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蔑所有人,甚至輕蔑自己,所以他會毫不猶豫地擲出手中籌碼,以換取最大的利益。
而那些籌碼,通常是慘死於他手上的人!
衆人都道五王爺善於經商,掌管的商行遍佈整個永廈王朝,可他們哪裡知道,雲燮的每一錠銀子,都是用鮮血洗淨的!
有這樣的人饞涎着妙音,即使旁人怎麼說,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那雲燮手指敲擊着桌子,臉上又恢復成輕佻的樣子,散漫地說道:“既然蘇小姐這樣說了,我又怎敢妄想呢?”
看來,她以後得多安排些人手,來保護妙音了。
初演結束,樓下的衆人意猶未盡,交頭咬耳地討論幾位才女,哪位喉嚨更加動聽,哪位舞蹈跳的輕盈,
但談論最多的,還當是,一曲驚豔全場的妙音。
衆人都在議論,那妙音爲何女子,爲何有這樣美妙的嗓音,卻從未聽過她的芳名。
妙音曾經只是一個小戲團的歌姬,那戲團因得了她,纔有幸爲皇室表演,還是壓軸表演。戲團的管事,本以爲可以靠着妙音平步青雲,誰知這纔剛嶄露頭角,就被皇后將人要了去。
戲落人散,林涵笑着與每一人道別,不用他們感想,光是看他們的表情,就知他們是何其得滿意。
人走了大半時,蘇染夏一行人才款款下來。
林涵將送客的人任務交給他人,向蘇染夏走來問道:“初演非常成功,接下來識香閣就照常運營嗎?”
蘇染夏點了點頭,指着二樓包廂說道:“包廂開放,不過價錢收的比脆香居高些。”
林涵表示認同,‘識香閣’起步比‘脆香居’高上許多,日後走的路定然也會更遠,價錢收的高也不足爲奇。
光是衝着門上的掛着的匾牌,即使他們收的再多,也不足爲奇。
此行,雲乾本想同蘇染夏說幾句話,可對方從頭至尾,都將他視爲空氣,任他說什麼也不給答覆。
旁邊的雲燮已經開始掩嘴偷笑,安寧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微妙感覺,本以爲練就抗打神功的他,臉依舊被啪啪打腫。
上馬車離去前,雲乾最後一眼往回望去,蘇染夏與雲玦面對而立,病秧子不知說了些什麼,引得蘇染夏嫣然一笑。
對着自己是一副冰冷模樣,對別人卻可以展顏歡笑,其中的差別不言而喻。他不記得有得罪過對方,難道自己接近她的目的被識破,這才陡然轉變態度嗎?
雲乾眼眸寒光閃過,盯着雲玦臉色黑沉陰戾,雲玦察覺到他的視線,眸光掃了過來,對視的瞬間,雲乾眼裡警告味十足,雲玦卻是望了一眼,就扭回了頭。
如果是曾經,他一定會覺得這是懦弱的表現,而此時,他卻從雲玦側臉的笑中,感到一絲輕蔑。
看來,他是該分些精力,在這個落寞皇弟身上了。
當晚,蘇染夏就準備好麒麟紅果,隔日實現自己的諾言
,將錦盒送進了皇宮。
天色微亮,紫荊城蒙着一層白霧,宮中的侍從早已像忙碌的螞蟻,一排排地穿行在蜿蜒的行廊中。
蘇染夏敲響宮苑的門,或許近來她來的頻繁,老太監早就摸清她的門路,沒一會兒就跑過來給她開門。
一見她手中拿着錦盒,就問道:“蘇小姐,這是來找皇子的吧,皇子正在書房裡溫書呢。”
蘇染夏點頭一笑,隨着老太監去了書房,雲玦的書房簡樸到寒磣,除了書就是書,一排排書櫃在房內聳立着,清晨的光被擋在外面,偶爾一絲泄了進來,也被滿室的書籍黴味,染成黯然的顏色。
她穿過繁瑣的書櫃,在書室最後,找到了雲玦,他捧着一本古書看得入神,聽身後傳來聲音,立即將書放回了原位。
蘇染夏沒能看見書籍的名字,但卻察覺出,雲玦動作裡的慌亂。
“你怎麼來了?”雲玦轉過身,一絲陽光從窗櫺灑下,被分割成碎片的光,將他的臉色映得發白。
他的樣子與昨天又不同了些,但具體是哪裡,蘇染夏又說不出來。
她將手中的錦盒捧着,遞到他的眼前,說道:“我把麒麟紅果送來了。”
雲玦看了一眼暗紅色的錦盒,沒有接過手,有些無奈的說道:“昨天只是小福胡言亂語,我的病是天生的,即使用再好的草藥也調理不好。”
麒麟紅果雖恢復療效很好,但蘇染夏也知,世間不可能有治百病的神藥,她只是私心抱着期望,希望這草藥對他有些用處,哪怕一分也好。
這錦盒放在她牀頭的暗櫃裡,每天不眠時,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從暗櫃裡溢出的怨氣。
那些怨氣纏繞在她的頭頂,訴說她的無用,時刻提醒着,曾經有一個人爲她犧牲了多少!
她心裡有個莫名的想法,儘管聽起來十分荒謬,但云玦若真是眼睛的僞裝。
那麼,他就是麒麟紅果最好的去處。
“既然我答應的事情,當然不能反悔,麒麟紅果已經是你的東西,我只是送過來而已。”
蘇染夏拉過他的手,強硬地將盒子塞入他手中。
“那就多謝蘇小姐,雲玦無以相報。”雲玦見她神色決然,只得收下說道。
雲玦古板的性子,倒是不似眼睛那般靈透,說起話來中規中矩,即使她們已經稱得上熟稔,也不肯有一絲逾越。
周圍的書櫃密不透風,隱秘又給人壓抑的感覺,蘇染夏望着大部分被遮住的窗櫺,說道。
“沒想到六皇子的書這樣多,可都讀的完?”
雲玦將盒子放在身後架子上,笑着說道:“兒時沒有人願意與我玩,只有將自己埋在書海中,我纔不會感到無聊。”
蘇染夏一直覺得,六皇子如此不受寵愛,且形似懦怯,他的才武一定也排在末尾。
可現在看來,人家不僅拜了大將軍爲師,讀過的書也不止學富五車,那樣簡單。
“你的氣色,好像比昨日好了許多。”蘇染夏盯着他的臉,依舊覺得哪裡怪異,或許那怪異的感覺太微弱
,以至於讓人難以察覺。
雲玦擡手摸了摸自己劍眉,半響,尷尬地笑了一笑,說道:“我也感覺今日,精神要好上許多,這種孃胎裡的病症就是時好時壞。”
兩人聊了一會兒,蘇染夏得知,雲玦母親十月懷胎時中毒,將毒素傳給了肚裡的雲玦,這才讓他一出生,就與常人不同。
他雖爲母親分擔了些,但絕大多數毒素還在她身上,就在他出生不及五個年頭裡,母親被埋藏於冬日的寒梅中。
蘇染夏從雲玦行宮出來,秋日的清晨還沾着寒氣,瑩潤的露珠掛在樹葉上,欲落不落,幾分纏綿悱惻。
清晨趕得急,即使是車伕也沒有起來,索性她腳程快,就孤自一人趕來皇宮。可一想起,回去還有好幾裡的路程要走,她就傷透了腦筋。
經過一處別院,嗅見院內傳來的暗香,她動了動鼻翼,只覺得那香味沁人心脾。
探頭往院子的圓窗裡望去,原來是一院落的菊花盛放,真值秋季最絢爛的時刻,這時綠意未盡黃色未滿,斑斕奪目很是璀璨。
這樣的日子裡,愜意地賞着菊花,喝清酒吃閘蟹,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蘇染夏站了門口望了半響,宮中的院子是不許外人亂入的,可她終是抗不過花香誘惑,踏出了步子。
說是菊花,種類卻繁多到眼花繚亂,她自稱算得上多學,卻也只能說出一兩個名字來。
她摘下一束多頭菊,插在素淨的髮髻上,對着一旁的池水照了照,奈何那水裡盡是睡蓮乾枯的葉子,也照不出什麼名堂,她只得將花取下。
“桃花配佳人,絕配,姑娘爲何取下?”
忽然,一聲女聲飄然而至,聽聲音應當是不遠處,可她回首望去,卻是一個人影也未瞧見。
正當她疑惑時,看見不遠處一棵茂盛的常青樹,幾塊鮮豔的色彩夾在縫隙中抖動。
定睛一看,原來是那樹與花叢,遮擋住一處湖邊涼亭,亭上坐着的,正是皇后與一干妃嬪。
蘇染夏心裡一樂,這宮裡人真會玩,請安都請到花園裡來了。
她眼神錯了錯,瞥見衆多豔麗妃嬪中,一抹殷紅色的身影,那女孩面容嬌嫩如花,兩眼吊起有幾分凌厲,正是長生公主雲淼。
皇后一行還未走到面前,蘇染夏就先行彎下身子,行了一個禮說道:“染夏拜見皇后娘娘,諸位嬪妃娘娘。”
這時,皇后已經走到她的身前,拈着絲絹的手往上一擡,說道:“免禮吧,蘇姑娘怎麼會來這菊園?”
蘇染夏心裡一咯噔,聽皇后這驚訝的語氣,果然這院子是禁止隨意走動的。
她低垂下睫毛,遮住骨碌直轉的眼睛,怎麼辦?
即使那六皇子再怎麼不受重視,皇后應當也不喜自己與他接觸,若是知道自己爲尋他而來,指不定心裡會升起什麼心思。
幸而這條路通往安寧公主行宮,她只要說去找安寧,應當就不會出錯。
“回皇后娘娘,染夏是有一事相求,才進宮來找安寧公主,只是半路嗅見園中奇香,這才失禮走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