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麼人，你不是知道了麼。”錦繡將廳堂裡頭的椅子擺好，半蹲下來閉着一隻眼睛瞄椅背。
“我只知道你是長壽宮伺候佛堂的宮女，可不知道你跟……”墨竹沒好意思說下去，那意思就是“不知道你跟景王殿下還這麼親熱”。
錦繡瞄了瞄，第三張椅子略有些突出，走過去將椅子往後稍稍挪一點，說道：“我伺候過景王殿下，那時候才十一歲，殿下看我一直都是小孩子。”
墨竹將信將疑，也知道自己問得算是唐突，不宜再追問，笑道：“原來如此。不過，你這是在幹嘛？”
錦繡正去瞄另一排椅子，回答道：“景王殿下最是講究，便是這一排椅子，扶手要對齊扶手，椅背要對齊椅背，不能有半點兒歪斜，以往我伺候他，一直都是這麼收拾的。”
“我的天哪……”墨竹目瞪口呆，“怪不得我一進這屋子，就覺得一板一眼的。如此一看，和嬪娘娘真是極寬容的了。”
錦繡心想，當年要論寬容，那的確是輪三輪四也輪不到景王殿下這個男神經病。現在想想，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在那種逼仄的環境下過得那麼愉悅的。
真是脫俗的人生。
正想着，墨竹跑過來，學着錦繡的樣子瞄椅背，一時竟看笑了：“你經常這麼看，會不會變成鬥雞眼兒？”
“那你瞧我鬥雞眼兒不？”錦繡認真地問，“墨竹姐姐，看我。”
墨竹一看，頓時嚇笑，錦繡兩隻眼珠親密地往中間靠攏，尋找對方去了。
“醜死了你，哈哈！”墨竹樂得伸手捶錦繡，“你哪學來的這招。”
“從小就會，天賦！”錦繡得意非凡。
“哦？什麼天賦？讓本王也見識見識。”門口突然傳來元恆的聲音，語氣中滿是笑意，還帶着幾分要你好看的幸災樂禍。
錦繡大窘，你早不來晚不來，我正耍寶呢你就出來。逗樂，應該讓男人走開！
可惜，關於這一點，男人並沒有達成共識。
望着元恆笑眯眯地進來，錦繡的眼珠子早已回到原位，淡定地道：“奴婢雕蟲小技，不敢獻醜，那是對殿下不敬。”
墨竹不以爲然地努了努嘴，她是看出來了，雖然錦繡貌似對景王殿下十分恭敬，可實際上卻透着篤定。真恭敬，不可能這麼說話。
又見景王殿下完全不似傳說中那般冷漠難搞，不由多看了幾眼，卻發現殿下望着錦繡的眼神滿是寵溺，心中頓時瞭然。
“奴婢去外頭掃院子……”墨竹識趣地告退。
元恆認爲這個想法很好，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去吧。”
真是同人不同命，跟自己說話的語氣，和跟錦繡說話的語氣，簡直判若兩人啊。墨竹相信，這纔是正常情況下景王殿下對人說話的語氣，所以，他對錦繡，那是十分不正常的！當然不正常。墨竹前腳剛走，後腳元恆立刻小聲道：“什麼雕蟲小技，快使給我瞧瞧。”
呃，你變臉能不能不要這麼快，那個氣質高冷、個性傲嬌的景王殿下，這又是切換了什麼模式啊。
錦繡暗恨，纔不想鬥雞眼給他看，眼下自己夠難看了，不能再難看了。
“殿下說過，我要自持的呢。不入流的花招，不能給您看。”
元恆怒了：“跟我有什麼自持不自持，不耍給我看，我就……我就……”得，怒氣來得太快，完全沒想好應該幹嘛。
“我就不給你留午膳。”
這招太毒了！
錦繡不由自主嚥了下口水，這麼說來，他原本打算給自己留午膳？
雖說在文英閣才呆了第二日，錦繡卻已經領教了這兒的伙食。原本在長壽宮，吃得還算可以，一到文英閣，等於回到了沉香殿，都是外膳房送來的飯菜，本就口味一般。而且祈福大典嘛，又不是來聚餐的，是嚴肅清淨的事兒，沒有給你們上全素，已是福份。
所以，品種已然單一，還要忍受口味，雖說錦繡不怕苦，聞見美味還是十分神往啊。
“那說好了，呆會兒給我留個雞腿。”錦繡覺得，如果有雞腿的話，還是可以將節操丟一丟的。
元恆有點暈，這個安錦繡，畫風轉變太迅速，雞腿是什麼鬼，這麼快就叛變。
“若有雞腿，便給你留，多半……”元恆剛想說多半沒有雞腿，突然停住，話鋒一轉，“曉得了，留個雞腿，你快耍。”
耍猴呢，快耍……錦繡很是鬱悶，可爲了雞腿，就當回猴吧。
還得轉頭瞧瞧，門口有沒有人，然後紅着臉道：“不許笑啊，這是人家天賦。”
元恆咳了一聲：“嗯，嚴肅點。”
只見錦繡的兩隻眼珠，一秒鐘聚攏，瞬間變成了鬥雞眼，而且鬥得十分專注：“您會麼？”
元恆忍住笑，這丫頭太鬼怪了，居然還問我會不會，我當然不會了！
“你能堅持多久？”元恆壞壞地問。
“看您給幾個雞腿。”錦繡厚着臉皮道。
“天天給雞腿，你先耍到明日再說。”
啊，想砍人！
錦繡頓時恢復原狀，眨眨眼睛，拍拍胸口：“嚇死我了，到明日，我這眼珠就回不來了。您的雞腿不吃也罷。”
元恆忍不住，一下子拉住錦繡的手，憋成內傷，咬牙低聲道：“錦繡你想笑死我麼。”
錦繡撇撇嘴：“是您要看我耍的，耍了又嫌人家可笑。”
“我哪知道你是玩的鬥雞眼啊，真是……好笑！”其實元恆想說“真是難看”，怕錦繡瞪眼，臨時改了臺詞。
“撓你腳心你不笑，鬥雞眼兒你倒笑，以後知道了，憋不死你。”
錦繡得意洋洋。這祈福大典，元恆是萬萬不敢得意忘形大笑的，這下算是落我手裡了。
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到了午膳時間。
文英閣宮人的午膳，與平時有所不同。爲免送餐時亂糟糟的影響大典的嚴肅與虔誠，伺候大典的太監宮女們輪班到外膳房的公廚去吃。
錦繡與墨竹一道，找了個角落坐下。雖飯菜冰涼，毫無誘人之相，但宮人們全都飢腸轆轆，挑剔不了那麼許多。
錦繡一筷子下去，便覺今兒的飯碗中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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