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已去,大勢已去。
張頜掃了一眼身旁僅剩下的十五個騎兵,額,已經不能算是騎兵了。戰馬雖然從大水中存活下來,但已是極累。水流退去,可還有漫過戰馬半身的湖水。
奔跑起來十分的吃力,根本不可能比得過曹軍竹筏的速度。
張頜想要率軍西撤,完全是異想天開,就這幾裡的水地都走不出去。更何況想要進山。
少時,曹軍將水中選擇投降的袁軍紛紛收押起來,大部隊已經押着俘虜退回。僅剩下五百人將張頜等十五個人團團圍住,但並不急着進攻。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人的到來。
張頜臉色嚴肅,對方不急,他也不動聲色。趁這個時機恢復一下體力纔是真的。
這時,只聽見青竹破水的聲音響了起來。張頜循聲看去,見前方曹軍的包圍圈中忽然朝着兩旁分開,露出一條可供行船的縫隙來。
一隻竹筏輕緩的駛來,爲首一人布衣青衫,長鬚束冠。是個文士,年齡似乎有四十多歲的樣子。張頜並沒有見過這個人,但對於曹營中的文臣武將還是有所瞭解的。
此番曹操北上文有樑誠、程昱;武有夏侯惇、曹仁;騎兵虎豹騎的趙雲。這是比較有名的幾個人。
既然是文臣,而樑誠本人張頜又是見過的,那麼這個人八成便是程昱,程仲德了。
“張將軍!我敬重你是一條漢子,對你提招降二字便是對你的侮辱,所以,你自裁吧!”
程昱語出驚人,一時間,不僅是袁軍,就連周圍的曹兵都愣在了當場。
護軍大人說不用進攻,只需要圍困對方。衆人本以爲是司空大人有意招降袁軍這股騎兵的主將,沒有想到護軍大人竟然說出這麼一句來。着實雷人。
張頜臉皮一抖,心中暗罵。‘尼瑪,這不按常理出牌呀!老子可是河北四庭柱呢!你丫的,做做樣子也該先出聲招降一番吧?這試都不試就直接下結論了?你知道老子不願意投降的?’場中除了細細的水流聲,便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聲。見張頜不開口,程昱撫須淡笑,說。
“張將軍難道認爲爾等還有一戰之力?亦或是根本就不曾考慮過部下的存亡?”
張頜聞聲變色,他雖是武將,但也分辨得出來什麼話能說,什麼話只能在心裡想想。
程昱這兩句問話本就是個陷進,若是張頜認同的前一句,那麼便是間接的認同了後面一句;若是張頜否定了後面一句,袁軍剩下來的十五名早已心存死志的騎兵便沒有一絲的戰意。
前者誅心之論,後者滅敵氣焰之計。
張頜暗暗感嘆,果然不愧是曹操帳下六大謀主之一。程昱,程仲德,今日算是領教了。不說別的,就單單這口才也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你想要怎麼樣?”
語氣冰冷,眼底殺意一閃而過,張頜衡量着是不是暴起斬殺對方,最後爲袁紹最一點貢獻。家眷都在河北,他不可能投降曹操的。
同樣的,張頜也不想做那不忠之人。待他以死明志之後,他日袁紹一統天下總會照拂其家人一二的。
“張將軍可不要做傻事喲!其實我並不希望如張將軍這樣的曠世奇才引頸就戮,實在是可惜呀!”
程昱並不在意張頜的殺意,不說身旁站着四名虎賁軍,周圍還有幾百曹軍將士呢!若是真被張頜暴起斬殺了,那他程昱也不用混了。
張頜眯了眯眼,似乎聽出了程昱的言外之意。看來曹操還是想要招降他的,形勢比人強,他也不能投降。
見張頜不說話,程昱自然知道對方心中所想。不外乎三點,一則是背主名節,二則是家眷,三嘛自然是張頜認爲袁紹必勝。
如今被曹操抓了就投降曹操,過兩天被袁紹抓了還能再投回去不成?就算袁紹願意接受,他張頜也沒有臉那麼做。
“既如此,還請張將軍到籠城做幾天客吧!”
程昱冷聲道,他知道張頜不會投降,至少在袁紹沒有敗,袁紹沒有對不起他的時候。所以,目前關押張頜是最好的辦法。
至於之後是誘降還是反間,亦或是其他,就交給曹操自個兒去傷腦筋吧。
立時,曹軍上前四隻竹筏朝着張頜等人慢慢靠近,手中的長槍隨時準備刺出。因爲張頜等人並沒有投降,手裡還握着兵器,要活捉還是有點兒難度的。
“張將軍,這是何意呀?”
這時,程昱再次出聲了。本來他原計劃是全滅這支騎兵部隊的,不過來時聽到樑誠說張頜是個人才,可爲曹操所用。這才手下留情,不然哪裡會和他說這麼多廢話。
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說,還這麼不識時務。真動起手來,也許曹軍會傷亡幾人,但這寧死不降的十五名袁軍騎兵肯定是死定了!
程昱平靜的語氣中略微夾雜的一絲絲不耐,張頜聽出來了,他看了看周圍疲憊的衆人心中長嘆一聲。溼答答的盔甲穿在身上,他自己的手都有些擡不起來,如何能戰?
“罷了!放下兵器!”
語畢,張頜率先將手中的長刀擲在水中,濺起一抹水花。剩下的十五名騎兵見主將都投降了,自然不會犯傻,紛紛鬆開握住兵器的手掌。
撲通,撲通...
袁軍沒有兵器,接下來的一切就好辦了。
程昱嘴角扯起一絲弧度,袁紹百萬大軍裡面撐死了只有十萬騎兵而已,東郡以及黃河南岸被樑誠滅掉了一萬。這次又丟了五千,不知道他會如何感想呢?
……
往北十里處,一彪人馬隱藏於暗夜之中。
“看來程先生那裡已經完事兒了,我等不必在過去了。”
說話的乃是和于禁回合的李典。
于禁贊同的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從起初的震天殺聲到如今已經沒有絲毫的殺意,看來袁軍已經敗了。
“李將軍,北面的準備做好了麼?”于禁望了一眼南方,而後問道。
李典沉穩的點了點頭,“放心,已經都安排好了。只要袁軍走這條路必定會中計的。”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誘敵,不過,這次李典可是加了料的,僅僅只是萬把石糧草怎麼能夠誘敵呢?
俗話說,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往北五里處,一股袁軍由大將高覽領兵。爲數三萬步卒,這樣的追殺任務完全是白撿功勞嘛!高覽肯定不會把這麼好的事情讓給別人。
是以,他和張頜分開行動,先由張頜率軍尾隨牽制,再由高覽領大軍掩殺。
計是好計,可用錯了對象。
“將軍!”
突然,一名探馬來報,高覽立足而停,凝神望了過去。威嚴的聲音響起,“何事?”
斥候立即報來,急切的說道。
“將軍,前方,前方...”
似乎因爲緊張亦或是激動,斥候口齒不清的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重點。高覽不耐煩的一鞭子揮過,掃開斥候,決定親自前去看看。
噠噠噠...
前方勘察地形的斥候隊長忽然聽到身後有騎兵跑來的聲音,開始以爲是報信的斥候迴轉,下一刻又覺得不對勁。因爲這馬蹄的聲音不像是一匹戰馬奔跑起來的樣子。
“將,將軍?”
你怎麼來了?後面一句話,斥候隊長沒有問出口。而是跟上了減速下來慢行的高覽。
高覽目光微微一凝,夜間視線並不好。他開口問斥候隊長。
“你們發現了什麼情況?”
斥候隊長不敢隱瞞,指着前方一名斥候的位置,示意那名斥候將手中的火把靠近地面。
“將軍!我們發現了曹軍遺落下來的物資,而且這裡有戰鬥的痕跡,雖然屍首都被帶走了。戰場也清理過了,但並沒有瞞住屬下的眼睛!”
“嗯!”
高覽淡淡的應了一聲,縱馬奔了過去。臉上一抹詫異之色閃過。
“這是...”
沒錯,是銀子,不是銅幣,而是銀子。自從董卓亂政以來,各地的五銖錢貶值,河北受到的影響最爲廣泛。
尤其是金銀的流失,全被曹操搞的那個什麼商會坑進去了。直到袁紹準備大肆整軍備戰的時候才發現,卻已經爲時已晚。
可如今,竟然看見一箱的銀子,高覽如何不喜!
“將軍,前面還有糧草,糧車。”
斥候隊長見到張頜一臉的震驚,暗暗偷笑,原來將軍也是這副德性。剛纔我也只不過是吃驚,心頭突突而已。看來大家都是人吶,兩個肩膀扛個腦袋。
“什麼?還有?!”
高覽不由得吃驚了,暗暗讚歎張頜的確是個人才,更是個好運氣。這一路追殺下去,竟然逮到了曹軍的輜重部隊!
袁紹缺什麼?不外乎金銀錢糧。人馬河北四州幾百萬,有了錢糧自然有了軍隊!
高覽驚訝,震撼,飛奔上前,果然見到前方歪歪斜斜停靠着的數量糧車,上面有幾袋大米正是斥候隊整理出的幾個樣品而已。
高覽上前,隨手抓起一把,果然是大米!!
“快!速速傳令,讓後面的部隊趕緊跟上!!”
跟着張頜的背後清掃戰場,沒有任何任務比這個輕鬆而且收穫巨大了。
一想到這裡,高覽不由得咧開嘴角想要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