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蘇離兮驚呼一聲,慌忙抱着孩子轉身背對。安水屹亦是急忙轉身,將車簾子放下。
以前雖然也有過親密接觸,可大白天的這般坦誠相見實在是叫人羞愧不已。蘇離兮的臉色飛起紅暈,一顆心砰砰直跳着。
安水屹站在馬車外間,低聲問道:“輝兒怎麼了?”
蘇離兮將衣襟整理好,輝兒又大聲哭鬧起來,哇哇的哭聲震動着車廂。
蘇離兮一邊哄着孩子,一邊言道:“輝兒不想吃肉粥,要吃…要吃乃。”一句話剛說完,她窘迫地低頭。然,她必須說明孩子的要求,心裡還指望着安水屹能夠解決這個問題恧。
安水屹看看正午的天色,憂慮言道:“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根本找不到乳母。你先好好哄哄孩子,我們這就準備前行了。再走幾個時辰有一個小村莊,等到了那裡我們就去村子裡找乳母!”
“好!”她只得點點頭,還要幾個時辰呀,孩子會餓成什麼樣子溲?
安水屹不再言語,去前邊命令隊伍開拔。一行人休整好隊伍緩緩向前走去,馬車搖搖晃晃地走着,上下顛簸實在是很難受。一路上有孩子的哭聲不斷傳出車廂,蘇離兮怎麼哄孩子都不管用,小輝輝實在是餓極了,偏偏又是一個性格執拗不肯認輸的孩子,一點點肉粥都不肯下嚥。
她一邊兒心疼着孩子,一邊多次嘗試餵飯,孩子都倔強地吐了出來。他哭累了就睡上一會兒,睡醒了就接着哭,直到將小嗓子都哭得沙啞起來,嗚嗚叫喚着要吃乃。蘇離兮無可奈何,想想這一路上的條件甚是艱險,也不知道孩子受不受得了?她只得寄希望於盡快到達那個小村莊,能夠在裡面找一個合適的乳母。
然,就算找到了乳母。現在兵荒馬亂的時期,到處都在打仗,人家願意丟下自己襁褓中的孩子,跟着她一路去西北嗎?蘇離兮犯愁地想到,只怕花費再多的錢,一個母親也不會願意這樣做。
道路越來越不好走,馬車顛簸的她只想反胃嘔吐,中午吃的那一些乾糧味道不好。她的身子昏昏沉沉想睡覺,可孩子在一旁不斷吵鬧着,她根本不得休息片刻。
話說這當孃親兒的真不容易,蘇離兮雖然生下了孩子,可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丫鬟嬤嬤們幫助她照看着,她不過是空閒的時候逗着孩子玩一玩。現在,全部都要依靠她自己帶孩子,一會抱着、一會摟着、一會哄着,胳臂痛得擡不起來,其中的辛苦實在是難以想象。不過小半天的功夫,她便累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了架,簡直比連續跳舞幾個時辰的運動量!
半下午的時候,天空中烏雲密佈變得黑壓壓一片,夏天的暴風雨說來就來。
傾盆大雨瘋狂地從天而降,嘩啦啦的驟雨抽打着地面,雨飛水濺到車廂裡。蘇離兮急忙將布簾子壓好,她剛剛掖好布簾子,又被狂風吹了起來,再次掖好,再次吹開。有很多雨水穿透了簾子倒灌進來,弄得她的衣服和孩子的衣服都溼了。
“噼啪…噼啪…”一道道閃電劃破雲層,發出巨大的聲響,雷電彷彿就在她的頭頂上爆炸,咆哮怒轟着車頂,將小輝輝嚇得渾身發抖,原本就嘶啞的嗓子哭嚎起來,撕心裂肺的哭聲讓蘇離兮心都快要碎了。
“孃親在你身邊呢,別怕,輝兒,別哭了、別哭了。”說着、說着,她自己都想哭了。她緊緊地摟着孩子,雙臂不斷髮抖着。
蘇離兮的心中第一次產生了懊悔,此去西北這一路還很長、很長,其中不可預知的艱險太多、太多。她爲了自己的任性妄爲,帶着一個不到一歲的小孩子千里奔波,孩子怎麼受得了?
車簾子掀開,安水屹跳上車廂,脫下溼淋淋的斗篷放在車外,轉身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嗯!”蘇離兮低垂着腦袋,垂頭喪氣的模樣,怎麼會沒事呢。
“孩子給我抱,你休息一會兒!”安水屹從她懷中抱過孩子,他有力臂膀讓小輝輝感到安全,溫和的笑容亦是感染了孩子。
小輝輝停止了哭鬧,伏在安水屹的懷中低聲抽噎着。安水屹倚靠着車窗坐下,用自己的後背遮擋住外間飄進來的雨滴。
他看到她的衣裙溼了半邊兒,言道:“風雨太大了無法行進,前邊的山路上有一間破廟,等一會我們進去休息。這一場大雨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或許今天晚上就在廟裡過夜了。”
“哦……”蘇離兮無力地點頭,而後又擡頭怯生生地問道:“那乳母怎麼辦?”不能走到小村莊,不能找到乳母,小輝輝又要餓上一夜嗎?
安水屹沉靜一會兒,言道:“我會派遣幾個兵士騎馬先行,到那個村莊裡去找找,若是發現了就將她抓回來。”
蘇離兮驚愕,想了一想又低垂下腦袋,是啊!這樣的鬼天氣,有哪個婦人會跟着陌生的兵士走?只能是強行抓回來了。對人家未免很不公平,可是爲了小輝輝也沒有其它辦法。回頭多多補償一些銀兩壓驚吧!
不多時,隊伍走到那一間山中破廟,找一塊最最乾燥沒有漏雨的地方,燃燒了一堆火取暖烤衣,又
在周圍拉起布簾子,讓蘇離兮和孩子進入其中休息。其它人就分散開來各自找地方駐紮。
蘇離兮抱着孩子走進那一塊隔離好的小地方,坐在火堆前給孩子換衣服。地上鋪着厚厚的乾草,有兵士將車廂中的毛毯子拿過去,鋪在乾草上做了一個臨時的牀鋪。
天色全部都黑了,外邊的風雨依舊肆虐着,噼裡啪啦地擊打在破廟房頂上,窗外濺起一陣陣如煙的薄霧,雨霧時高時低,忽稠忽稀,連綿起伏,雨水沿着屋檐像瀑布一般流泄而下,這一場大雨不知道還要下到什麼時候?
蘇離兮烤好了半溼的衣衫,回頭發現兒子已經睡着了。她微微嘆息一口,只有等孩子睡着了她才能休息片刻。火堆上掛着行軍用的簡易鐵水壺,裡面裝滿了清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等一會燒好了水,涼上一碗給孩子喝。他哭了整整一天兒,滴水未進,嗓子嘶啞,可真是遭罪呀!
安水屹揭開布簾子走進來,手中端着一碗溫熱的稀飯:“離兮,你吃一些晚餐。這裡條件艱苦,拿不出什麼好食物來。我早上爲了…爲了儘快追趕你,所帶的東西不多。等明天雨停了,找一個村莊,好好補給一些軍需!”
“你吃了嗎?”蘇離兮問道。
“吃了!”他乾脆地回答道,將手中的碗遞給她。
她坐在火堆旁邊,輕輕喝着米粥。雖然不想吃,也必須吃一些,她還要積攢體力照顧孩子。
安水屹默默地看着她,似乎要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牢牢記在心裡,以後再相看的時間可不多了。
他說道:“已經派人冒雨去前邊的村莊裡找乳母了,如果順利的話,來回一個多時辰吧!”
蘇離兮將碗放在一旁,低頭擦拭着嘴角:“水屹,此去西北,對你…對你有沒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她有些爲他擔憂。他冒險送她去西北,擅自離開京城,不知道齊皇會不會發怒?
他以爲她擔心不能安全到達西北,輕輕地言道:“你放心吧,這一路上我自有安排,定能護得你和孩子的安全。若是走的順利,大概二十幾天的時間吧。等快到了西北的地段,我派人去通知楊熠,讓他在交界處接你!”
“哦!”
蘇離兮無語了,兩個人默默坐了一會兒,盯着火堆中那噼啪燃燒的木材。火光映紅了他們的臉,雖然沒有看對方,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對方心中淡淡的憂傷。
水壺中的水完全煮開了,安水屹熟練地拿起一個鐵鉤子,提起水壺將一旁的幾個水碗灌滿,剩下的熱水倒進一個小木盆子中。蘇離兮看着他的動作,心想他那幾年的軍隊生活定是吃了不少苦頭,這些日常雜事做起來甚是嫺熟。
“你累了一天,稍微清洗一下,今夜早點兒休息。等乳母來了,我便來叫醒你!”
安水屹收拾好一切,轉身出了小隔間。
蘇離兮從包裹中找到一條帕子,浸泡在水盆中。她清洗着臉頰和手臂,思緒又陷入了混亂,一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一會又對楊熠思念起來。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事到如今總不能退縮了。
她拿起手帕,走到毛毯子旁邊想要給孩子擦擦臉,小輝輝的小臉哭得髒兮兮,胖嘟嘟的臉蛋上佈滿了淚痕和鼻涕的痕跡。
大概是廟裡的溫度高,她看見孩子的臉蛋紅撲撲的,她的手觸摸到孩子的肌膚,不由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好燙!
“輝兒?”蘇離兮一把將孩子摟在懷中,擔心地叫道:“輝兒醒醒,輝兒醒醒!”
發燒了,孩子發高燒了,渾身都是滾燙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