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罹鵺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出生,自誕生便冥冥之中被捆綁在一起。
我的父親千邪戰死彼岸之戰,老魔尊自彼岸之戰後魔力大減,甚至是我魔界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創傷。爲了魔界的崛起與興旺,罹鵺從兒時便擔負起興盛整個魔界的重任。
我與他同齡,又是陪着他一起長大,他的性格怕是天下除了我沒人會了解他。
他性格冷淡,不喜言語,所有情緒只會表現在行動或者眼睛裡。
罹鵺自小便被關在魔界的煉地,從小忍受着比成年魔還要難以忍受的歷練。我知道,他是爲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讓老魔尊更放心他,讓全族的魔都不在恐懼。
他性格冷淡,不願與人親近,更不喜和外人說話。他內心高傲又孤獨,蔑視一切的同時又略帶憐憫之心。
當他足以站在老魔尊身邊的那一天,他內心的狂喜只有我和他能知道。
那一天,他一身狼狽又高傲的從煉地走出來,他曾擡頭仰望魔界暗黑的穹頂,眼底閃過不曾見過的悲與喜。
我知道他很想逃離自己與生俱來的命運,不想被鎖鏈永遠囚禁。可是,現實容不得他退半步。他只能卑微的竊喜自己終於足夠強大,足夠站在老魔尊的身旁。
他從百年的孤獨痛苦中走出來,明明可以得到更加尊貴的榮耀,最後卻請求老魔尊贈他僅僅三日的自由。
我以爲他會以殺戮來發泄自己內心的無奈,不成想,他在人界一處無人的高山上靜靜坐了三天三夜。
也就是人界的三天三夜,此後竟成爲他生命中最爲柔軟的地方。
那個時候,他第一次遇見了女媧後人。
她擅言語,喜鬧又任性,如一團火融化了他這塊寒冰。
愛哪有那麼容易產生,若是沒有長年累月的積累,又怎麼會一往情深。然而,萬事都有一個意外,人在最孤獨最痛苦最黑暗的時候,往往會越珍惜每一縷陽光,人有感情,同爲世間生靈,魔之情亦非草木。
我知道,當他肯和女媧後人說話那一刻,他就陷了紅塵。
紅塵不可入,一入萬丈深。
他也許真的不太懂情愛,但是他懂癡。
他與女媧後人的相遇對於後者而言不過是一段普通的經歷,但是於前者來說是可念不可說的秘密。
一句後會有期,讓他暗暗期待百年,自此每有餘時必會在原地默默等待。藍色眸子永遠看向同一個方向,似乎認爲她一定會來。
一句我喜竹林,讓他念念不忘,自此栽下千里翠竹,每一棵盡是對那不歸人的思念。
他把自己唯一的柔情埋進深不見底的心臟一隅,卻全然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暴露。
終於又再相見,面容上冷漠無情,心底已萬般歡喜,藍色的眸光裡全是他此生唯一的柔情。
我爲他高興,我也希望在無奈與壓抑的生命中可以有一束光永遠爲他照亮。
萬萬沒想到,所有的繾綣溫柔最後換來的是無法言喻的剖心之痛。
他失落過,恨過,怒過,卻沒有絕望過。
他捂着空空的胸口淡然對我說他不愛了,我怎麼會信他,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從那天起,他再也沒有去過舊地,再也沒有種過一棵翠竹。
他傲視蒼生睥睨一切的作派只不過是爲了保護魔界,隱藏自我痛苦的面具。
我知他心裡的難過,不懂如何拯救。
直到那一年,他從彼岸之境逃脫,失神渙散的藍色眸光再一次讓我爲他憂心。
他說,原來一直愛錯了,當年的織夢竟然是幻夢。
我不知道該爲他喜還是爲他悲,因爲如果他真的從新愛上那個人,他就必須與其他五界爲敵。
幻夢就是彼岸女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是魔尊,此刻卻不一定理智。
他揹負族人命運,他是個不配擁有愛的可憐者。
當彼岸女王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他慌忙攔下晷晝的去路,可是晷晝的質問讓他啞口無言。
是啊,他帶走彼岸女王只不過是想利用這個機會立魔界的威風,可是,他也是真的愛她啊。
愛她又如何,他無法逃離自己的命運,最後不得不與她爲敵。
他沒有晷晝那般無所顧忌的勇氣,也比不上蕭玄那樣無牽無掛,他是個弱者,在滾滾紅塵之中他從來就是敗者。
最後那一戰後,六界恢復安寧,宇宙周而復始,一切歸於平常,魔界也不會再受任何威脅。
罹鵺褪去一身魔袍,卸下魔尊之位,遠行他境,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不曾找過他,即便找到,他必定不會回來,他一生嚮往自由,可他的心最後永遠都沒有得到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