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園內,清晨時分……
蘇離兮帶着金嬤嬤散步消食。後花園雖然面積不大卻勝在精緻,這裡依山而建,風景極佳,很多山石和樹木都是渾然天成。
金嬤嬤見她愁眉不展,知曉她的心事重重,便安慰道:“王妃莫要過於擔心,您是深宮婦人,只要躲在這裡不出去,外人豈能知曉您的容顏?西茲國王爺們多,王妃們更多,誰還能注意到您的身上?您看看您,這些天來進食甚少,臉頰都消瘦了。”
蘇離兮微嘆一聲:“你說的極是!我聽說,阿雅這幾天也不敢胡鬧了,乖乖接受醫師們的治療,像是要好起來的模樣?唉,那丫頭也是可憐,豈知她一個輕舉妄動,就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
金嬤嬤點頭:“公主的瘋病好了,什麼事情都沒有了,趕緊乖乖和親去吧!您可顧不上去憐惜他人,以後少去白蘭苑走動。”
皇家別院中風景雅緻,小督督在前邊跑着,他玩樂的十分歡快,初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對孩子來說十分好奇,瞧着什麼東西都會感興趣。蘇離兮的目光落在孩子的身上,不由變得溫柔了很多,每天有小孩子作伴,生活也會有滋有味茶。
小督督從花叢中摘下一朵鮮豔的花朵,回頭笑道:“孃親兒,孃親,你快來這裡看!”
“我給孃親兒戴在頭上好不好?”
蘇離兮掩脣笑道:“這麼大一朵紅花,戴在孃親的頭上,豈不變成了老妖婆?”
小督督不依不饒:“我孃親是世上最漂亮的孃親,你戴呀,快戴呀。”
蘇離兮無奈,只得蹲下來。對待兒子,她從來都是有求必應。或許是因爲曾經失去過一個,才更加珍惜現在的母子深情。小督督高興地將花兒插在她的髮髻上,歪歪扭扭的十分滑稽。
金嬤嬤笑着走過去,幫着蘇離兮將鮮花戴好:“小世子真是有孝心呀!”
小督督被人誇獎,十分得意的言道:“我還要去採,採很多很多漂亮的花朵,都送給阿雅姐姐。她被關在院子裡不能出來,好可憐!”
這幾天,小督督隨着蘇離兮去探望阿雅,對她現在的處境深感同情。以往,兩個人見面總是鬥來鬥去的,現在他見到阿雅沒有自由,不由憐憫心橫行了!
言罷,小傢伙兒不待蘇離兮講話,就撒開腳丫向遠處跑去,幾個婢女跟着前去照顧!
見到小督督走遠了,蘇離兮才伸手取下了髮髻上的鮮花,放在眼前看了一番,不覺啞然失笑。
金嬤嬤言道:“王妃就戴着嘛,奴婢也覺着挺好看的。”
“你也來取笑我!”蘇離兮將鮮花捻在手裡,含笑語道:“昨天阿雅說太悶了,你將我帶來的那幾本遊記撿出來,回頭送給她解悶打發時間!”
金嬤嬤言道:“王妃您是一片好心,不過,奴婢估計,阿雅公主纔看不進去呢!她性子好動沒耐性,豈會安安靜靜的看書?只怕是如坐鍼氈,呵呵……”
蘇離兮剛想說話,就看見金巧兒穿過花苑的小門,匆匆忙忙走了過來,見到她就叫道:“王妃,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不知道爲什麼,阿雅公主早上起牀之後,就狠狠摔了一跤,弄得頭破血流。醫師們正在搶救,公主已經昏迷過去了。白蘭苑的女婢們嚇得半死,求您過去看看!”
昏迷不醒?蘇離兮和金嬤嬤都驚呆了,她手中的鮮花不由落在了地上,散落掉幾片花瓣兒。
這雅公主剛剛安分了幾天,就又出什麼幺蛾子?一事接着一事,難不成,她想毀掉自己的容顏矇混過關?這瘋丫頭真是個硬石頭脾氣,以前說她性格豪爽,大大咧咧,現在看來是莽撞之極。慶樂帝若是鐵了心要納她,別說是毀容了,就是癱瘓了也會擡回去!
金嬤嬤問道:“剛纔還說她好好的,怎麼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可曾派人去稟告皇上和皇后?我們住在這皇家別院裡的人都擔待不起。早知道就不來避疫了,現在惹禍上身。”
特別是蘇離兮,到底是公主的長輩,最少也是個看護不當的罪過。
金巧兒言道:“已經派人快馬去稟告了。幸虧有幾名醫師及時趕到,給公主處理了傷口。不過,額頭上難免會留下疤痕。”
蘇離兮看看遠處正在‘破壞花草’的小督督,無奈地言道:“留下幾個人照顧世子,金嬤嬤隨我去白蘭苑!”
“是!”金嬤嬤答應道,低聲吩咐幾個婢女留下。
蘇離兮不敢怠慢,如今她是這皇家別院中唯一可以主事的皇親,豈能對公主的傷勢不管不問?
“走,我們去看看!”蘇離兮快步向白蘭苑的方向走去。
金嬤嬤慌忙從口袋中掏出了面紗:“王妃,白蘭苑有男醫師在,您將容顏遮擋好!”
“嗯!”蘇離兮在金巧兒的幫助下,佩戴好了面紗。
一行人腳步匆匆進來白蘭苑,就看見門前的婢女們嚇得面色發灰,各個手足無措。她們看見蘇離兮來了,便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拜見王妃,您快進去看看吧,公主現下昏迷不醒,可要嚇死奴婢們了。”
蘇離兮來不及多說什麼,趕緊進了公主的閨房,一股子藥味混雜着血腥的味道撲鼻而來,嗆得她直皺眉頭。房間的角落中,還站着幾個陌生的男子,大概都是趕來搶救公主的醫師。
蘇離兮無暇打量他們,更顧不上招呼他們。在幾道男子目光的注視之下,她直直朝着牀榻前走去:“阿雅,你怎麼樣了?”
牀榻上的女子面如白紙,一雙眼眸緊緊閉着,額頭上纏繞着厚厚的紗布,隱隱還有紅色的血跡滲透出來。看來,她傷的不輕呀!
蘇離兮心疼又擔憂,輕輕坐在阿雅的身邊,抓起了她的一隻小手:“你這個傻丫頭,好好的,怎麼就摔倒了呢?”
阿雅公主渾然不覺,一動不動,任由蘇離兮呼喚半天。蘇離兮更是憂慮了,莫不要摔壞了腦子,醒不過來了?她神情憂慮,摸摸阿雅的脈搏。
她可不知、自己此刻有多美?匆匆走進來時便帶着一股幽香浮動。
現在,她坐在牀邊,微微向前探着身子,三千青絲髮梳起挽着驚濤髻,髮髻間只簪着簡單的冰玉珠花。她穿着一身月白繡素梅的裙衫,腰間繫着一條冰藍色的繡薔薇織錦襦裙,越發顯得冰清玉潔,身段玲瓏有致。那一層薄薄的面紗難掩其清麗的氣質,粉白的耳垂邊是一對金鏤空薔薇耳鐺微微晃動,彷彿晃動間就能迷惑了人心。
“阿雅,阿雅……”
她擡起眼眸,一雙幽黑的眸子如墨點漆,清澈而透亮:“公主的傷情如何了?爲何一直不醒?”
衆位醫師看着她均都不言語,大概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屋內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默之中。
蘇離兮的秀眉不覺蹙起,突然之間……她的心中涌動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濃濃的不安來。
金嬤嬤言道:“大膽,這一位是斯瀾王妃娘娘,娘娘詢問你們話呢?還不趕緊回答!,公主的傷勢到底如何?”
公主的婢女上前,言道:“王妃娘娘莫怪,金嬤嬤莫怪,這幾位先生,都是天熙朝派來的御醫大人,並不知曉我們西茲的規矩。”
是天熙朝的御醫?而不是西茲國的醫師?蘇離兮頓時驚愕住了,不由擡手摸了摸面紗……
金嬤嬤也慌亂了起來,一手指着那婢女結結巴巴地言道:“你們怎麼不早點說?真是太不像話了。即是如此,王妃不見外人。王妃,我們先回去吧?有天熙的御醫們在此,想來雅公主必然無恙。”
說時遲、那時快……
蘇離兮猛然間感受到一股極其古怪的氣息,一道如火苗般燃燒的黑眸正穿過人羣,死死地盯在她的身上。事實上,那男子的目光,從她進屋之時便一直牢牢鎖在她的身上,再也捨不得移開半分。
一道黑色身影從御醫們的身後走出來,幾個御醫紛紛恭敬地低頭,自然讓開一條道兒。屋中的光線頓時變得暗淡幽靜,周圍的空間好似猛然間狹窄了,挺拔高大的男子像一堵牆般矗立在了她的眼前。
轉瞬間,蘇離兮驚駭的要昏過去了,她看到那男子的容貌,他們二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起……
窒息的感覺,她無法呼吸了……
楊熠!
是慶樂帝,楊熠!
六年多了,六年多了!
二千多個日日夜夜,他終於再次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