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芋想自己去找人,又覺得不太合適,總覺得裴桓就躲在一旁看她的笑話。她負手在屋子裡走了兩圈,下意識擡起頭看房樑,才發現這裡根本就沒有房樑。
“華,你在哪兒?”
她在屋子裡走了一圈也沒見到人影,鬱悶了起來。
“你就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這是海芋新學會的一招,都說吃人手軟拿人手短,這都是救命之恩了還好意思不對她好一點嗎?
海芋生氣地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來喝,擡起來就一飲而盡,啪的一聲,她重重放下茶杯,被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大跳。黑衣少年就坐在她的對面,抱着銀槍,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你就不能發出點聲音嗎?”海芋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道:“突然出現很嚇人的。”
“什麼事?”
“你幫我去看看……”
海芋纔剛開口說了一半,就見華冷冷打斷了她道:“不去。”
“你都不知道是什麼事情,怎麼就說不去了?”
華擡起眼睛瞥了她一眼,隨口說道:“我知道。”
“你又知道什麼了?”
“你昨晚什麼時候出去的,出去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我都知道。”華說:“你的傷勢還未徹底恢復,這麼多跟着你的人,你一個都沒有發現。”
海芋:“……”
黑衣少年就坐在那裡,一身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說話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的樣子就好似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人。海芋前一段時間還覺得自己跟他的關係有所改善,那都是她自以爲是的錯覺嗎?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着雅公子被抓走了?”
看着華這個樣子,海芋又有些控制不住了,抓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過去。“那你怎麼一聲不吭?”
華微微側了一下身子,波瀾不驚地躲過了那個茶杯,淡淡說道:“我所奉之命只是保護你的命而已,至於其他的,不干我的事。”
“你這人,你怎麼這樣?”
海芋一下子有點氣惱,她冷哧了一聲說道:“我問你,你不幫我去救雅公子,若我自己去又中了裴桓那個陰險小人的圈套,有了生命之危,你不也一樣要來救我嗎?既然如此,又爲什麼那麼迂迴死板呢?”
海芋在黑衣少年身邊坐下,衝他彎起眼睛笑道:“你說對不對?啊——”
話還沒說完,腳下倏爾一滑,她的身體就收勢不住朝前撲了過去,她努力保持平衡,雙手揪住了他衣服這纔沒有狠狠摔一個狗吃屎。她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她幾乎是趴在他的懷裡的,忙不迭鬆開手直起身子,誰知道頭又砰的撞了某處,她哎喲了一聲。
海芋鬱悶地摸着腦袋,剛要說什麼,就見華正冷冷地看着她,面無表情。他的下巴紅了,於一片白皙之中更加鮮明,大概就是方纔被她撞的。
“呃……”
海芋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
華還是冷冷看着她,那譏諷又嫌棄的目光似乎是在說“愚蠢至極”“沒誰比你更煩了”。
海芋摸又笑嘻嘻湊了過去,說道:“要不我給你吹吹?”說着,就作勢要吹氣。
華臉色驀地一僵,閃電般伸手將她給攔住,利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就往後退了幾步,神色不自然了起來。然而落入海芋的眼中,那全都成爲了嫌棄。
“……”
海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雖然是戲耍他的,他有必要這麼大反應嗎?
“你這樣我很受傷啊。”海芋長長嘆息說:“你好好看看,我這張美人臉,你怎麼就一點反應
都沒有反而避之不及呢?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沒有看到那日隱莊裡,那些人爲我瘋狂的樣子嗎?”
“……沒事我走了。”
華根本不搭理她,轉身就要走。
“你拒絕去幫我救雅公子,該不會是吃醋吧?”
海芋又碎碎唸了一句,然而視線裡,已經沒有黑衣少年的身影了,她嘟囔道:“真沒意思。”
神殿之中,侍女和侍衛、黑騎到了一定年齡是允許婚配的,不過看華這種冷冰冰硬邦邦的死樣子,除了那個叫小魚的誰敢喜歡他?哎,最後等待他的不是戰死就是一個人在屋子裡孤獨終老,哦不對,他還有一屋子的銀槍和弓箭呢,一點也不孤獨。
……
翌日一大早,溪國的馬車隊便駛出了皇家驛館。
浩浩蕩蕩的車隊朝溪國而去,爲首的就是海芋的馬車,後面跟着的三五輛,分別是裴桓還有劉佛等官員們的馬車,以及在大昭國採購的一些東西。
隨行的人裡面,不僅有溪國使臣團原本的人,還有祁照熙派來的護送他們的兩百侍衛隊。就連山河和周忠孝兩人也是騎着馬跟在一旁的,也不知道祁照熙是怎麼跟這兩個人說的,出發的時候海芋便見兩人一臉神秘莫測地跟了上來,說是奉命要“保護她”。
海芋沒有拒絕,這樣的話她也算有兩個可用之人了。
溪國離大昭國有將近一個月的距離,這一個月裡他們就在路上走走停停,有城鎮就進去到客棧歇息,若是沒有城鎮便在原地紮營歇息。
海芋隨意看了看兩圈,也沒有發現雅公子在哪兒。她如今頂着雲錦帝姬的身份,這個帝姬雖然也是個膽大妄爲的存在,她卻不敢太過所隨心所欲了,免得被別人看出了端倪。尤其是那羣祁照熙派來的侍衛們——
祁照熙告訴過她,這些侍衛並不是歸他管的,而是隸屬於昭帝,而昭帝給他們下達的命令是,一有異動就把她連同裴桓一同除去。
海芋不想多生什麼事端,她只想要好好到溪國溜達一圈,再去皇宮逛逛,若是還查不到線索她就必須前往最後一個肯狄國了。
天空蔚藍,青青的原野一望無垠。
海芋坐在馬車裡一派無聊,吃了糕點又喝了酒水,看了一路的風景又睡了個覺,再睜開眼外面還是同樣的風景。她坐不住了,命令馬車停止就往後面的馬車而去。
“帝姬千歲,有何吩咐?”安陸騎着馬走了過來,話語中的緊張可能連他自己也沒察覺。
海芋瞄了一眼後面的馬車,這才擡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安陸一眼,她知道這傢伙根本就是怕她去騷擾裴桓而已。她笑容可掬,特別溫和地關懷道:“安陸啊,你和樓晨的膝蓋還好吧?”
安陸直接就被噎住了,訕訕道:“……謝帝姬掛念,一切都還好。”
“哦,本宮那裡有不少好藥,回頭讓侍女給你們送一些過去。”
“……多謝帝姬。”
“行了,你走自己的。本宮在外面透透氣……”海芋走了幾步,突然擡手讓駕車的車伕停下來,“左右無事,本宮去找裴桓促膝長談一番。”
安陸眼睜睜地看着妖女上了馬車,恨恨地握拳捶了自己胸口幾下,欲哭無淚。
樓晨騎着馬走了過來,一瞧,扯了扯脣角:“你擔心什麼,將軍是什麼樣的人,還能吃了虧去?”
“也是。”安陸稍微放心下來,“將軍比普通人陰險無恥多了……哦不,聰慧多了。”
馬車內,寬大而簡潔,桌案上放着一壺酒,清冽的酒香淡淡瀰漫。
裴桓倚靠在窗邊翻看着一卷書冊,路途漫漫,
他穿着很隨意,墨發披散着,這姿態看起來好似一個閒散的富家公子。她推開車門,灌入的風將他的頭髮輕輕揚起,他懶洋洋地擡起頭朝她看了過來,挑了挑眉。
海芋在馬車裡面看了看,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裴桓,你把人藏在哪兒了?”
“還記掛着呢?我以爲你早忘記了。”裴桓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戲謔道:“雖然你不是帝姬,不過跟有一個共同點,喜歡長得好看的美男子。那個叫風雅的,嗯……不錯。”
原來那個琴師叫風雅。
海芋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
“好,我不懂。”裴桓悉心求教:“那你爲什麼對他好呢?”
“他的琴彈得很不錯,我不希望他就此折了,便順手救了。”
“哦?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我就說嘛,若是帝姬的話,只怕不會放他走,直接就帶回驛館好好疼愛了。”
“你——你還能不能好好說話的?”
裴桓微笑:“不能。”
海芋瞪了他一眼。
裴桓說話總是這樣,看似好好聊着,實則總是有意無意嘲諷她,不管兩人說的是什麼內容。海芋有些氣不過,現在又不能動手,嘴巴上又說不過他總是被噎,海芋悶悶地提起酒壺就斟滿了杯子,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然而喝完,卻見裴桓直直盯着她。
“看着我做什麼?”
“那是我的杯子。”
海芋頓住僵住,燙手山芋一樣將杯子扔在了桌上,有些不自在起來,她咳嗽了一聲,正要說什麼緩解尷尬,就聽裴桓繼續說——
“不過無妨。”裴桓微微一笑,將那個杯子拿起來,隨手往後一拋扔出了窗外,“我再換一個就是了。”
海芋氣得七竅生煙,再也忍不住了,撲過去就去掐裴桓的脖子,她出手利落又迅速,加上馬車更寬敞倒是給了她便利。裴桓一個沒避開就被她掐了個正着,頓時臉就因爲難以呼吸而漲紅——她是下了死手的。
不過裴桓的雙眼依然淡定無波,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裴桓根本沒有掙扎,很乾脆地靠在車壁上動也不動,海芋剛還有些奇怪,就驀地僵住了,下一刻,她驟然僵住,臉上紅了又黑,黑了又紅 。
裴桓的手正扣着她的腿,探入了裙襬直接摸在了她赤裸的腿上,直接順着腿內側滑了上去。
這一剎那,海芋只覺得渾身的血液迅速往頭頂衝去,整個人都要炸裂了,她猛地揮起一掌就要狠狠劈下,卻聽裴桓的聲音半是嘲諷半是調戲說道:“彆氣壞了哦。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外面可都是大昭國的侍衛。”
海芋鬆開了禁錮他頸脖的手,一腳猛地踹了過去,這一次裴桓敏捷地躲了過去,一閃身,就跳下了馬車。
海芋都快氣瘋了,緊跟着也跳下了馬車,卻發現所有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帝姬,將軍,可是有什麼吩咐嗎?”
裴桓神色悠然地擺擺手:“我下來透透氣,帝姬大概也是吧,悶壞了,想要走走。”
海芋垂落在闊袖中的手緊緊握着,狠狠盯着裴桓,幾乎是氣得渾身發抖,卻又顧忌着衆人無法發飆。
“哦對了,那馬車我聽着聲音有些不對,可能是哪裡壞了,你們去給我換一輛。”裴桓將她的憤怒收在眼底,笑意更多了些,“要寬敞的,方便的。”
寬敞的……
方便的……
就在這個時候,方纔裴桓所乘坐的那輛馬車,轟的一聲,塌了。
衆人的注視兩人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