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狠狠地盯着安茉葭,五臟六腑彷彿都焦灼起來,那眼神恨不能立刻將她挫骨揚灰……
他第一次有了無能無力的感覺,簡直要發瘋了:“你若是不交出蘇離兮,朕就殺光你這鳳儀宮所有的人,一個都別想活命!”
衆位宮女、太監們心中連連叫苦,帝后失和,鬧得天翻地覆,倒黴的是他們這些小人物。
“皇太后娘娘駕到……”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皇太后帶着一干人等匆匆走進大殿,看到皇帝正手執一柄三尺青鋒劍指向皇后,而皇后趴伏在地上神情悲憤囡。
皇太后腦袋發暈,差點兒站不住腳,她緊緊扶着憐妃的手,緊張地言道:“皇帝你這是幹什麼?跑到皇后宮裡來兵戈相見,她乃是你的結髮妻子,是天熙朝母儀天下的皇后。快把劍放下!”
安茉葭見到太后來了,一直隱忍在內心的恐懼爆發出來,倔強的臉上流下了淚水:“母后救我,皇帝爲了一個濺婢舞伎要殺了髮妻,一點夫妻情意都不念,母后要爲茉葭做主呀!鯴”
皇太后一手捂着自己發疼的心口,跺着腳言道:“皇帝這是要逼死哀家嗎?你要殺皇后,索性先一劍殺了哀家吧!眼不見,心不煩,你們夫妻失和,皇族與安氏鬧翻,哀家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憐妃攙扶着太后,唯恐她氣急之下摔倒了:“太后莫急,皇帝只是一時氣火攻心,等消了氣就會好!”
楊熠轉頭眼眸血紅,緊緊握住了拳,努力剋制自己:“朕要蘇離兮,她把蘇離兮拐騙走了。她將蘇離兮交出來,朕便不殺她。”
皇后哭泣着言道:“那舞伎蘇離兮不知羞恥,禍亂宮幃,弄得整個後宮一片烏煙瘴氣。本宮身爲皇后,主持天熙後宮中饋,處置一個小小的舞伎那又如何?難不成,還要給那濺婢償命嗎?”
皇帝氣得臉色煞白,雙眸如野獸般眈眈盯着她:“你這濺婦善妒,平白無故的害人,還敢多方狡辯?蘇離兮若是回不來,朕偏偏就要你償命了!”
皇太后掩面言道:“先帝呀,您在天之靈睜開眼睛看一看,你丟下一個爛攤子給哀家,哀家這些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慢,卻養出這樣一個好兒子來?爲了個低濺舞伎,竟要寵妾滅妻,不顧倫常。早知如此,哀家當初便隨着先帝一起去了,何至於今日受這腌臢氣!”
楊熠發狠冷笑,面露猙獰之色:“母后還是先勸勸您的寶貝兒媳吧,嫉妒狠毒,連一個小小的宮舞伎都容不下,何以爲婦德表率,何以統領後宮,母儀天下?”
皇太后氣憤言道:“宮舞伎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平日裡玩樂也就算了,皇上竟然完全迷失了心性?叫哀家說,那舞伎蘇離兮是該死,她堪比當年的妖姬德雲妃,她們妖媚惑主全都該死!”
德雲妃?她還敢提德雲妃?
楊熠眼眸殺出異樣的光束,冷笑起來:“母后休要提父皇和德雲妃,父皇在世之時最忌諱的便是你們安氏。德雲妃是怎麼被害死的,你們安氏心裡最明白!母后大概是已經忘了吧?你們做了什麼骯髒的事情,真的能欺瞞天地嗎?……”
“你、你?……”皇太后驚得倒退幾步,面容上溢滿了震驚,她指着皇帝言道:“你已經知道了,知道了?”
皇太后渾身顫抖着不能自抑,仿若瞬間衰老了十幾歲,腰背也佝僂起來。皇帝他知道了,當年的事情都知道了?她並不是他親生的母親,不過是搶了德雲妃的兒子。這是她心中最大的傷疤,她多麼希望這兒子是自己的。
隱藏了這麼多年的事情,突然就被人無情的揭開了。此刻,皇帝的樣子讓她感覺害怕,幾乎要認不出他來了。這就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
“皇帝,就算你知道了,哀家也對得起你!”皇太后圓目怒睜:“這些年來,哀家是如何寵你、愛你、疼你的?哀家一心一意扶持你當上皇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說一說,哀家可曾對不起你一分?”
憐妃惶恐無比,跪在皇太后的腳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皇上是氣急了才說胡話!”
楊熠神態黯然,腳下一絆,險些栽倒:“母后放心,無論將來怎麼樣,兒子都奉養您終老,您永遠都是這天熙朝的皇太后。不過,先叫這毒婦把蘇離兮交出來,否則朕不能罷休!”
“好好好!”皇太后氣急反笑,一連說了幾個好:“今日既然撕破了臉皮,你心裡藏有怨恨,哀家也無話可好!”
皇太后厲聲罵道:“哀家真是活得太久了,這一把年紀竟要親眼看着皇帝手刃皇后,來來來,你先殺了老母,再殺皇后,而後摟着那宮舞伎逍遙快活一輩子去。”
言罷,皇太后一把推開了憐妃,跌跌撞撞走到皇后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利箭:“皇帝莫要心軟,你既然知道了往事,不如現在就替那德雲妃報仇雪恨,替那舞伎蘇離兮出氣,只管將手中利劍朝這你母后的胸口刺來,養恩大於生恩,看上天容不容你這個逆子?”
皇后一把兒抱着太后的雙腿,失聲痛哭:“母后呀,母后啊,都是茉葭
不孝順,惹下這天大的禍事,連累母后傷心。”
滿宮的宮人紛紛跪倒在地,他們也看不明白,也聽不明白,怎麼又扯出當年的德雲妃來了?大殿內,哭聲一片……
楊熠的身子晃了幾下,“咣噹”一聲,手中的長劍掉落在地上,他趔趄倒退了幾步,赫赫淒涼的無聲笑起來:“你們都是對的,都是對的,朕不過想要一個心愛的女子。”
楊熠捂住自己的腦袋,不能慌呀,不能慌,他若是繼續瘋狂下去,被人拐騙的蘇離兮更是沒了指望。
昶十一急急忙忙進殿,伏在皇帝耳邊一番低語……
楊熠心頭一驚,眼神急切:“有她的消息了?”
昶十一點點頭:“傍晚時分出了城門,朝着北邊的方向去了。現在,我們還在等第二個消息,確定他們走山路,還是水路?”
“好、好……朕現在不與你周-旋了,朕要去救離兮!”
楊熠指着皇后罵道:“毒婦,母后攔着救你的命,朕殺不了你,可朕現在就廢了你!來人,傳旨……”
早就跪在一旁的胡老太監急忙跪下:“老奴在!”唉,事情發生到這一步,真是無法預測?連當年隱藏的仇恨都揭開了。皇帝算是與南郡安氏,與皇太后,與皇后徹底完蛋了。
楊熠冷言:“皇后安氏茉葭失德善妒,心胸狹隘,不孝不悌,難勝皇后寶座。貶其爲哀妃,移居蓮華殿!”
安茉葭悲哭不已……哀妃、哀妃,這是什麼樣的稱號?他心裡是有多恨自己呀?
皇太后今日受到的打擊太多了,身子一晃跌坐在軟榻上,喘着粗氣言道:“廢后?廢后!皇帝如今真是出息了,翅膀硬了,自作主張、一句話便廢后了。”
她發狠的指他:“皇帝纔剛將貞妃打入冷宮,沒過幾天又廢后?你這是真的要與南郡安氏決裂了,真的要與哀家決裂了。滅妻逆母,你堪比昏君了,失去安氏的支持,你能囂張多久?”
楊熠挺直了身體,冷言說道:“母后年紀大了,朝堂上的事情以後就不要過問了。憐妃,送皇太后回慈宣宮頤養天年,無事不要隨便出宮!”
太后大怒:“你敢軟禁哀家?你個逆子……”
“諾!”憐妃面無表情:“請太后娘娘回宮。”幾個太監架起皇太后離去。
“逆子、逆子……”太后一路嘶鳴着:“哀家要看你有什麼下場!”
皇帝冷眼撇向安茉葭:“來人,將哀妃送到蓮華殿禁足,沒有朕的命令,誰都不許接近她!”
“諾……”衆人攙扶着皇太后離去,安茉葭也被太監們帶走。
昶菁低聲言道:“皇上莫急,有了消息就好,我們的人已經在路上攔截了!”
楊熠推開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殿門口,直接坐在高高的門檻上。他擡頭遠眺,遠處的夜色昏暗,層層疊疊的宮檐樓宇迷漫在黑暗中。
半空裡起了霧,四處霧靄沉沉的……
還要繼續等第二個消息,他不知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起變得這般衝動了?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的情況下,就與安氏反目成仇,已經脫離了原先的預計發展。
那離宮之下下策,若是不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刻,他也不願意使用。未來會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沒有遇到她之前,他從不敢相信會爲了一個女人而失去理智和冷靜?
他低下頭來,傷心絕望到近乎奔潰……離兮,請你忍耐一下,朕就快要來了!離兮,你一定要活下去,朕不能沒有你。
黑暗的陰霾像潮水般漫過心頭,令他窒息。除了在這裡等消息,現在沒有其它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