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來之兵,早已驚動廣縣守將。
廣縣守將乃一中年將領,聽說城下來人,便即登樓查看。守將命人打着火把,照不清楚下面,又是這半夜,不敢遽開,只問道:“劉備何人?如何破了爾等之圍?”
劉備叫人答道:“此乃軍務,不便在此喧譁。快快放我等進去,誤了軍事爾何能吃得起!”
守將微一遲疑,聽他口氣似有不煩,便是多了個心眼,再問:“帶兵何人,請報上名來!”
劉備早就拷問過了,只讓那人答道:“如何羅唣?便是沈藍,沈將軍!”
守將當然聽過,知道答對了。只是守關任重,馬虎不得,但又不好得罪,只道:“現在天黑,不若再等兩刻天也就亮了,將軍等到那時再入城也是不遲!”
天將亮未亮黎明前的那段時間,最是黑暗,也是瞞天過海的最好時機,劉備如何能再等得?
劉備只自嘲一笑,正琢磨着,不想耳邊傳來嘶嚕嚕一聲。轉眼一看,卻是張飛耐不急了,欲要上前大罵。劉備大吃一驚,趕緊扯住,莫讓壞了大事。只一面讓人將先前俘獲的軍旗湊上前去,故意舉向對方火把之下,好讓城上看得清楚,再一面讓人回道:“再不入城,只怕就來不及了!到時劉備殺來,我等再次敗退,只說你等助紂爲虐,不放我等入城,看麴將軍如何責備爾等!”
守將一聽,他這話十分有理,再一看城下,旗號卻是看清楚了,也對了。便再無遲疑,命令開門。劉備只等吊橋一下,城門一開,只還沒等城內守兵反應過來,便即揮兵殺上,奪了廣縣,將廣縣守將拿了。
劉備只問道:“要死還要活?”
守將看了劉備一眼,便即答道:“家有老母,不敢獨去,祈求將軍給我將功折罪的機會!”
劉備也並沒殺他的意思,只笑道:“殺你容易,一刀吏足矣,只現在亂世之秋,不是殺戮英雄之時,我可以免你一死。不過,將軍可想想,你能爲我立何等樣功?”
守將跪而謝罪,傲然答道:“將軍欲下臨淄,必將經過昌國。這昌國守將魯間乃鄙人之摯友,一向與某交好,某可勸其歸降。如此,必不費將軍一兵,即可拿下此城。”
劉備見他說來認真,想不會欺騙,不由心裡一喜。趕緊站起身來,親自給他解縛,哈哈而笑:“將軍高義,若能兵不血刃奪得此城,使備以全百姓,幸何如之?只還沒有請教將軍大名,實在魯莽。”
守將只笑道:“不敢,某將舒北。”
廣縣破壞也不大,只稍做安撫,即恢復了秩序。劉備原想留吳求守廣縣,也正好鍛鍊一下他的執政能力。只想到廣縣守將已經歸順自己了,如果遽然換了,只怕他心裡會多疑,只得任命原來廣縣副將暫時守城。
雖然如此,但劉備畢竟考慮甚多,知道守將不便更換,但人質還是得有,以防他變。劉備便是將田瑟、蕭鬆和李品三人留下,讓他們暗暗看住舒北之母。
本想還要留下點士兵以爲助守,只想到少留無益,多留誤事,便也打消念頭。更何況此去乃解臨淄之圍,所要兵馬甚多,馬虎不得,索性將自己人馬全都帶走,開赴昌國。
劉備早上出發,馬不間蹄,來到昌國城下時已是未牌時分。
劉備讓人叫門,直呼守將魯間答話。只過片刻,魯間就已登上城頭。
劉備也不開口,只拱手讓舒北上前說話。
舒北並無推遲,便即打馬上前。先在馬上長揖,然後高聲問道:“魯兄,家中一切安好?”
魯間只微一錯愕,見許多兵馬,便自心裡不寧,只隨便答道:“一切安好,不知伯母安好?”
舒北點了點頭,笑道:“勞魯兄掛懷了,有玄德這樣仁義之君照顧着,豈有不好?”
劉備聽到這‘仁義’也不陌生,只他這口氣聽來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趙雲在旁,不由身子一凜。只見他突然右手輕捏鐵槍,眼睛轉而逼視着舒北,左手輕扯馬繮。
魯間聽他一說,眉毛微微一皺。再一看他身後之勢,便是已猜到一二。只是他和他一向交好,也知道這人的脾氣,聽他這話的意思便是有點鄭愕了,雖然沒聽說過劉備是何許人也,但還是裝做圓溜的接下他的話:“玄德雖則‘仁義’,但終究是他人,他人豈可替你擔這忠孝之名?”
舒北哈哈而笑:“玄德一向視民如傷,我之託付於他,他就會待我母如之其母。便是身後有無數將士亦可佐證,即爲其母,豈有加害之理?魯兄但可放心。”說完,頓了頓,突然說道:“只我愧對國家,今日將與兄作最後一別!”
劉備越聽越心驚,什麼‘託付’?正自吃驚,再突然聽到‘一別’,驚懼更甚:“此子好毒,原來他根本沒有歸順我之意,是以在城下演了這曲。想他先前怕我在城破之時殺了他,那他母親勢必難以保全,所以想了這鬼主意。只把我引到這裡來,一是可以得見故友,二來,則是在天下人面前逼得我不得不認養‘其母’。
想他先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誇我‘仁義’,以將我束縛,接着又指着這麼多人的面說‘我母即爲其母’,便是擺明的懶上了,好讓我沒有理由殺‘其母’。非但不能殺之,而且還得好好養之。想漢以‘忠孝’治國,他便將我拉成了他的‘兄弟’,如此,我如何還能殺之?看來,今日就算我殺了他,亦是難解其恨了!
不過他口裡的‘國家’實在太過勉強,他既然替麴義守城,便是以麴義爲‘國家’,或者以袁紹爲‘國家’,他這樣說也並無錯誤,只他可又知道他這‘國家’是從誰手裡奪來的?”
劉備想了想,聽他這話裡的意思,他肯定以爲自己話一出我必將殺了他,便是心裡憤恨道:“只你要我殺你,我就偏偏不殺你!”
正要讓人拉他回來,不想舒北話一說完,猛然雙腿一撅馬,就抽出了自己腰裡寶劍,揮劍自砍。
趙雲也聽的出他話裡的意思,暗罵一聲,正要阻止。沒想到他話一說完,就會自殺,阻止已自不及。只他考慮得周到,知道舒北一死,勢必更加牢固魯間守城之心。所以趁此危亂,在魯間震顫之際,此時出手最好沒有。
趙雲便是突然扯馬上前,雙腳用力一蹬,輕點馬背。接着,就見他身子跟着一縱,輕易的踏上了馬頭。千人一見,同聲齊呼。跟着,就見寒光一閃,趙雲手裡鐵槍一送,夾風裹雷,早一槍直往城頭送去。
魯間正自驚懼,還沒反應過來,便見眼前一道亮光,尚自眼花,不想胸口跟着噗的一聲,再一看,早已着槍,鮮血狂流。魯間慘叫已自不及,只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翻身倒下數十米高的城牆,一頭栽下就死了。
趙雲腳下馬去勢甚急,只在馬上一翻身,又即落在馬背上。手裡長槍雖然沒了,但腰裡寶劍仍在。只伸手一拔,鏗鏘而出。劍即出鞘,耀武揚威。
張飛在旁邊早已心癢難耐,只趁勢助威,手擂長矛,夾雷大呼:“守將身故,汝等快快獻門,可饒不死!”
城上守兵見得守將已死,大兵壓境,早已慌亂,便是趕緊獻了關。
劉備入得城來,一路只想着趙雲一槍怯敵,張飛一語破城,兩人皆非常之功,本欲大擺筵席,只是非常時刻,也不想驕傲了他兩人,便也只隨便賞了他們幾盞酒。雖然只幾盞酒,但對他兩人來說,那可是無上榮耀了。
劉備想兵貴神速,如今連破二城,兵鋒正盛,士氣正旺,正是一鼓作氣之時,便計劃着稍微休息一天,將城內招撫好,明天即行進攻西安。
這次兩員守將已死,也不得不留人爲守了,便任命吳求暫爲昌國守將。只怕吳求甫一接觸會支撐不過來,,便是以陳世、黎解爲副,以佐吳求。只想到舒北一死,廣縣副將聞之必然叛變,便很是焦急,問趙雲策略。趙雲便自請纓,說他回廣縣,必然得定。有趙雲去劉備當然安心,趙雲又怕消息會先他傳到廣縣,便即要求連夜出城。
劉備即平昌國,第二日稍一休整,留了一千人馬,只帶四千,便即奔赴西安。劉備心想,只這西安一破,臨淄周圍再無麴義外援,便可直接進攻臨淄而無憂矣。
劉備只叫關,不想此城守將也是個好殺之徒,也不知道劉備厲害,便即率領幾千人馬出來,擺下陣勢,只找人單挑。
劉備心裡嘿嘿一笑,要硬攻城還真麻煩,現在倒是給我省了不少時間。要說這單挑,不說整個西安,便是放眼天下又有幾人能是張飛對手?
不用劉備派將,張飛早已是心癢難耐,嘿嘿一笑,打馬直上。
那人見他就這麼直直衝了上來,便是不高興了,只是趕緊叫道:“慢來,來將如何不通姓名便行廝殺……”
張飛哈哈一笑,一矛挑上,本以爲他能接了自己一矛,再答他話也自不遲。沒想到對方愣不打緊,只還沒拿起手裡砍刀,就被張飛一矛挑下了馬。劉備揮軍直進,對方既然無主,便是散的散,降的降,走馬奪了這西安。
劉備沒想到兩天一夜連下三城,實在是從未有之功。便想着今日打點,明日就要圍攻臨淄,直面麴義,以血前恥了!一想到這裡,就是一陣的莫名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