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喜樂班

【作客江湖按語:早上上班,路過市中心,有人在高聲唱歌,歌聲裡有真正的快樂,一看,是傻蛋,或是精神病患者。他們自有其不爲人知的世界。喜樂喜樂真喜樂,本節喜樂班出場。衆生皆有慧,佛經如是雲。喜樂班的一羣傻蛋二愣子,此刻起就跟隨幫主老大混,他們的故事照樣感人】

十一、喜樂班

賈堂主大喜,笑得圓臉上眼睛都找不見,連聲道:“好,好,歡迎之至!相信喜樂班在三位領導之下定能龍騰虎躍,形勢一片大好!爲示本堂主誠意,本堂主決定,喜樂班經濟覈算按30%計酬外,幹得好有重獎!現在我讓你們認識一下你們的屬下,認識一下喜樂班的全體演職員。福善堂幫衆都住這院子裡,你們這一頭是喜樂班,中間是行善班,靠大門那頭住着大同班。

說完,賈堂主朝小平房喊道:“喜樂班的崽仔,快來參見班長副班長!“

轟的一聲響,他們昨晚住的那小套間上首兩間屋子門打開,裡面衝出一羣人,呼啦啦往前跑,大呼小叫,你拉我的袖,我踩你的鞋,熱鬧非凡。

這羣人大概有三十多,殺豬幫三人很是驚訝,這麼兩個套間四間那麼小的屋子居然裝得下這麼多人,莫不是這些人都是縮骨功高手?

三十多人吵吵嚷嚷,趔趔趄趄,直直奔到福善堂賈堂主面前,倒也懂禮貌,識規矩,一體咕通跪下,叩頭呯呯響:“參見班長副班長!班長副班長德配天地,壽比南山,恭祝班長副班長搶得狀元帽,抱得美人歸!我等喜樂班屬下唯班長副班長之命是聽!”

賈堂主哈哈大笑:“猴崽子們,你們眼睛長屁股上了?我是你們的堂主!班長副班長在你們身後!快去拜見,以後他們三人就是你們的領導,好好幹!”

他又擡頭對何流三人說:“何班長,你看看喜樂班這班業務員,每個人都能哭能笑,能唱能跳,頗具音樂功底表演天賦,爲便於開展業務,本堂特意爲喜樂班業務員定製了制服,你們三人今天穿的就是喜樂班班長副班長專用制服,今後在開展業務以及在其它公衆場合都必須穿制服,以彰顯我們福善堂喜樂班的標準化、規範化、專業化!”

這三十多人,上穿紅坎肩,下穿大紅燈籠褲,加上何流一身綠色,希裡花與陳谷黃綠搭配,一時間院子裡花紅柳綠,一片紅中三點綠,顯得喜氣洋洋,春意十分。

聽了賈堂主的呼喝,那羣喜樂班的業務骨幹趕快爬起身,調過背啪嗒啪嗒跪下給三位班長叩頭,祝辭一成不變:“參見班長副班長……屬下唯班長副班長之命是聽!”

幫主老大忙伸手“諸位快請起!快請起!”

聽得說快起,三十多人像網中的紅鯉魚,拼命往上竄,一時間你撞我,我碰你,咿咿呀呀,姐姐媽媽摔倒一大片。院子裡紅球滾動,映得殺豬幫三人眼發花,這副形狀倒將三人嚇了一大跳。

三十多人好不容易歪歪斜斜,七彎八拐站起身,幾十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殺豬幫三人。

站在前頭一個滿臉疙瘩,鼻涕口涎一掛掛的紅衣小孩得意洋洋地舉手:“報告班長,班長叫我們快起快起,我起得最快,我起得最快!班長要獎我一塊紅燒肉!”

“呸!呸!呸呸!”人羣中有人大吐口水,兼之拳打腳踢,站直的喜樂班衆又倒下一片。

幫主老大張眼看,只見一個傻大黑粗的紅衣少年一手撐頭臥在地上,一手指着剛纔爭紅燒肉的鼻涕蟲,滿面怨恨,雙腳亂蹬,顯然剛纔倒下的那些人就是被他踢倒的。

“班長大人爲我作主爲我伸冤!剛纔是我第一個搶先站起來,後來被旁邊的人擠倒了,疙瘩頭胡說八道,紅燒肉要獎給我傻黑!班長大人千里眼順風耳,決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放過一個壞人!紅燒肉我要吃!大家不服氣,我們再來一回,看誰起得最快,看我不把你們這此臭蟲踩扁纔怪!”傻黑憤憤不平。

殺豬幫三人驚得目瞪口呆,這三十多人一律禿瓢光腦勺,有的白有的黑,有的胖有的瘦,其中居然有幾個有模有樣的女孩身形。大部分在笑,笑起來嘴張開塞得下鵝蛋,眼淚鼻涕滔滔而下,流入口中,咂吧咂吧,化作粘粘涎水流向下巴尖。不笑的幾個口中呼嚕呼嚕,不知在念什麼經,衆人搬磚似的轉動自己的腦袋,專注地望着殺豬幫三人,齊齊向班長副班長行注目禮。

所有的眼神都一樣,呆呆的,木木的,直直的,定定的,白多黑少,只見白不見黑。說這羣人像什麼都可以,就是不像人形,這纔是正宗的如假包換的傻瓜二愣子,超級二百五。這羣人唯一的長處就是在流行紅腰帶的東昌府,一身紅衣喜氣吉祥,不用擔心赤魔大仙將他們當粟米來收走,他們肯定會被大仙認作是至親至戚,從而長命百歲。

“猴崽子們,笑一個!哭一個!表演給班長副班長看一看!”賈堂主下令。

“吼,吼,吼,吼吼吼——”一陣戾笑,彷彿野豬入林,夜叉哭喪。

“昂,昂,昂,昂昂昂——”一陣嚎哭,彷彿野狼悲月,惡鬼捕食。

殺豬幫三人聽得汗毛聳立,一身雞皮疙瘩,面無人色。如果說殺豬幫成立以來遇到的事件件搞怪搞笑,最猛最烈最火最爆的當數今早在福善堂大院裡遇上的這件了。

如果說前兩天一路行來將東昌府掀了個地動山搖,殺豬幫三人狂笑不止,今天早晨則是恐懼不已,肉麻不止——如果這件事讓別人碰上,殺豬幫三人定要笑得肝腸寸斷,甚至這件事只是讓殺豬幫中的一個,或者是何幫主,或者是希老二,或者是陳老三,另兩人都要笑得昏倒。可惜的是現在殺豬幫三人共同遇上,同時成了喜樂班班長副班長,三人只好恐懼,肉麻,如白癡狀。

身爲老大,貴爲一幫之主,何流恐懼,肉麻之餘,將心比心,以本幫主比彼堂主,一時對福善堂賈得好大堂主倒十分佩服起來。賈堂主將福善堂分爲大同班,行善班,喜樂班,且不說大同班、行善班如何長袖善 偷,長歌善討,單說將蒐羅撿拾來的這一羣二傻子訓練成如此樣子去爲東昌府紅白喜事湊熱鬧添氣氛,就真正達到了物盡其材,人盡其用,變廢爲寶,廢物利用的用人處事最高境界。這份才幹真讓殺豬幫老大嘆爲觀止,心中樹爲圭臬榜樣。

這樣一羣能哭能笑,能唱能跳的頗具音樂表演功力的傻蛋,出現在東昌府紅白喜事場面上,的確是達到了賈堂主所說的引人注目,讓人難忘的效果。這羣妖魔鬼怪一出場,想讓人不注目側目都不可能,想讓人轉眼即忘更做不到,相當一部分人在日後挺長的一段時間都會在夢中看到他們,然後一身冷汗醒過來。

福善堂賈堂主依然是一副內容豐富,要什麼有什麼看什麼像什麼的笑臉:“殺豬幫小俠出任本堂喜樂班領導,必能率領本班上下創出一番業績,本堂主在此預祝三位小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從現在起,這一羣喜樂班屬下就交給你們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三位小俠日常裡要對屬下多加訓練,提高喜樂班業務水平,增強服務意識,爲東昌府的紅白喜事添磚加瓦,增加光彩!”

幫主老大苦着臉咧着嘴,看看老二希裡花老三陳谷,兩人焉頭耷腦,哈叭也埋首於地,一副沒精打采,無臉見人樣。

幫主老大比苦瓜還綠的臉上擠出一絲比黃連更苦的笑:“嘿嘿,嘿嘿……”三天前的自己比風還自由,比雲還自在,憑着超強的好奇心在江湖上飄,笑得腿抽筋,樂得發顛瘋,今天早上宿酒醒來,就成了一羣傻瓜二愣子的首長領導,正所謂人生無常,樂極生悲。憑幫主何流那天馬行空,不依牌理的想像力也絕想不到顛倒跳躍如此。想要放刁耍賴混潑,看看手上白紙黑字紅手印,臉皮卻還沒厚到那種程度,他只得苦笑假笑。

“何班長不用擔心生意,你想啊,婚喪助興服務,東昌府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你們沒有競爭對手,屬壟斷行業。大同班、行善班業務員遍佈城中每一角落,城中一有紅白喜事,總堂馬上得到報告,總堂執事人員會根據事主家的經濟狀況判斷上不上門服務——我們喜樂班屬收費服務,小戶貧民承擔不起,我們不給他們這個面子。我們的服務對象是有錢有勢的人家,越有錢越好。你們平常只管訓練,要做到能歌善舞,會叫會鬧。一有業務,總堂會派人領喜樂班前去,你們的任務就是從主家那裡擠出敲出、榨出更多的白花花的銀子來,實現利益最大化!相信做這樣的事殺豬幫小俠定是最拿手!”賈堂主奸相畢露。

殺豬幫何流、希裡花、陳谷即日走馬上任,就任福善堂喜樂班正副班長。

三人一狗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心裡這個恨這個悔,恨不得將摁手印的指頭剁掉。他們悔得腸子都青綠了,當下一致認定都是喝酒惹的禍,貪杯誤事確是有理,舉手提爪三人一狗集體通過殺豬幫首條班規:忌酒,凡爲殺豬幫衆,不論何時何地,主動沾嘗滴酒者,大卸四塊八塊十六塊六十四塊,砍成絲剁成泥踏成漿,扔入油鍋煎炒烹炸,然後給毛毛蟲當點心吃掉。

喜樂班三位首長計議已定,無可奈何,只得第二天開始訓練三十多位光頭紅衣的傻蛋。三人板着臉,再也沒有了立幫之初的飛揚佻達,通靈的哈叭還不時擠出一滴半滴狗淚,伸出狗腿在三人面前裝模做樣地擦來擦去,無限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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