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兮面色微變:“小孩子不許胡說,大人的事情你不懂。”雅公主和親的事情傳遍了全國,西茲人心中均感氣惱,就連小孩子都受到了影響。
督督張大了小嘴,高聲叫道:“我討厭他,討厭他搶走雅姐姐,等我長大了要殺了他!”
蘇離兮渾身一僵:“你再胡說,孃親兒要生氣了!”
“啊?哦……”督督委屈地低下了頭逆。
蘇離兮憐愛地抱起了兒子,及時岔開了話題:“小傢伙兒,你又重了。再胖下去,孃親兒就抱不動你了。”
金嬤嬤上前,伸出雙手討好地笑道:“小世子,給嬤嬤抱吧,你這一身的汗水和泥巴,王妃可是剛剛沐浴過的!嬤嬤這裡有很多好吃的,你過來嘗一嘗。”
“不要……”督督驕縱地搖頭,緊緊摟住蘇離兮:“我只要孃親兒抱抱,我的孃親兒是最香的!”
“呵呵,呵呵!”衆位婢女低笑了起來鼷!
“王爺來信了、王爺來信了!”一個婢女從門外跑進來!
蘇離兮這才放下了孩子,從婢女手中接過了書信,拆開低頭細看起來。閱讀了一會兒,她將書信放下,面露憂鬱之色。
這一封長長的信中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真正讓蘇離兮擔心的是信中透漏,兩國和親事宜洽談的似乎很不順利,天熙朝竟然要求西茲割讓二十座邊界城池給雅公主做嫁妝?楊熠的胃口實在是太大了。或許,他想要的本就不是雅公主,而是那些城池和肥沃的土地。楊貴妃倒是非常樂意,西茲朝堂中爭論不休,有人主張和,有人主張分,已然分成了幾大派。再或許,楊熠就是要藉此機會,讓西茲上上下下亂成一團兒?
金巧兒哄着督督去一旁吃新鮮的果子了,金嬤嬤問道:“怎麼了?王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蘇離兮搖搖頭:“京城政務繁忙,王爺一時還走不開。不過,天熙使團的醫師們明日就到,屆時住在城內的醫館內,與西茲醫師商討治療之策!”這可是一個好消息,患病的百姓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哦!”金嬤嬤若有所思,言道:“王妃無需擔心,自有官員們前去應付他們,您住在王宮中輕易不見外人的!”
蘇離兮將書信重新摺疊起來:“瘟疫越來越糟糕了,傳播速度極快。王爺讓我們暫時到昌紅城的皇家別宮去避疾,今天下午就要出發。”
那一座皇家別宮位於斯瀾領地與京城之間!目前,‘不聽話’的雅公主似乎也關押在那裡?
金嬤嬤一喜:“太好了,瘟疫雖然厲害,可所傳播的就是這兩座城。百里之外的昌紅城風景宜人,王妃也可藉此機會好好休養一番,換個環境,換換心情!奴婢聽說,很多富戶和貴族家眷早就前去避疾了。”
“你說的是,去通知羅什管家準備車馬吧!”蘇離兮吩咐道:“頂多住上一個月,等秋涼了,瘟疫自會消失,不必準備過多的行李。王爺也會抽空去昌紅城探望我們,將王爺的衣袍和日常用物帶上一些替用。”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金嬤嬤匆匆離去。她心裡害怕瘟疫,剛好藉此機會將金家的人都帶上侍奉王妃。
蘇離兮呆坐在椅子上,阿爾斯瀾如此安排可謂是妥當。她雖然不怕瘟疫,可萬事必須爲孩子着想。督督年齡小又貪玩,萬一染上疾病後果不堪設想。
另外,叫她避開那些天熙皇宮的御醫們,纔是阿爾斯瀾的真正目的吧。那些面孔中,誰知道會不會碰上一個舊日熟悉的容貌?
畢竟,天熙太醫署見過宸貴妃容顏的醫師不在少數。
羅什管家早就得到了斯瀾王爺的指示,當即命令衆人行動起來。衆奴婢收拾王妃和小世子的物品,雖說是簡易出行,卻足足裝滿了幾輛馬車,還有一行人跟隨照顧,負責護衛的人等,前前後後一百多號人物。
事不宜遲,蘇離兮要趕在天熙御醫到來之前離開。用罷了午飯以後,金嬤嬤扶着蘇離兮的胳膊上了小軟轎子,後頭兒跟着嬤嬤抱着小世子督督也上了轎子,還有金巧兒等一衆婢女、婆子們提着包袱,王宮的大門口早有很多輛車馬等候着。
蘇王妃今日穿了正紅色遍繡牡丹富貴花樣的織錦衣衫,腰間束着絳紅色鑲繡折枝花卉的腰封,下系藕米金銀線繡水波紋月牙鳳尾羅裙,懸掛着嵌白玉壓裙絞花墜子,裙邊兒簡單繡着展翅飛舞的蝴蝶,行走起來羅裙柔絹曳地,身段窈窕宛如少女般清雅無雙。滿頭的青絲挽了朝陽髻,斜斜插着幾支鑲嵌紅寶石的玉簪子,顯得通體的氣派和恬靜溫婉。
以前她是某人的妃妾,錦衣玉食供養着,奴婢成羣侍奉着,珍珠瑪瑙琥珀在手邊當小玩意兒丟,什麼稀罕珍貴的物件都使用得了。可就算她再尊貴得寵,也不能穿上一身正紅色的裙衫。她嘴巴上雖然不說,心中還是介意的。這幾年來到了斯瀾領地,她成爲斯瀾王爺名正言順的妻子,時不時也會選擇穿上紅色衣衫,倒是穿出了一番明豔動人的氣度來!
她的容顏照舊用一條薄薄的白紗遮擋着,朦朧的五官隱在細紗之後若隱若現,更添幾分神秘的美感。
一個小廝快速跑過來,放下寬大的馬凳子,金嬤嬤攙扶着蘇離兮踩在馬凳上進了車廂。乳母抱着小世子坐上了後邊的一輛。
車廂裡雖然寬敞卻仍然有些悶氣,蘇離兮安坐下來之後,先摘掉了面紗平穩呼吸一下,金嬤嬤隨後爬了上來。
馬伕揚鞭,車輪滾滾。斯瀾王宮長長的車隊便出發了,排着浩浩蕩蕩的隊伍出了城門,沿着官道向昌紅城的方向而去。
萬里無雲,風和日暄……
蘇離兮聞聽到了半空中的鳥兒鳴叫聲,她纖手挑開車窗簾子向外看去,土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綠色田地,幾隻麻雀在綠草中跳躍。她的心情頓時覺得舒暢幾分,算來這段時間斯瀾兄長很忙碌,她已經很久沒有出城遊玩了。
這一條道路她是走過的,阿爾斯瀾曾經帶着她在這裡策馬揚鞭。她記得繞過前邊的山頭兒便會看見一條蜿蜒的夏河。河邊綠草茵茵,是個下馬飲水歇息的好去處。
想到那時二人騎馬的歡樂情形,她的脣角兒噙起了一抹柔柔的笑意。
金嬤嬤瞧出了她的好興致,言道:“時間有限,我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皇莊子上去休息。不然,天氣這般好,王妃倒是可以帶着小世子慢慢遊玩。”
蘇離兮淺笑:“不急,等以後有的是機會!”
金嬤嬤爲她斟了一碗茶:“坐了半天的車子,王妃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嗯!”蘇離兮放下車簾子,剛剛要伸手接住茶碗,只覺得身下的車廂一滯,車子猛然間停了下來。
茶水兒半數都溢了出來,沾溼了蘇離兮一邊的裙角兒,金嬤嬤慌忙將茶碗放下,用手帕子擦拭着水漬:“哎呀,都是奴婢手笨,王妃恕罪!”
蘇離兮向外張望着:“無妨!可是,車隊爲什麼都停下來了?”
金嬤嬤言道:“王妃稍候,待奴婢下車去問問!”
金嬤嬤轉身下了車子,很是不悅地問道:“怎麼回事?差點兒驚到了王妃,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做事情的?毛毛躁躁,魯莽行事。”
蘇離兮聽到外邊有腳步聲音傳來,一名僕人跑過去言道:“王妃恕罪,昨夜下了一宿的暴雨,鄉間泥土鬆軟,前方的道路陷開了一個大泥坑。我們的車馬過於沉重,半輛車子深陷了進去,車前軸斷掉了。道路有些窄小,整個車隊都只能停下來了!”
金嬤嬤很是生氣,高聲斥責道:“真是一羣無用之人,不勘察路況,玩忽職守,要你們何用?不如都打發了出去!”
那僕人嚇得面色緊張,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王妃恕罪,金嬤嬤恕罪。我們正在搶修路面,還請稍微等候!”
蘇離兮言道:“金嬤嬤,算了。天氣使然、摧毀路面,他們也無法預料,且饒了他們一次吧。只是,要等候多久才能重新啓程?”
那僕人言道:“泥坑很深,若是不填平,後邊的車輛都無法通過。大夥都在盡力呢!”
金嬤嬤擡頭看看天色:“我們下午纔出城,時間本就不多,眼看天色不早,總不能叫王妃露宿鄉間吧?你們要抓緊時間了!”
“是!”那僕人謝恩後匆匆離開。
不多時,前方拐彎之處傳來了男子們齊聲吆喝的聲音,想來是用麻繩拉失陷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