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二人一路打聽着,穿過大半個縣城,七找八找,終於,來到劉季在任的泗水,卻有人告訴他說,劉亭長不在,出去喝酒了。
呂公又到處打聽,才找到劉季常去的一家酒肆,主僕兩個,一路奔波,急匆匆找尋而來。
只見這是一家不大的酒肆,門口掛着一個大大的幌子,寫着一個斗大的“酒”字,別看地方不大,卻也是門庭若市,裡面喝酒取笑的,不絕於耳。
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呂家已經鬧了個天翻地覆,而這酒肉場裡,依然是來來往往,笑聲不斷。
主僕二人走進來,看到劉季正在那裡吃酒,一張桌子上,擺着幾樣時令瓜果,還有幾個小菜,一壺酒,劉季和蕭何、曹參等幾個人,邊吃邊聊着。
呂公看到劉季和獄史曹參等人一起喝酒,談笑風生,很是親密,不覺又吃了一驚。
這劉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然和上上下下的人都熟悉,想必都是有些交情的,再加上昨天在酒席宴上獻上的豐厚壽禮,這讓呂公更加相信,他絕對是個人物,而且不是一般的人物。
曹參一見呂公主僕二人進來,不免吃了一驚,趕忙問劉季:“你們認識?”
“昨天剛認識的,”劉季笑着回答,一邊說着,一邊擺放杯盤,招呼呂公坐下。
劉季介紹在座的幾位給呂公,蕭何、曹參是他早就認識的,另外兩位,一個是周昌,另一個是審食其,兩個人都在劉季手下做事。
周昌是個口吃的人,說話結結巴巴,總是“期期,期期”的,別看他嘴皮子不利索,這個人還愛熱鬧,話也格外多,走到哪裡,都是笑聲一片,對於別人的取笑,也不在意,總是一笑置之。
審食其是歲數最小的一個,只見他眉目清秀,一雙眼睛也不大,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透出一股子親切來,一臉書卷氣,觀之可親。
兩個人一聽說這就是呂公,幾個人相視而笑,看來,對於呂家的遭遇,他們幾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也頗有幾分同情。
“呂家剛到沛縣,有緣結識幾位,也許是天意,還請多多關照。”呂公坐下,客客氣氣地說,不過這倒也是實話實說,他就是來找劉季幫忙的。
劉季也是個明白人,知道他是爲了昨天酒後說的話而來,也後悔喝酒之後亂說,張縣令畢竟是一縣之長,最高地方官,自己和張縣令井水不犯河水,最好還是不要得罪的好,曹參、蕭何都曾經提起過這件事情,他們明明知道張縣令惡意害人,都不肯管。
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何必多事?
心裡這麼想着,也不好說出來,而且,昨天說的話還在耳旁,見到呂公找了來,又不好一口否認。
“關照談不上,昨天多喝了幾杯,酒後話多,酒後話多。”劉季笑着說,打起了哈哈。
聽劉季這麼說,在座的人都知道,他雖然有愛管閒事的老毛病,卻並不糊塗,尤其是得罪縣令的事情,他還是有分寸的。
“劉亭長-期-期-喝多了,又要-期-期-打抱不平了。”周昌笑着調侃劉季,衆人見他說話期期、期期的,禁不住都笑了。
“可不是嗎,昨天酒宴上,劉亭長和呂公嘀咕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蕭何也跟着湊熱鬧。
“張縣令的確是太不象話了,這些日子也撈夠了,太不知足,”曹參幾次都沒有收下呂公的重禮,雖然同情他家的遭遇,只是礙着他是頂頭上司,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呂公察言觀色,自然看得出,劉季、曹參、蕭何等人都看不慣張縣令的所作所爲,和李師爺之流也絕對不是一路人,從曹參屢次三番不接受呂公的重禮,就可以知道,他們這些人,和張縣令、李師爺不同,也絕對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所以,呂公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們這些人也有能力解救呂家,俗話說強龍還難壓地頭蛇呢,更何況這幾個人也是縣裡的官吏,又祖居沛縣,而張縣令又是初來乍到的。
可是,呂公心裡也明鏡似的,他們幾個人並沒有解救呂家的意思,即使這幾個人確實可以解救呂家目前的災難。
畢竟惡人張縣令是一縣之長,而自己又和他們沒有什麼交情,不肯輕易得罪縣裡的最高官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無可厚非。
想到這裡,呂公暗暗下定決心,一定想盡辦法讓他們幫忙,好好的一雙兒女,要是能夠保全,他就豁出去了,是不怕付出任何代價的。
就這樣,呂公打定主意,幾次三番好言奉承,自己的老臉也不在乎了,手裡的貴重禮單也拿了出來。
呂公這麼含笑討好,倒弄得所有的人都過意不去了,這個老爺子,也是世代鄉紳,養尊處優慣了,現在竟然這麼賠笑,而且還長几歲年紀,從年齡論起來,還算是長輩。
於是,在座的人都不吭聲了,既不想管,卻深深同情這個老頭子,對於老爺子的討好奉承,又感覺收受不起。
劉季更是鬧得臉上掛不住,這個老爺子,居然這麼討好他們幾個小輩,的的確確是走到了絕路之上,看得出,儘管不是一個精明的人,卻是一個好父親,無可挑剔的父親,爲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可以說是做到了極致。
這一點,纔是所有的人最欽佩的。
劉季可不是曹參,瞻前顧後的,他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而且專門愛管閒事,打個抱不平什麼的,雖然不情願輕易得罪張縣令,不過量這個新官也不敢把自己怎麼樣,何況昨天又說了大話,看到呂公一把年紀,滿臉的小心賠笑,拿出厚禮,真是難爲了這個大財主,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收。
“呂公放心,昨日既然答應你了,就不會食言,明天,就去把王小三揪出來,讓他撤訴,看那惡縣令還有什麼壞招害人。”劉季一咬牙,勉勉強強答應了下來。
“這可太好了,那就有勞劉亭長了。”呂公頓時喜笑顏開,又把厚禮雙手奉上。
“呂公何必這麼客氣,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劉季推辭着,說什麼都不收。
呂公還以爲這劉季不收下他的厚禮,就不會爲他家辦事,哪裡知道,這劉季從來不做這種乘人之危的事情,是真的不收。
兩個人推來推去,一個一定要送,一個說什麼都不收,一時僵持着,蕭何等幾個人一直沒有說話,低着頭吃菜喝酒,見他們二人推來推去的,作爲劉季的朋友,也都知道劉季的脾氣,知道這閒事他是管定了。
蕭何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呂公既然感謝劉亭長,不如把女兒許給他吧。”
說着,衝劉季笑笑。
“這可是乘人之危的事情,萬萬不可。”劉季還真不是那種人,趁火打劫的事情,他還不想做,而且他也有難言的苦衷,娶妻之事,這麼多年了,一直都沒有着落。
“如果劉亭長不嫌棄,就請在座的各位做個媒人吧,小女嫁給劉亭長,也算是終身有靠。”呂公倒是滿心歡喜,現在有求於他,也根本就沒有多想。
如果有了這麼一個女婿,呂家的事情,自然就會管了,而且呂公還以爲劉季是個人物呢,雖然是個小小的亭長,不過看起來家境還算不錯,不然怎麼會送萬金的壽禮呢。
更何況,面前這個劉季,就是年歲稍微大了一點,不過,總比嫁給一個傻子要強上千百倍,呂家的災難從此就可以解脫了,雖然有點委屈大女兒呂雉,就目前情形來看,卻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蕭何是何等精明的人,看到呂公答應,心裡早就有了主意,而且劉季三十多歲的人了,至今沒有娶妻,一直還糾纏在一段舊情之中,不清不楚的,再這樣下去,一輩子就耽誤了,何不成全了他的好事?
“那就這麼定了,我們四個人做媒,改天選一個良辰吉日,早日迎娶。”蕭何笑着看着劉季。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劉季百般推脫,無論如何都不答應。
早就聽說呂家的大小姐出落得像一朵花兒一樣,而且呂家世代鄉紳,這樣的婚事,的確是他高攀了呂家,不過,他卻是另有隱情,卻又不好當衆說出來,只得繼續推辭着。
蕭何、曹參等人雖然明白劉季的心事,也知道他是真的推辭,不過,劉季畢竟也老大不小的了,總不能在這麼混下去,眼下這麼好的一門親事,打着燈籠也難找,於是,竭盡所能的促成此事。
呂公看到劉季再三推辭,越發想要攀這門親了,加上蕭何、曹參等人堅決保媒,要成全了劉季的終身大事,一樁婚事,似乎就這樣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