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苦着臉:“他是一天不穿,不是一生不穿啊,姐姐……”
翠兒啐她:“什麼呀,你搞錯了。我是說,他一隻鞋掉了,可不是左腳就成光腳了?光腳了,可不就看到他腳上有一道傷疤了?”
錦繡趕緊抓住:“傷疤?”
“是啊,腳背上,一條長長的傷疤,一直到腳踝,像是被刀砍過的。”
“這個特徵有點具體了,可是……唉,我也不能一個一個去看人家的腳啊。”
錦繡還是有點愁。
翠兒道:“遇見恩人這種事,可遇不可求。有緣份自然還會相見。”
錦繡點頭同意:“對啊,我是不記得這段,你是忘記告訴我,可最終,我倆都快要分別了,終究還是提起了此事,這便是機緣。”
翠兒望着錦繡,有些憂色:“郡主總是很信任你,也很依賴你。我卻總是擔心你。往後在宮裡小心些……”
錦繡在翠兒面前總是特別乖,輕輕地點了點頭。
離開那個讓人憋悶的皇宮,時間似乎便過得特別快。她與翠兒話別,翠兒回去了賬房,繼續她的“學業”。而心情特別酸爽的德文郡主,拉着錦繡話長話短地說了大半日。
直到錦繡讚歎:“郡主閒聊功力又見漲了,平日跟世子也有這麼多話麼?”
德文郡主卻鼻子翹得高高的,學着都烈世子的語氣:“次藥……平常就跟她這麼閒聊。”
錦繡被她嫌棄的樣子逗笑了。因爲她知道,這嫌棄背後,其實是溫暖的和諧。
晚膳的時候,由都烈世子陪同。錦繡堅持不肯跟他們夫妻一同用膳,可拗不過德文郡主的堅持,人家是孕婦,你很難跟孕婦堅持。
都烈世子說得最多的話就是:“這個,你次;那個,你次……”
當然,都是對德文郡主說的。他對錦繡只有客氣,並不關心。這也符合一個粗人世子的習性。
晚膳過後,有個僕婦過來,說是世子妃吩咐自己帶錦繡姑娘去別院居住。
別院卻在世子府的西北角,離主屋很遠。錦繡在雅緻的屋子裡坐下,心中十分納悶。自己但凡跟德文郡主在一起,總是一個裡屋、一個外屋這樣睡着,今天來了世子府,怎麼安排到這麼遠?
又一想,卻頓時臉紅了。
人家現在是小倆口,誰要你個大電燈泡在外邊睡着。
又想到德文郡主模仿世子說話,“次次次”。可見,相愛的人之間,就算語言有點障礙,也絲毫影響不了人家溝通,人家有的就是肢體語言。
難得這麼清閒的夜晚,難得這麼精緻的住宿。錦繡覺得身爲客人,四處走動又不禮貌,靠在欄杆上聽聽不遠處荷塘裡的蛙聲卻是極好的。
夏夜呢喃,一切天籟都似爲錦繡一個人而回響。深藍色的穹頂、綴着無數的繁星,荷塘裡甚至還能聽到莫名的水泡聲。
這樣靜謐的夜,錦繡格外珍惜,直看到睡意來襲,方戀戀不捨地回到屋內。
京城的夏夜不似江南的夏夜那般粘溼,錦繡蓋了一張薄毯,頭髮散下,漸漸睡去。
正在迷迷糊糊之間,突然,錦繡覺得有人在輕拍自己。
這一嚇,非同小可。
“誰!”她立刻睜開了眼睛,低聲喝道。
“噓”有人按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出聲。
錦繡瞪着眼睛,卻看不清牀邊的人影,想要去掰開對方捂往自己嘴巴的手,才摸到那人的手……
這修長和細膩,以及有些部位細細的繭子,不是元恆又能是誰!
翻身坐起,想要去點燈,卻被元恆阻止:“不要點燈,外頭會看到燈光。”
“你怎麼來了?”錦繡壓低聲音問道。
“我爲什麼不能來?”元恆也壓低了聲音。
其實,忍不住的是元恆。恰好德文郡主也正想見錦繡,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終於促成了這一刻的夜會。
錦繡似乎也想到了這種可能,臉紅了。
還好,屋裡沒有燈,他看不到我臉紅。錦繡暗想。
可轉念一想,差點驚叫出來。這是夏夜啊!這是一個姑娘家的睡房啊!你覺得這個姑娘家會穿戴整齊、會梳洗得當?
見錦繡良久不說話,元恆不禁問:“你在想什麼?”
錦繡的內心在激烈地鬥爭:我是索性不拆穿反正他看不到呢?還是趁着黑暗趕緊將衣裳穿上呢?
元恆暗暗皺眉,伸手便去拉錦繡,可一觸手,卻是一片滑膩的肌膚……
他嚇得趕緊縮回手,尷尬地道:“你先整一下……”
錦繡撫着手臂,這便是剛剛元恆不小心碰到的地方。
其實,從文明社會過來的錦繡,並沒有古代烈女那般三貞九烈,什麼碰一下便要砍掉一條手臂之類的極端婦道,她是哧之以鼻的。
所以,若在光天化日之下,這般碰一下胳膊,根本沒什麼大不了,偏偏是在這暗室中,偏偏又不能說:沒事,只是碰了下胳膊。那更是欲蓋彌彰。
這兩個人,一個以爲自己碰了不該碰的,一個在猜想對方的“以爲”到底是什麼“以爲”。兩個不好意思說破的人,心照不宣地守護着這個旖旎的猜想。
許久,錦繡輕輕地說:“你等一下。”
她退入牀內,悄悄地放下簾帳。天熱通風,她睡覺時並沒有放下簾帳,倒在這會兒淑女了一把。
在簾帳內穿衣裳的時候,錦繡的心情挺複雜,一邊如小鹿亂跳,一邊又嘆息自己的身材實在乏善可陳。
雖然長高了,可她還是小女孩的身材,基本沒有什麼變化。
正將衣裳穿了一半,突然門外竟傳來一個僕婦的聲音。
“錦繡姑娘”
一邊喊着,一邊也不待錦繡答覆,一推門就進來了。
這一瞬間,元恆迅速閃進簾帳中。
錦繡大駭,捂住嘴巴才使自己沒驚叫出聲,卻還要回答外邊僕婦的問話。
“何事?”
“夏夜蟲蟻多,我早早地就薰了一爐草,偏偏忘記拿過來了。趁着錦繡姑娘還沒睡,給姑娘送過來,免得回頭睡着了也要被蚊蟻咬醒。”
好生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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