白色,而起他幾人則均是淺色。
沐子瑄微微頷首,並不發話。那幾人朝公子七看了幾眼,垂首推到一邊。
他手搖竹扇,圍着大堂轉了一圈,同各門派掌派問候寒暄,卻唯獨甩也不甩凌鷲。
衆人不由暗暗好笑。見這清葉之主侃侃而談,風流俊雅,尤其對比凌鷲無力跋扈,更加對沐子瑄好感大增。
公子七靠在門口的硃紅大柱邊,望着人羣中青色人影,微笑搖首,感嘆這人不管從那方面都絕對是個人才。
“這位公子...可是掌派的朋友?”
公子七回頭,身後正站着剛纔說話那人。
他想了想,笑道:“算是債主罷。”
“?”
公子七不理會他疑惑的目光,繼續道:“在下公子七,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不敢,在下乃是清葉派白翼堂堂主,白樓。”
公子七指指他身邊深翠色髮帶的男子,問道:“這位呢?”
那人頓了一頓,清咳一聲道:“他是青翼堂堂主...青樓。”
“....”公子七微微一笑,道,“幸會,幸會。”他忽然覺得自己升級了,竟然既沒有笑出來,也沒有忍不住聳肩,他居然已經快習慣了。
“七兄,”沐子瑄不知何時回到這邊,“各門各派大多在此,說不定有你要找之人。”
公子七搖首道:“現在只怕他們站在我眼前我也不知道,再等等罷。”
沐子瑄還想再問,卻聽身後有人大聲道:
“這劍池論武是較量出真英雄,那些膽小怕事怕了我凌鷲的鼠輩,直接滾下山去算了。”
這樣明顯的挑釁,再不作反擊,就真要被人看低了。公子七挑眉瞧着,早聞清葉與凌鷲不合,難道是真的?
沐子瑄依舊笑的優雅,他瞧了瞧爲首的幾人,忽道:“咦,怎麼不見五行護法之一的土護法,娃哈哈?娃護法?”
堂中果然又響起些悶笑的聲音,卻聽得沐子瑄又道:“難道是那晚在城裡的客棧,他打我不過,晚上帶人前來報復時傷了腿腳,不方便前來?”
一陣議論和譴責立即響起。
那幾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面子上又過不去,不知是誰嚷了一句:“一面之詞!證據呢?!沒有證據就休想誣衊我凌鷲派!”
不待沐子瑄說話,身後的清葉派一干人已經怒了。
“堂堂清葉之主會誣賴一羣鼠輩不成!”
大堂裡炸開了鍋,兩派爭執不休,幾乎要打起來。
公子七捱過去,低聲道:“沐兄不管麼?”
沐子瑄但笑不語,反倒沒事人一樣,只看不管,一雙黑漆的眸子輕輕流轉,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住手!”一聲沉穩的喝止響自門邊,深厚的勁力激盪在大廳內,頗有振聾發聵之效,霎時整個大廳靜默下來。
寬大的湛藍凌格袖負在身後,藍衣男子緩步步入,他雙眉斜揚,鳳目神飛,兩鬢有些與年齡不符地刻上了稀疏銀白的痕跡,卻絲毫掩不了盛年俊氣風華。
劍池歷屆的主持方,御風山莊,百年來穩坐武林泰山北斗,此言絕非虛假。而現任莊主御流霄便是歷代莊主中最年輕有爲而受人敬重的一位。
御流霄身後跟着進來三個男子,其一是祁門門主逝辰,另外兩個則是涵墨塵和葉君。
見御莊主的到來,雙方也只得做罷,向他見禮。
後面之事公子七自是不知道了,因爲當他們進去之時,他就獨自悄悄溜了出去。
遠離了大廳的喧譁,夜晚的劍池似乎格外的寧靜。月光凝在竹林小路上,映着潔白的光華,竹影幢幢隨風而動,淺淺竹香從通幽曲徑處傳來。
公子七迎月而立,背後拉出一條長長淡淡的影。
本來散慢悠閒的神情,忽然格外的認真而分明起來。他微微側過臉,幽黑的鳳眸向身後的竹林掃視片刻,忽而低聲道:“出來罷,璟非。”
話音剛落,竹林間輕輕一動,霎時又恢復了寂靜。只是眼前多了一抹黑影半跪在地。
“少主,”他低低道,聲音沉靜而乾脆。他微微擡首,一雙墨黑深沉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望着公子七。
“起來罷。”公子七看着他輕輕嘆口氣,道,“誰派你來的?重陽長老麼?”
璟非站起來,低垂着首,身體卻挺的筆直,搖頭道:“不。”
“....那是你自己要來?不放心我麼?”
璟非一頓,道:“是。”
公子七蹙眉:“所以就先跑到劍池一直等到現在?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
璟非眼神一暗,隨即單膝跪下,一字一頓沉聲道:“屬下知錯,願意領罰。”
“你.......”公子七簡直無語了,看着他的樣子,卻怎樣也發不了脾氣。自從一年前無意中救下這人,說服重陽長老讓他留在身邊作影衛之時,他就從來是這副恭順卻又透着疏冷的樣子,口中說着知錯知錯,做事依舊我行我素。
他無奈地扶着額頭 ,道:“罷了罷了,你愛跟就跟着罷。沒有我的命令,別讓別人發現了行蹤。”
璟非忽然擡頭,掩不了目光中的驚訝,又立即移開眼光,迅速答了聲“是”。
“等等,”公子七忽然想起一事,“你現在可帶了五百兩銀子?”
“....有。”他的目光中帶有疑問,不過,最終什麼也沒問。
高遠的夜幕,滿月飛明鏡,風拂雲散,夜涼如洗,霜華滿地,欲跨浮雲飛起。
公子七藉着月光往回走,不遠處的竹林另一邊,隱隱傳來人聲。他循聲望去,隱約看見兩個男人的背影忽覺有些眼熟。
“二師兄,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圓好美。”
“.......”涵墨塵擡頭看了一眼,道:“月亮在哪裡看都是一樣,從前在山上也沒見你這麼說過。”
“當然不一樣,你在山上只顧着習劍修道,幾時陪我賞過月?”
“山上還有別的師兄弟,你若覺得無聊,可以找他們玩。”
“......玩?”葉君深呼吸幾次,又重新擡起頭,滿懷期待的望着他道,“再過幾日,便是元霄節了,我聽別人說,元霄節的湯圓要和喜歡的人一起.....”
葉君雙頰泛起一絲紅暈,聲音越說越小,小得快要聽不見。
“湯圓?你肚子餓了?剛剛不是才用過膳麼?既然如此,不如回去吃點乾糧,早些休息罷。”
“........”公子七扶着一根粗壯的竹子,差點沒倒塌下去。
着臨門一腳踹是踹下去了,只可惜......撞倒腳了。
“七兄,你怎麼在這兒?”
公子七清咳一聲,若無其事走了出來,微笑道:“哦,我正在散步,剛巧經過,剛巧經過。”
“公、子、七!又是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白,卻慘遭烏龍的葉君,“火辣辣”地盯着他,頭頂幾乎要冒出煙來。
“小君。”涵墨塵蹙眉看了他一眼。這孩子怎麼就不知道禮數呢。
葉君磨牙,二話不說,頭一扭就走了。
這.......好像不是他的錯罷?
公子七挑眉道:“涵兄,你的小師弟的心意,你不會真的不知道罷?”
“......”涵墨塵一愣,又搖首嘆道,“七兄與我們相識不過幾日便已看出,我又怎會不知?只是....小君是個很單純的孩子,又認死理,而我,我只想專心習劍修道,從未想過這情愛之事....抱歉,這樣的事真是太失禮了...”
末了,他看了公子七一眼,又加了一句,“不過,我覺得七兄是個可以說話之人。”
“無妨,無妨。”他本想說其實也挺有趣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對了,七兄何以會到劍池?”
“......我是爲了找些人,查些事。”
“哦?在下也是來找些人,查些事。”
公子七目光微閃,道:“那你查到了麼?”
涵墨塵搖搖頭,道:“且看明日罷。”
圓月依舊高懸在漆黑的天空之中,在揹着光的地方,一個披着貂裘披風的男人,正坐在雕花大椅上,彈了彈金亮的指甲。
他對着跪在地上的男子狠狠道:“這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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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作下修改~
後天市調考,終於有時間休息了.....淚奔.....
PS.....羣衆的眼睛素雪亮滴~~有蟲子大膽的抓吧!!!我眼睛太瞎了,看不見...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