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妙齡的馮媛媛姑娘,坐在紅檀木雕繪藤玉蘭花的牀榻上,面龐上帶着一個少女的青澀與美麗。她有着不錯的容顏,白皙晶瑩的肌膚,紅薄的櫻脣,小巧精緻的鼻樑,黑亮清澈的眸子旎。
此刻,她的心裡坎坷不安,一起被送來的姐妹們,她是第一個被敬王爺挑選中的,不知道是該慶幸呀?還是該害怕呢?
被當做一個小小的禮物送進來,沒名沒分的,她心中未免有些不平。第一次就這樣不明不白送人了,對方長得什麼樣子也不知曉?可她還要感恩戴德着,若是那位王爺對她的侍奉不滿意,她就會被退回蘭韻歌舞坊,重新回到人人可買過夜的位置上,前途可謂是悲慘之極。
聽說,這位敬王爺權傾朝野,他的小手指頭兒動一動就會死掉很多人。聽說敬王爺不近女色,親王這樣尊貴的身份,府中卻只養了一個小妾,那名女子剛剛生完孩子不方便侍奉,所以纔有了她進獻的機會。
同行的姐妹們對她羨慕的不得了,她長得既不妖嬈也不豔麗,站在衆多的歌舞伎中一點都不出彩,不過仗着有幾分清秀罷了。
剛來敬王府的那一天,幾個丫鬟看到她都是一愣,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暗暗點頭議論着:“像,像!有那麼七、八分像呢!”
像什麼人?她心中很是好奇着,可又不敢多嘴打聽什麼。
今夜,將是她向一個陌生男子奉獻自己的時刻。
下午的時候,她被幾個嬤嬤仔細驗了身,確保能夠送到王爺那裡去。又就被她們拎着丟到一個大木水桶裡清洗乾淨,裡裡外外刷掉一層皮兒,長長的頭髮被一根根清理,揪掉了好多根兒,痛得她呲牙咧嘴也不敢吭聲。
來了幾個手巧的婆子將她妝扮一番,用了鮮豔奪目的金飾和髮釵,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煥然一新,花枝招展,多了幾分女子嫵媚的味道。
然,那位小唐先生過來一看很是不滿意,對幾個婆子譏諷言道:“拆了、拆了,全部拆了重新妝扮。你們將她打扮的像一個粉團兒,王爺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一準就給踢出去了。鞅”
婆子們陪着笑臉:“小唐先生,王爺也是個男人,豈有不喜愛嬌媚女人的?您看這花骨朵兒一般的嬌嫩,看起來賞心悅目呀!”
小唐冷笑道:“呸,休要多嘴。小爺叫你們拆了、便立刻拆了重裝。王爺幾年都不曾要女人侍奉,現在好不容易鬆了一次口,萬不能被你們幾個俗婦破壞了心情。錯過這個機會,下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婆子們爲難地言道:“這我們就不明白了,您就給個明白話,到底要妝扮成什麼樣子嗎?”
小唐壓低了聲音言道:“你們真是榆木腦袋,還不明白嗎?照着凌波苑那一位小主子扮上呀,越像越好。這樣纔能有機會!”
婆子們若有所思,相互點點頭。
於是,馮媛媛又被拆了頭髮,褪掉衣衫,卸掉妝容,清洗臉蛋和身上的芬芳味道。一個多時辰過去後,她站在銅鏡面對看到裡面的身影,一個素靜寡淡的女子窈窕而立,淡淡的眉眼,小小的粉脣。
這?這就像是一個鄰家的小家碧玉,大街小巷裡都可以找的出來。這般簡單的妝容能夠吸引敬王爺嗎?她心中不由暗暗疑惑,越發對自己沒有信心了。
管事嬤嬤們交代再交代,給她看了如何侍奉王爺的春風圖,叮囑她一定要抓住機遇留住王爺的心,這可是個千載難逢、魚躍龍門的機會,這一次讓王爺舒坦了,說不定能混上一個侍妾的名分。
敬王府有名有份的侍妾?那蘭韻坊的姐妹們還不羨慕死她?想想就叫人激動呀,馮媛媛想要的就是一個名分!
那一位看起來頗有地位的小唐先生,冷冷地警告她:“媛媛姑娘,我們家王爺的性子冷清一些,斷不會主動的。所以,你要拿出一個歌舞伎的看家本領來,主動熱情一些,但是又不能太過頭了,弄得像個庸脂俗粉。關鍵是掌握好這個度。若是今天晚上不能叫王爺爲你破例,取不到元帕子?哼哼……”
那男人冷笑着:“小爺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邊,蘭韻坊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將你送到大齊軍營中犒勞兵士們!”
馮媛媛不由打了個冷顫,跪在地上磕頭:“奴婢一定好好侍奉王爺!”舞伎的命運在於賭博呀!
現在,外間的夜色已深!透過米黃稍紗的大凌花格子窗,依稀可以看到外間站着的侍從們,一個一個背影屹立不動。
她悄悄摸摸自己的肚子,好餓呀!晚飯不給她吃,水也不能多喝,怕有不好的氣味散發出來叫王爺厭惡。
“梆梆、梆梆、梆梆……”很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響,很晚的時辰了,這位敬王爺還是沒有出現?若是他一夜不來,她也算是失敗,要受到懲罰嗎?這豈不是太冤枉了。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
“王爺回來了!”門外一個男子殷勤地言道。
馮媛媛吃了一驚,慌忙站起來快步走到門邊,規規矩矩地跪下迎接。
她聽到房門被人推開,一陣兒涼涼的
風灌了進來,直吹的她渾身發涼。接着,她低垂的腦袋下,看到他月白色的長袍角隨風飄蕩,還有那一雙繡金線騰雲的黑布靴子。
她嬌滴滴地言道:“小女馮媛媛拜見敬王爺!”女子的聲音顯得稚嫩而顫巍巍的,一聽起來就知道是很小的年齡,叫人聽了不由憐惜。
她感覺到身前的男子停步不前,彷彿有一雙目光高高在上,俯視着在她細弱的脖頸上,一股寒涼的氣息沿着脊椎滲透下去,她內心的緊張叫她雙手微微顫抖。
敬王爺沒有做聲兒,停止片刻後繼續向屋內走去。
馮媛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該繼續跪着?還是該站起來跟過去侍奉?雖然對敬王的模樣很是好奇,她更不敢擡頭張望窺視。
她聽到敬王爺的腳步聲逐漸走遠,似乎進了右側間的書房,裡面傳來一陣陣‘嘩啦啦’紙張的翻動,王爺在處理什麼公文?接着,還有喝茶時瓷碗的輕撞聲兒。偶爾,會有筆墨劃過紙張的瑟瑟聲音。
她一直跪着不敢擡頭,低垂的腦袋沉甸甸的。過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書房裡的動靜消失了,王爺從椅子上站起,收拾好書案上的書本,轉身走了出來。
她急忙扭轉了身子,對着他的方向跪着!
不遠處,傳來一個冷清的聲音:“起來吧!”
“噢?哦……謝王爺、多謝王爺!”她磕了一個頭兒,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在擡眸相看的那一瞬間,馮媛媛的心跳驀然加速,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嗡嗡’作響,鼻息不會呼吸了。
一個白衣勝雪、儀表高貴的男子出現在她的眼前,男子周身透漏着與生俱來的清幽和優雅,拔卓挺立的身軀,溫婉沉斂的氣質,無一處不叫人心生仰慕。
馮媛媛緋紅了面頰,跳亂了心扉,她的腦海中冒出一個詞---白玉無瑕!這世間竟然有如今純淨雅緻的男子?她是何等的幸運和有福,就算是立刻爲他死了都是心甘情願的。
她自小在歌舞坊間長大,三教九流見過不少,卻從來沒有見過高雅如他的男子!他真的是權傾朝野的敬王爺嗎?這樣一名聖潔的男子,似乎怎麼也和‘世俗權勢’幾個字扯不上關係?
然,他那一張俊美不凡臉頰上,秀雅的眉頭卻是微蹙着,似乎有難以解開的重重心事?敬王冷冷的目光停留在馮媛媛的臉色,不由怔神一下。
果真是極爲相像的?看來,這些傢伙們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從哪裡找出來這麼一個容顏、身段、氣質都異常相似的女子?
敬王幽幽的眸光中閃過一瞬間的心動,隨即又變得的複雜難測起來,叫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馮媛媛想起小唐先生的叮囑:我們王爺性格清冷,你要主動一些。
她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王爺,時辰不早了,讓奴婢侍奉您休息吧!”
敬王長久的沉靜着,似乎在斟酌着什麼?猶豫着什麼?
他這般不言不語,更叫她的一顆心上上下下的跳躍着,千萬不要拒絕呀,千萬不要!剛纔在來之前,如果說她是爲了完成任務,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心甘情願、死心塌地了!
終於…男子垂下眼眸,輕輕‘嗯’了一聲,先一步走到牀榻前,撩袍坐下。
馮媛媛心裡驚喜過望,懷着激動的心情,垂眉低眼地跟上去,跪在他的腳邊,萬分溫柔地言道:“王爺,奴婢侍奉您更衣!”
見他沒有反對?她大膽地伸出一雙瑩白細嫩的小手,幫他脫下靴子,褪掉雪白的棉布襪子,他的腳看上去消瘦而蒼白,很是疲憊的樣子。
她突然有些心疼這個男人了,她貼心地將他的腳捧起來,放在自己溫暖柔軟的懷抱中,輕輕都揉捏着……
安水屹一動不動的坐着,任由那一名陌生的女子服侍着。他的神態冷漠而麻木,一雙幽深傷感的眼眸看向窗外的樹影。
有風吹過,枝葉搖曳!
離兮,你此刻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