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踏入晨曦的幽靈

那名海盜狙擊手的狡猾,遠超乎我的想象,原以爲他會死守居高臨下的有利地勢,俯察低處草坡與樹林中奔跑的敵人。可萬沒料到,就在我全神貫注,偵察前方樹林時,一顆炙熱的子彈,摩擦得空氣茲茲冒火,從趴伏的身後飛來,鑽入明線末端的草堆兒中間。

假使我依舊採取昨夜的戰術,此刻,草堆下面肯定是我的**肉身,而那顆子彈,就像我偷襲等腰三角陣型上的兩個底角狙擊手一樣,打斷目標的脊椎骨,使之頃刻喪命。

";嗖";忽然之間,一顆子彈帶着嘶嘯的尖鳴,打進抖動的矮灌木下面。面對始料未及的情況,我悶熱潮溼的後半截兒身子,唰一下滲出冷汗,涼意從頭頂麻到腳跟兒。

聲源從第三階石坡上傳來,那是我身後傾斜下去的坡段,天亮之前,我在峰頂第二階石坡,設置僞裝陷阱的同時,那個瘋狂的海盜狙擊手也沒閒着,竟選了一個冷門刁鑽的狙擊位置,卻非常針對我。

看來,他已深諳我的戰術,知道我善於繞跑到對手身後狙擊,所以將計就計,連夜繞跑了更大圈子,使我的脊背面對他的槍口。

僞裝成狙擊手的草堆兒,中彈的瞬間,攥在我手中的魚線便跟着停止下來。這魚線的抽動,彷彿就是那堆草垛的生命。如果草垛中槍後,我多扯動了一下魚線,第三顆飛來的子彈,尋向我的可能性便陡然大增。哪怕,它僅僅是出於試探性的目的竄來。

敵人的狙擊準鏡,或許還注視着這一帶。現在,我一動也不敢動,哪怕低頭吮一下插在水壺裡的吸管兒。假如他出現在我前方,趴在同一位置連續射擊兩次,我能輕易給他腦門上送去一顆致命的子彈。

但目前的被動性很大,我只知道,這傢伙僞裝在我身後的那片下階山坡,具體位置無法看清,我只能憑藉子彈竄來的尾向,大概的估算對手。即便是再愚蠢的狙擊手,也不會在這個時刻扭臉回望,或慢慢挪動身軀,試圖調轉槍頭還擊。

因爲,那傢伙在開槍之前,早把這片矮灌叢的原貌印刷在腦子裡,敵人的大腦,猶如計算機那樣,唰唰的閃動校對。所以,我僞裝體位的任何細微變化,都等於告訴對手:向我射擊。

我除了一動不動的趴好,就只有默默禱告,生怕那瘋狂的傢伙,朝四周類似僞裝的濃色草叢試射,否則,不出十顆子彈,性命必定交代給他。

我的狙擊位置很好,但等候的敵人突然出現在了後方,這就令我捉襟見肘。天未亮時,他和我一樣,邊盤算着射殺對手的戰術,邊積極的籌備相關條件。

當時,我們所處的距離,大大符合子彈的射程,但卻看不到彼此,惋嘆沒能射殺敵人的同時,也慶幸着自己被黑暗保護。天剛微微亮,我倆便像不敢踏晨曦的野鬼,縮進夜間營造的狙擊位置,警惕的僞裝起來。好比角鬥的人,聽到一聲清脆的鈴聲,便開始了下一回合。

大船上僅剩傑森約迪和兩個殘餘的海盜嘍囉,他們三個人,很難開動六艘小艇,若每人駕駛一艘,後面託掛一艘,返回母船的時間會大大延長。溪道與森林支流的河道正處泄洪期,流速很不穩定,加之彎道頗多,死角頻頻,每人想運送兩艘超載的遊艇回去,危險係數極大。

我現在無法脫身,不然非要沿着峰頂去追趕這三個傢伙,不讓他們活着回去,同時也向海魔號暗示一種信息:敢來冒犯就得死。大船就是我和女人們的領土,是我們生存的生命,一旦失去它,別說迴歸無路,在島嶼上生存下去都萬難。

那個瘋狂的海盜狙擊手,簡直出乎意料的瘋狂,或者說,他的膽大來自信。這傢伙早已經識破母船收到的假消息,不再相信島上有什麼狙陣,現在的他,深信只有一個對手,其餘都是稻草人偶。

我萬萬沒能猜中,最後這名海盜狙擊手,竟然提着狙擊步槍從峰頂的三級石坡上奔跑過來。當然,這個奔跑過程很講究,不像獵人打中一隻野味兒那樣,興奮的跑到近前。敵人每奔進一段距離,便舉槍朝目標觀察一下,對比四周的環境和之前印刷在腦子裡面的畫面有無不同。我深知這一點,始終不敢盲目亂動。

沒過幾分鐘,一個身披綠色僞裝的傢伙,抱着長長的狙擊步槍,從我左側五十米遠的石坡上跑過,朝那堆兒厚厚的蒿草青藤奔去。凌亂的綠布條,從這個身材高大,腰膀壯碩的海盜身上垂散着,跟隨移動的身軀來回搖擺。

我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剛纔還遠在千米的狙擊對手,轉眼之間,就出現在五十米的左前方。眼睛沒等大腦發出指令,就下意識的貼上狙擊鏡,雙臂急速轉動槍管兒,瞄向十點鐘方向。

這個瘋狂的傢伙兒,有着一流的精準射擊和謀略,可他嚴重缺水,必須儘快結束戰鬥。幹掉我這種難纏的對手,不僅使他壓抑的心理緩解,興許還能從屍體上找到水壺解渴。

他每朝草堆兒逼近一步,陷阱就越容易識破,我絲毫不敢怠慢,集中全部精力,把握這煞費苦心得來的機會和唐突的運氣。t型準線快速對焦,鎖定近在眼前的幽靈殺手。

他手持巴特雷狙擊步槍,纏滿綠布和藤條的槍管兒,斜向下衝着,對準草堆兒步步靠攏。然而,當他用槍管朝裡捅了捅,並未感到底下有一條類似人腿的東西,那張綠臉瞬間變了底色,彷彿先抹了層白粉,才塗上去的迷彩油。

這一瞬間,他自覺的挺直脊背,酷似一位英勇就義人士,等着敵人從背後開上一槍。我扣扳機的手指,好比拉滿的弓,只待目標有晃動躲閃的傾向,便立刻朝它追去。

其實,這個海盜狙擊手知道,自己已被死亡的準線鎖定,根本沒躲的可能,也就沒躲的必要。

";砰";子彈擦着草皮,沒飛多遠就鑽進敵人後腦,這個中彈畫面,以從沒有過的近距離,被我異常清晰的看到。彈頭迫進他右耳後的小腦,切入皮膚的瞬間,受刺激的神經猛然縮緊,垂懸在他額前的碎布條,隨之揚翻上頭頂。

這名海盜狙擊手,死的很不甘心,彷彿發現中計得一刻,才幡然醒悟,懊悔自己不該大意。其實,他並非大意,只是沒跟上生命鏈條的速度。

中彈傷口處的腦髓和漿血,由於厚厚的布條遮掩,並未迸射出太多,好比一盆紅白的粥,用力潑上棉布門簾,只有撞擊感,缺乏濺射的液體感。他重重的栽倒,正好趴上了那堆兒曬得略顯乾枯的青草。

確定目標已死,我飛快起身,拎着狙擊步槍,蹲跑到瘋狂狙擊手的屍體前,翻摸他的口袋,卻找不到任何袋兒裝食物,和無線聯絡器。

這傢伙真是太聰明瞭,他靠近過來時,提前把食物和涉及重要信息的東西藏在了某處,即便不幸身亡,也不便宜對手,或出賣了同伴。

海魔號上的船員,竟有如此的紀律性和忠貞意識,可見傑森約迪非等閒之輩。他不僅收買了手下的人,還收買了手下人的心。

這點和滄鬼相比,一下便彰顯出一個團隊的素質,而滄鬼的潰敗本就該註定,他們從**殘暴中享樂,並以此維繫彼此間的惺惺相惜。

混亂的窩鬥以及對壇木井的猜忌,都加速了滄鬼這夥強盜的滅亡。也難怪海魔號如此霸道,單刀直入的前來搶這批軍火,毫不把他們夾在眼皮子裡。

藏好瘋狂狙擊手的武器,利用極短的時間,把這傢伙推進山石縫隙,蓋上那堆枯萎的青草及藤蔓,又拋些碎石灌擠進去,保護屍體不被野獸饕餮。

有時候,兩個人之間成爲對手,並非彼此的主觀意願決定,所以,應該相互尊重。對於海魔號的打家劫舍,我只聽得水手傳聞,未親眼見證。

反過來想想,會發現一個奇特的邏輯,假如滄鬼把我殺死,繼續迫害那些無辜的女人,陶醉於罪惡之中,而海魔號的強硬打擊,恰恰爲我報讎雪恨。

如果說,海魔號的做法屬於黑吃黑,毫無道義可言,不該美化這種行爲。但客觀上,他們確實在大力打擊作惡的滄鬼。我若唯物而論,該感謝這羣海盜,若唯心而論,該嗤鼻這羣海盜。

好比以毒攻毒治癒疾病,這種療法被認可,是因爲人類獲得了健康。唯物論也好,唯心論也罷,人本身就是趨利避害之物,不必大談闊論。合理的符合人性要求的,就該予以滿足;非分之想,非本之求,就應該和必須受到禁止。

這也是我爲什麼,給這名瘋狂海盜狙擊手簡單下葬的原因,我總感覺,這傢伙若殺起滄鬼那幫盜賊,一定犀利兇狠。

略略整頓之後,我抱起狙擊步槍,面向大船頂峰的方向,急速飛跑。如果傑森約迪尚未離開大船,海魔號的援兵也沒及時趕來,我將把昨夜沒射殺乾淨的三個海盜,陸續釘上贖罪的高臺柱,哪一個也別想活着逃離山澗。

樹林中的鳥,也耐不住乾熱,羣飛到山澗底下,貼着溪邊飲渴乘涼,唯獨一隻只黑亮堅硬的蟬,通過口針汲取樹皮裡的水分,得意洋洋的聒噪沒完。

我飛快的奔跑,身影從林蔭下一帶而過,抱在懷裡的狙擊步槍很長,槍管兒和槍托兒總把垂下的樹枝和樹苗撥打的嘩嘩亂晃。

趕到大船上方的峰頂後,我趴在邊沿一顆大石頭側面,悄悄扒開草叢朝下觀望。下面只剩安靜的大船和空蕩蕩的甲板。傑森約迪帶領他的兩個手下,真的開走了六艘滿載軍火的遊艇。

雖不知道他們離開多久,但我還是急速起身,順着峰頂追趕而去。假如殘餘的敵人沒有走遠,在我趕到山澗入口時,或許可以狙殺他們。

爲了提高追擊速度,我必須繞開林木,貼着邊緣奔跑,這樣便暴露在陽光下,享受不到斑駁的樹蔭。踢踏着蒿草,我虛點腳尖,防止踩上細小的石塊兒滑倒,扭傷了身體。

遇到低矮灌木時,我非但不減緩腳步,反而提速助跳,騰空躍起的瞬間,雙腿併攏蜷縮,厚厚的軍靴,便唰地一聲脆響,擦過植物頂部的綠葉。長長的狙擊步槍,能在制空時保持身體平衡,重心一落地,向前跨一大步,把俯衝的慣性揉進奔跑中,死死追趕六艘小艇。

到達山澗入口時,蹲靠在一塊兒大石後面,舉起望眼鏡偵察目標。遠處茂盛遼闊的大森林,鋪滿強烈的太陽光芒,抹去了先前的神秘,繚繞的白煙水霧,早給蒸得不知去向。

泄洪尾期的河水,依舊混黃得厲害,但河面的洶涌走勢平淡許多。六艘雪白的遊艇,顏色格外扎眼,正從s型的支流河道上彎轉。

因爲超載和駕駛人手不足,這幾隻小船,猶如在粘稠的巧克力漿上緩緩遊動,跑不起來。我立刻放下望遠鏡,拽過狙擊步槍,搭在齊胸高的大石,急切的朝目標瞄去。

那六艘小艇,前後銜接的非常緊湊,酷似連在一起的六節火車廂;狙擊準鏡上的刻度,顯示目標的距離爲一千三百米。也就是說,我得在敵人超出兩千一百米的距離前,全部射殺掉他們。

傑森約迪率領的艇隊,每次遊經彎道時,便把馬達開到最小,使船像拖拉機那樣,速度很慢但馬力強勁。等到平穩過渡後,小艇才稍稍加速,繼續朝前奔跑。

此時,六艘小艇即將接近彎道,駕駛艙內的三個海盜,由後及前的摘下檔位,放慢速度試探着,在不足八十度的彎角甩尾橫渡。

這是個比較良好的射擊機會,一是敵人的速度放慢,子彈在長距離飛行中產生的誤差較小;二是遊艇側位,暴露出擋風玻璃後面的駕駛員。

傑森約迪駕駛最前端的一艘小艇,其餘五艘如同蛇尾巴,在後面擺來擺去,嚴重遮擋我的狙擊視線。但艇隊尾部,橫在彎道上的時間較長,倒數第二艘遊艇,左側窗戶越來越面向我的槍口。

鏡孔中的t型準線,?逐漸對焦悠悠閃現的人形。";嗖";一道白烈的火線,從峰頂飛射而去,像當初射殺前來巡查的白色遊艇一樣。艇窗裡面,一個高瘦的傢伙,戴着漆黑的墨鏡,一邊咬着白煙卷,一邊手把方向盤,小心謹慎的控制着船體轉換航道。

他此時的神態,再度恢復了心高氣傲,遠不是昨夜龜縮在甲板上的狼狽相。

遊艇上的無色玻璃,被陽光照的分外明亮,彈頭穿過的瞬間,碎裂的玻璃渣沒來得及鬆散掉落,咬菸捲的瘦高個兒便腦袋開花,一瓢腥濃的鮮血,本該散在火光下的甲板,這會兒卻如注如瀉,塗噴上駕駛臺及身後艙壁,烘托刺眼的紅。

子彈從敵人左肩與脖頸根部的夾角打進,雖看不到具體傷口,彈頭卻如一把手術刀,割斷裡面無數根神經、血管、軟骨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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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隔窗中彈的海盜,死後並未趴在方向盤上,但他擰緊的雙手一鬆,控制方向的輪盤急速回轉,致使後兩艘遊艇和前面四艘脫節,藉助甩尾的慣性,漂靠到了岸邊,卡進樹林中。

領隊的傑森約迪,通過倒船鏡,很快察覺最後兩艘滿載武器的遊艇掉隊。此時,他已充分意識到,兩側峰頂上的狙擊手全部陣亡,高峰狙擊的控制權,又被對方重新奪了回去。

調轉過去的四艘遊艇,被分流的森林隔斷遮擋起來,狙擊準鏡若再想捕捉兩個活着的傢伙,就得等到下一個彎道。

傑森約迪此刻一定很心痛,對我咬牙切齒,他無法拖回那兩艘脫節的遊艇。好不容易裝載上去的軍火,雖然就在近前,卻只能眼睜睜瞅着,任其無奈的擱淺在岸邊。

敵人很清楚,在不遠處的峰頂,一名幽靈狙擊射手,正拿步槍攝取他們的性命。假如把兩艘滿載軍火的遊艇比作寶藏,我就是那頭守護的巨獸,啃下貪婪者的腦袋。

傑森約迪非常理智,他深知我手上的狙擊步槍威猛,索性將四艘遊艇拋錨在樹林後面,遲遲不肯出現。這麼耽擱下去不是辦法,我已經好幾天沒見蘆雅和伊涼,不知那些女人怎麼樣。

可是,我背上只有小皮筏,即使劃遊再快,也不及遊艇最慢的速度。冥思苦想對策之際,大河入海口處,突然冒出兩個黑點,在我觀察的望遠鏡中低空飛行。

霎時間,我的大腦傳給雙腿一個指令:跑。抓起狙擊步槍,騰然轉身朝樹林密集的深處猛鑽。難怪傑森約迪遇襲後躲在森林後面不肯動,原來是等空中支援。

我很清楚,兩架稱之爲";空中悍馬";的軍用直升機,從大老遠的地方趕來,可不只爲給海盜首領些安慰,他們定會衝我伏擊的山頂撲來。

假如上面配備了熱感應系統,無論我在樹林裡奔跑多快,一眨眼工夫,便會給直升機上的重機槍打爛身體。

眼角兩旁的大樹,嗖嗖地擦肩而過,此時,想利用鉤繩下山根本來不及,除非直接跳入山澗下的溪流,但那和自殺無異,就算直接落入水中,姿勢稍差便震碎五臟六腑,更不用說撞在其它物體上面。

兩架深綠色直升機像森林上空的鷹,以極快的速度飛行,搜索綠色樹冠下的獵物。在泰國的傭兵生涯裡,我曾被駕駛悍馬的敵人追殺,幸好亞熱帶叢林繁茂,擋住了每一個密集打來的子彈,我纔有機會奔逃到河邊,一頭扎進裡面逃命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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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大概是我一生中奔跑速度最快的一次,但現在,我不得不打破這個記錄,將速度提高到空前。

而且,這遠不是在開闊的平原奔跑,我得急速觀察並判斷地貌、地形,挑選最利於奔跑的路徑,防止被濃密生長的植物擋住去路,或不小心滑進虛掩的山石裂隙。

所以,這個過程裡,思維就像織布機裡的梭子,不僅要快的眼花繚亂,還得線路清晰,正確穿越每一條編絲。

兩旁的樹枝,像列車窗外疾馳掠過的柵欄,原有的顏色,也開始模糊發黑。抱着長長的狙擊步槍,從矮樹、亂石、山隙的上方跳躍,唰唰的騰空,身體處於半飛狀態,宛如帶翅膀卻不能長時間飛翔的蟋蟀,

我心裡很清楚,這是在逃命,遠非掙奪冠軍比賽那般輕鬆。兩架配備重機槍的直升機,估計到了山澗入口的上空,一旦他們發現我不現在附近,會立刻意識到,我正朝樹林西面奔跑。

假如對方只過來一架飛機,我抱在懷裡的狙擊步槍,就有機會打斷它螺旋槳下的轉軸,使其機墜人亡。可偏偏是並駕齊驅的兩架營救狀態下的直升機,無論我先朝哪一架開槍,另一隻上面的火神機槍,會將我瞬間碎屍。

跨過峰頂最高的地段,山體走勢轉低,奔跑中有好幾次,我被看似脆弱卻沒趟斷的青藤絆倒,整個身體隨即像刺蝟蜷縮,朝前滾出十多米,然後急速起身,繼續奔跑逃命。

乾涸着綠草汁的臉頰,泛起**辣的疼,那一道道血痕,不知道被什麼柔軟鋒韌的植物劃傷。

我顧不上這些,拼命握緊橫斜在胸前的狙擊步槍,朝擋得我找不到去路的一團團一簇簇綠色藤葉撞去;一旦無法掙脫,像墜入蛛網的小蟲,我便抽出身後的朴刀狂砍,剁斷植物的手臂和須角。

兩架直升機的追趕速度相當快,這更驗證我的猜想,上面肯定有熱感應系統。不然,如此大的搜索面積,很難用這麼快的速度覆蓋過來。直升機上面的敵人,只要看不到樹林裡有人體形狀的紅熱輪廓,便繼續朝前追擊,不耽誤一分一秒。

俯衝奔跑中,急劇的呼吸幾乎抽空我的胸腔和小腹,滋味兒非常難受。前面的視野,逐漸凹陷下去,一片明亮的湖泊,很快展露,這裡正是盆谷凹地。

看到廣闊的水域,我像在沙漠中飢渴兩天的迷失者,奮不顧身的朝水邊跑去。下了這座山頭,我邊奔跑邊摸出褲兜,掏出兩個安全套,用牙齒咬開包裝,迅速罩在槍管兒上勒緊。

這時,我已經踩進岸邊柔軟的水草,雙腳踢踏出吧唧吧唧的響聲。當最距離綠油油的葦蕩五十米時,我回頭望了一眼那兩架追命的直升機,並深吸一口氣,把沒入湖水中的膝蓋一彎,紮了進去,消失在燥熱的空氣裡。

在冰涼的水下潛泳,衣物裹得人很彆扭,身體彷彿灌了鉛,行動笨重且遲緩。我根本沒時間脫簡短了衣服再入水,那樣會被直升機啃住逃命的尾巴,燃眉之急,顧不得水下有什麼猛獸蟲蠍,只能硬着頭皮往前鑽。

山林雖然燥熱,但水下卻冷得人毛骨悚然,四周漆黑一片,我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耳膜和鼻腔灌滿冷水,暫失視覺、聽覺和嗅覺。

一股空氣在我肺部翻騰,好似燃燒着一把火。周身的血液,如一窩爭搶哺乳的獸崽仔,拼命嚼拽我的心尖兒,吮榨裡面的氧元素。

之前,我就有過一次順着大船尾部的錨鏈潛下去摘錨鉤,也是這種痛不欲生的感受。當時有個潛水鏡,在黑暗中,即使看不到任何東西,但睜着眼睛摸瞎的感覺,遠遠好於閉着眼。

因爲,在那種神經高度緊張刺激的環境下,敞開兩扇心靈窗口,即使減緩一丁點的恐懼,也是莫大的喜悅。正如我當時痛不欲生時,恨不能拿一口袋黃金兌換一絲安全感。

我現在不能睜眼,必須提防微生蟲對視力的傷害,爲了不讓懸浮在湖面上的直升機看到我潛在水下游動的身影,我至少要下潛三米,同時利用深層湖水給身體降溫,讓自己從敵人的熱感應儀器上模糊,直至消失。

背在身後的兩把步槍,一旦到了水下,它們的重量便令我的浮力大大受挫,我只能使出更大的力氣,以及更快的速度,保持身體向葦蕩方向安全過渡,但這更損耗胸腔內殘餘的氧分子。

尤其是步槍揹帶,千萬別掛到什麼異物,因爲四周漆黑冰冷,即使我拔出匕首割斷糾纏,照樣會浪費很多時間。潛游不到可遮掩頭部的葦蕩底下,我萬不能出水汲氧,可想而知,外面會有多少顆子彈等着獵殺我。

當我頭部頂撞到無數細長的葦管兒,我知道自己終於堅持到了葦蕩邊緣。一鼓作氣,又朝裡猛鑽了幾米,順着細長的草根垂直出水,減少激起的水暈。

那個時候,我已缺氧到了極限,疲憊不堪到了極限,哪怕有一隻蜻蜓,正在水面上守候,等着踩我頭頂一下,都有可能使我嗆水。

可是,敵人的直升機畢竟很快,它蘊藏的科技含量,絕不會讓原始的奔跑速度佔到便宜。

鼻子一拱出窒息的湖水,我猛得深吸一口氣,讓乾癟的胸腔重新撐起,讓幾乎熄火的心臟重新跳動。

漣漪圈圈泛起,駕着水波擴撒而去,四五根細長的蘆葦,筆直樹立在眼前,我的睫毛猶如兩把刷子,撲哧撲哧地摩擦翠綠的葦杆兒。

急速呼吸了兩口停住,避免發出多餘噪聲,待氣息略略平穩,纔敢放鬆身體,扭臉看四周。這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鳥,被葦杆兒編織的籠子包圍起來。

輕輕放下雙腿,讓沉重的軍靴踩到河泥,但我依舊保持半蹲的姿勢,只把腦袋露出水面,頭頂蓋着的潮溼布條,滴滴答答墜着水珠。

";嘟突嘟突嘟突……";後腦勺傳來直升機馬達和螺旋槳的聲音。很顯然,敵人正懸浮在湖面上,那兩個駕駛員,及上面的機槍手,此刻一定幸災樂禍地等着,看我在水下憋多久,只要目標一浮出水面,他們便扣動扳機,將我打死在湖面上。

我剛纔扎入湖泊時候,故意給飛抵到山頭的兩架直升機看到,然後才深吸一口氣,憤然潛入水底,以隱身狀態和敵人對抗。這雖然很冒險,無法擺脫敵人的追擊,但我又必須這麼做。

因爲,我需要冷卻身體的同時,又不能讓敵人看不到我潛藏的範圍,那樣他們極有可能飛去湖泊對岸的樹林搜索。這羣駕馭強大火力的海盜,很容易發現懸吊在樹林裡的十個巨型巢穴,至於他們會不會朝這種怪異的東西掃射幾百顆大頭兒子彈,只能問上帝了。

從我扎入湖泊,他們就盯緊了水面。足足五分鐘過去,懸在湖面上的敵人,仍未發現有人頭冒出水面呼吸。而成人的肺活量再大,也無法一口氣潛泳到對岸的樹林中去。

所以,這羣狡猾的海盜,立刻調整螺旋槳,使直升機像高空滑翔的蒼鷹,身子斜着一掠,朝繁茂寬廣的葦蕩傾側過來。這時,我已用匕首削好根葦管兒,料到了他們接下來要玩弄的花招。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兩架擺好尾翼的直升機,猶如兩輛開到麥田梗上的收割機,做好了席捲這片葦蕩的準備。直升機腹下的兩眼機槍,咆哮着噴吐火苗,殺傷力威猛的加載型子彈,酷似播散下來的種子,又似橫掃過鋼琴鍵盤的手指,覆蓋式地從葦蕩一頭打向另一頭。

葦蕩的面積實在太大,即使敵人火力密集且射程驚人,但還是力不從心。我就像浴缸裡的一尾柳葉魚,瞎子用竹竿去戳水中它,花費幾個小時,也未必打掉一顆鱗片,儘管這細長的棍子看起來兇狠。

可是,萬一瞎子運氣好,完全可能誤打誤着,扎透小魚的身體。所以,即便被打中的概率較小,我也很怕敵人胡亂掃射的機槍。

敵人兇猛射擊的同時,肯定期望有這樣的好運氣,但他們不是一般的草莽海盜,準確的說,這其實是威懾,是恐嚇,像獅子面對站在大樹上的羚羊,因不能一口吃進嘴巴而怒吼。

叼住預先削好的葦管兒,我把臉悄悄沒入水下,雙手抓着葦根,垂直上拔,既不使蘆葦異常晃動,又可使身體慢慢下潛,如同沉底的青蛙,直到跪趴在河泥上。

兩架呼嘯的直升機一左一右,依舊並駕齊驅,他們打完一排子彈,又裝好新的一排。剛纔的威懾是在警告,叫我不要輕易還擊,否則打碎的葦草和濺射起的無數泥點,就是我肉身的下場。與此同時,這幾個海盜便可採取下一步措施。

我從廝殺的地獄戰場摸爬出來,一個想忘卻殺戮卻又被激活殺戮的男人,面對敵人的陰險,自然能先知對方的花花腸子。他們想把直升機低飛,利用螺旋槳的巨大風力,吹開浩浩蕩蕩的葦草,將我暴露在機槍手的射殺視野裡。

";嘟突嘟突嘟突……";兩架直升機的噪音,從山腳下的葦蕩邊沿,朝我這裡逐漸提高分貝,他們飛過來了。我跪趴在一米半深的葦蕩水下,儘量蜷縮身體,減小可能中彈的面積。除了絲絲細微的呼吸,我眼前還是前黑一片,沒有視覺和嗅覺。

但水面上方,強大的聲波震動,以及螺旋槳掀起風力,迫使水波左右晃動,我卻能分明的感覺到。兩架搜索過來的直升機,就快從我脊背上方掠過。

厚厚的狙擊僞裝,裹在我的身體上,上面的布條,猶如一根根浮動的海帶,將我僞裝成了一大灘水草疙瘩。假如敵人只用眼睛,不用思維判斷和推理,休想察覺出這就是他們要射擊的目標。

聲波越來越大,水面上的晃動也越來越強烈,雖說敵人很難發現自己,但畢竟是在對方的機槍下面,假如他們謹慎入微,凡瞅見水下可疑的陰影,便打上幾顆子彈,我可真要陳屍爛泥了。

一想到這裡,冷水直往我豎起的汗毛孔裡鑽,令我忽冷忽熱,難受異常,不禁哆嗦了幾下。並且,我已經感覺到,有什麼黏黏糊糊的東西,正使勁兒吸附我臉上劃出的傷口。

抓在葦根最底部的雙手,無法空出一隻,去揪面部那令人驚恐的東西;生怕一不留神,蛙勢趴伏的身體像木塞那樣,嗖地冒上水面。對我來說,這又是一個漫長的一分鐘,它令我恍如隔世。

這是常人無法想象和感受到的一種滋味兒,或者說是一種變異的痛苦。如同剛剃光了腦袋,便給死神的骷髏爪子冷冰冰的撫摸一下,等嚇暈的人醒來,即便發現自己沒死,那殘餘的驚恐,也絕不會讓人好受,所以我寧願暗示自己已經死了,來到另一個世界,反倒輕鬆些。這也是我成長的滋味兒,靠咀嚼痛苦來麻醉令一種痛苦。

兩架獵殺我的直升機,擦過頭頂,朝葦蕩深處飛去,我幾乎竄出口腔的心臟,這才略略回縮,沒溜出來砸進軟泥底下撿不回來。

我必須還擊,敵人未乾掉我之前,不會就此罷休乖乖的迴歸母船。其實,他們與其和我奮力廝殺,不如去大船裡搬些軍火彈藥,兩架空運型直升機,至少也能裝載走一部分價值不菲的財富。

戰場上,最忌諱妥協的念頭兒,我就曾利用敵人這種念頭,誘騙他們出來言和,然後出其不意的打死對方。

一旦跨入戰場,人性便被剝皮,在生存面前,任何道義都一文不值,甚至會被利用,成爲喪命的引靶。這是一種瘋狂,所以上帝用一種方式讓他們冷靜下來,那就是死亡。

這個時刻,假如我不把海盜從直升機上打下來,讓他們的直升機沉默,敵人就該讓我沉默了。兩架呼呼旋轉着螺旋槳的飛機,酷似一對兒漂浮在綠色波濤上的大風箏,全神貫注找尋着已經錯過的目標,朝不能出現結果的方向堅持着。

鬆開攥着的葦根,讓身體自然而緩慢的浮起在水面,伸直雙腿虛踩底下的河泥,保持蹲站姿勢,拽過身後的狙擊步槍,拉下槍管上的安全套,使之夾在隨波晃動的葦杆兒中,魚目混珠地斜豎起來,指向一千一百米遠兩架鐵鷹。

槍管兒的彈道,可能有些潮溼,但裡面肯定沒鑽進泥沙,或之類的雜物,導致射擊時子彈偏斜飛行。

安全套的功效很好,用在人身上,可以預防病菌甚至病毒的入侵;罩在槍管兒上,無論入河下海,同樣可以拒絕泥沙入侵。這幾包小東西,是我從打死的海魔號成員身上取得。

在有水的地方作戰,隨身攜帶幾個安全套,是必要的注意事項。由此看見,這些海盜的專業性,遠非滄鬼那幫烏合之衆能夠比擬,無論是殺人還是享受女人。也就是說,海魔號上的海盜,有着嚴格的紀律和強烈的隱患意識。

那幾條黏糊糊的東西,在我的頭出水後,仍舊貪婪的吸附在面部,臉上瘙癢刺痛,像塗滿了辣椒。眼睛和麪頰血肉相連,它快速而主動的貼到狙擊鏡上,早點幹掉兩駕直升機,好騰出空閒處理這**辣的痛。

遠處山頭的太陽,開始泛起餘暉,有了夕陽的雛形。狙擊準鏡裡的世界,充滿了血紅色,兩架扇動着螺旋槳的直升機,懸浮在綠色汪洋的深處,酷似印在沖洗底片裡的兩隻蜻蜓。

葦蕩的盡頭,猶如颳起了颱風,無數細長的葦杆兒,被氣壓蹂躪的左右搖擺,如高舉雙臂跪天疾呼的饑民。";你呼嘯的翅膀,嚇哭上帝的嬰兒,伏趴在結實的大地上,感恩生命……";我一邊默頌聖經,一邊調試狙擊瞄準鏡焦距。

由於站立在水中,胸口來回晃動着湖水,所以狙擊的難度較大。我擡起腳跟,讓腳尖像鑽頭一般,使勁兒扎進水底淤泥。這樣一來,身體就像砸進水中的木樁,削減了水波的搖動。

";t";型準線逐漸對焦,右側那架直升機,尾翼沒與我視線垂直,先打落它很有必要。";砰";一顆飽含憤怒的子彈,竄出槍膛的瞬間,震開緊挨槍管兒頂部的蘆葦,朝準線對焦的目標飛去。

狙擊鏡孔中,螺旋槳下的金屬轉軸,嗖地擦出一道火光。重金屬製成的機器,並非人的血肉之軀,它不能飛濺出鮮血,只好冒出滾滾濃煙。

急速旋轉的螺旋槳,雖仍有不鏽鋼輪軸支撐,但它卻失去平衡,導致研磨生熱。所以,煙火如同突然長出的黑尾巴,逐漸高蹺到葦蕩上空。

右側這架直升機,像被獵槍打傷的蒼鷹,機身開始劇烈搖擺,並失控地朝湖水傾斜過去。機艙前端的飛行員,坐在堅固的防彈駕駛艙,一時無法脫身,隨着墜毀的直升機,一齊沒入深深的湖底。

但上面那個機槍手,以及四名手持m16自動步槍的海盜,從二十多米高的艙門口跳逃下來。他們即使有降落傘,也發揮不出保護作用。

下面是厚厚的葦草,甚至軟軟的泥灘,五個不想陪駕駛員水葬的海盜,摔死的概率不大,但肯定受些輕傷。第二架懸浮在葦蕩上的直升機,見夥伴被狙擊打傷後墜毀,立即關閉了旋轉的螺旋槳,讓機身在最短的時間內垂直下降。

晃動在我脖子四周的湖水,嚴重阻礙了我胳膊出水的速度,當推出彈殼後,第二駕直升機的四片螺旋槳,已經慢的像驢子拉動的磨盤。

它很快消失在狙擊鏡前端的葦穗層後面,彷彿那是一隻急於歸巢的野鴨,被躥跳起來的狐狸一口拉了下去,淹沒在漫無邊際的綠濤之中。

我失去了目標,無法再破壞敵人的飛行工具,上面的六個海盜,會很快協同其餘跳下來的同夥,排成波浪線隊形推進過來,比起剛纔的機槍子彈,這樣的搜索更密集,更具有抄底性。

沾溼右手,攥一下槍管兒頂端,降低子彈出膛時摩擦起來的溫度,重新罩上剛摘下來的安全套。

我伸手摸一下臉上,那幾條軟體的東西,立即抽縮身體,朝我傷口裡猛鑽幾下。

低頭看水中倒影,只見四條吸足了鮮血的螞蝗,鼓漲着飽滿的軀體,懸掛在我眼角還有腮幫,彷彿哭出的血淚,堆積到一起不肯落下。

這個時刻,我根本來不及處理它們,那十個海盜,抱着自動步槍,正朝我跑來。我咬緊嘴上的細長葦杆兒,我像條撲空獵物的鱷魚,又慢慢沉入湖底。

有了這截兒小小的呼吸工具,我在水下潛泳便利很多,一來能放慢速度,防止泛起大的水暈;二來能拔出匕首,防禦黑暗中進攻我的水獸。

憑藉入水前的記憶,沿着沒入湖中的葦蕩邊沿,朝直升機迫降的位置游去。這段一千多米的潛游,異常危險,在冰冷黑暗的湖水中,我多次遭受莫名其妙的東西叼啄,彷彿無數溺死在湖中的小野人的雙手,抓住我的褲管兒來回搖拽,驚悚得人泛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不敢睜眼,即使睜開也看不到什麼。那些或許是半米多長的草魚,或許是大鯉魚。每當它們靠近騷擾,我便揮動着鋒利刀刃,到底戳傷扎傷了幾條,心裡也不清楚。幸好這羣傢伙兒沒食人魚那種牙齒,否則不等我浮出水面,便成了一副血肉骨架。

大概過了十分鐘,散落進葦蕩的十個海盜,已經和我交叉而過。我繼續朝葦蕩深處潛游,他們帶着憤怒,繼續朝葦蕩外延包抄。

再次頂到無數細軟草根時,我慢慢浮出頭部,四周依舊環繞着細密的蘆葦,將我嚴密圍裹在裡面,我動作不敢太大,生怕直升機附近有留守的敵人。

我儘量放慢速度,避免身體移動產生的水波過大,那樣會促使葦杆兒異常搖動,招致胡亂飛射的子彈。摘下背上的阿卡步槍,但槍管兒前端的安全套並未取下。

因爲現在仍屬於時隱時現的狀態,槍管內部一定要保持清潔。如果與敵開火,子彈的衝擊力,自然會破套而出,準確命中目標。

手中的一把匕首,已被我改裝成獠亮的刺刀,我用它輕輕撥開稠密的葦腰,視線透過楞楞條杆兒,已經可以依稀窺望到那架迫降的阿帕奇。

一個腮幫颳得泛青的海盜,戴一副暗紅色眼鏡,正撅起屁股檢修着什麼。他並未去協同隊友包抄,想必找了個藉口,謊稱機器出了故障,才得以留守在飛機上。

因爲,這傢伙每鼓搗兩下,就不安的朝四周觀望,生怕有冷槍打向他。這自欺欺人的一幕,彷彿肥皂劇中的演員,端着一隻空碗,煞有介事地往嘴裡扒飯。只投資鼻涕眼淚、誤會吵鬧元素的廉價情感戲,很容易哄過勤勞樸實的家庭主婦。但在專業人士眼中,都是拙劣的把戲。

直升機上的駕駛員也是如此,他毫無搶修機械的緊張狀態,分明在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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