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意識低沉,慢慢的,竟然一點點消散,她以爲自己要死了,真的快死了,肚子裡的孩子翻騰一圈,好像是要從她的肚皮裡跳出來,扼住她的喉嚨,譚月月,幾近昏迷。
即將昏迷過去的那一秒裡,她突然看見,手術室的門被人踹開,嘭的一聲,厚重的玻璃碎開了,她以爲自己是耳鳴,她的耳朵一直不好,她渾身被麻痹,沒有辦法動彈,於是,只能用餘光去看,她看見手術室外站着一個人,人影高大,身姿挺拔,她隱隱約約聽見他憤怒的叫吼,隨後,整個人失去意識,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譚月月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四周到處都是白色,連頭頂觸手可得的地方都是一片慘淡的白,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猛地意識到,這裡,是天堂。
書上說,天堂是白色,地獄是黑色,只有一生中行善的人才會到達天堂,這時候,她再想,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天堂,是不是代表着,她這一生,行過善,所以,她並不是惡人,罪不可赦的人,即使她和她的親哥哥在一起了……
譚月月的目光無助的亂飄,只看見白色,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連一個人,一道影子都沒有。
她有了點殘存的意識,她想起,自己昏迷以前,是在手術室裡做引產手術,那麼此時,她的孩子,怕已經離開了身體,而且,她很有可能,是隨着這個孩子,一起離開了。
她感到莫大的悲痛,手指摸了摸肚皮,發現自己的身體是飄渺的,她的手指穿過自己的身子,來回穿梭,毫無壓力,她現在只是一道透明的形體而已。
譚月月覺得太荒謬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死了。
她又突然想到,手術即將進行時,手術室的門被人踢開,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還有巨大的迴響。
那到底是怎麼一回兒事?
她纔剛這樣想着,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就像是被人扯住了喉嚨,拼命的往下拉扯,叫她不掉下來都不能。
她感到身體濃重的墜落感,猛地落在硬邦邦的物體上,幾乎就是這一瞬間,她睜開了眼睛,迷茫的意識在逐漸歸位。
她睜開眼時,就看見陸開誠慍怒的面龐,他非常的憤怒,以至於眼睛比之前更加紅,紅血絲布滿白眼球的每一個角落,駭人的可怕。
譚月月沒去管她,下意識伸手撫摸肚皮,卻是感到肚皮間的溫熱,直到觸摸到圓滾滾的觸感,她才鬆口氣,逐漸放下心。
她的肚子是隆起的,寶寶沒有事。
可她又想到之前手術室裡的針管,明明已經注射進她的身體,怎麼反而一點事都沒有。
她疑惑的看向一旁矗立的男人,看他憤怒的一步步向着自己走來。再一點點瓦解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她不敢了,經歷過這一次,她再也不敢去傷害寶寶。
因爲那種疼痛,光是想想,都讓她渾身汗毛直束。
陸開誠大手一揮,扯落她身上的薄被,而後,尖銳的手指,又一次扣住她的下巴,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撞在一塊兒。
他怒火滔天,即使忍着不去發作,可到底是忍不住,他光是想想剛纔的畫面,若是他晚來一步,這下場,就不是他能料想
的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趁着她不再去醫院進行引產,引產是什麼概念,難道這丫頭不知道嗎?
他氣的咬牙切齒,就那樣用惡狠狠的目光看她,“你答應我的事情,爲什麼不做到?”
譚月月怔然,五指張開,仍由護住肚皮,她還沒從手術檯上的驚恐回過神。
“對不起……”她只能說。
“告訴我,爲什麼不做到?你想殺死他是嗎?信不信我現在殺死你?”
他冷笑,手指逐漸從她的下巴滑落至喉嚨,至少稍稍一用力,她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直接自取滅亡。
譚月月哽着喉嚨,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卻是想要殺死他,可是到了後來,她發現自己根本下不去手,光是想想,都痛徹心扉,這是她和陸開誠的孩子,她想要守護住,卻找不到可行的理由。
“陸開誠,我問你,生下他,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嗎?你真的確定,她將來不會恨我們?”
陸開誠有一瞬間的怔然,隨後緩過神,收了手,他冷靜又霸道的說,“我不管將來怎樣,至少我現在,不允許你傷害我的孩子,你必須平安的生下她,再有下次,譚月月,我不會手軟,即使你是我的妻子,你也沒有資格傷害我的孩子。”
“可她不僅僅是你的孩子啊……”
她還是我的。譚月月哽咽,把這句話嚥下肚,天底下還有不想要自己孩子活下去的母親嗎?她從來不想傷害自己的孩子,若非不可,她怎麼會這麼做。
陸開誠沒再繼續爲難,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心裡頭不好受,只是不好受也沒有表現出來,他習慣了隱藏情緒。
“你怎麼會突然出現?”
她輕聲問,“你現在不是應該在梨園嗎?”
陸開誠盯着她的眼睛,認真誠懇,好半天多了點其他的因素,“如果我說,我派了人在你身邊監視你呢?”
譚月月沒說話,她抿着脣,努力回想,卻沒想到,自己的身邊有什麼奇怪的人,還是說那個一直在監視她的人,其實就是,陸開誠自己?
她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隨即否決。
“你有沒有想,你會來晚?”
“不會,你的事情,我從不曾怠慢……”他脫口而出。
“……”她沉默以待,是啊,他在面對她的事情的時候,總是放在第一位,容不得任何人傷害和褻瀆,他永遠都這麼重視她,所以,他怎麼可能放任她去傷害自己,和孩子?
譚月月心裡涌入一股巨大的感動,她努力的深呼吸,把氣息捋順了,“我以爲,我的孩子死定了。”
“那只是麻藥。”
“謝謝。”她看着他的眼睛,“否則我會後悔,你明白我,所以趕來救我了是嗎?”
他不說話,算是默認,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沒有人會再主動靠近,都覺得彼此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可是,陸開誠,我們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違背倫理這樣真的道德嗎?”
陸開誠情緒忽然失控,他又一次精神受到強烈刺激,腦海不由自主浮現那張dna證明書,他惱怒,還帶着鬱悶,於是不
受控制的吼叫,“閉上你的嘴,給我乖乖睡覺。”
譚月月怔然,隨後聽話的閉上眼睛。
陸開誠又接着說,“爲了以防萬一,以後我每天都會過來看望你,直到你平安的生下孩子爲止。”
她倏然睜開眼睛,敏感的捕捉到某些詞彙,她便是難過到了極點,“生下了你就不來看望我了嗎?”
孩子出生以後,他們的關係就要斷了嗎?
陸開誠會這麼做嗎……
她沒等來回應,半坐起身子,她只看見陸開誠遙遙無期的目光,冰冷的落在她隆起的肚皮上,隨後,甩手離開,背影那樣的決絕,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醫院長廊,像是從未出現,消失的乾淨徹底。
她嘆氣,重新蜷縮回病牀,本來,是她說要斷開,他挽留,現在他終於決定放手了,她怎麼會覺得不甘心呢,竟然奢望他像以前那樣霸道,摟着她的腰宣告全世界,她現在是他的老婆。
譚月月不敢再去想,她沒忘記,他們現在是什麼樣的關係,沒有可能回到從前。
時光是最磨人的東西,一晃就是半個月,這半個月裡,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要做的事情,譚月月除了每天必要的休息和吃飯之外,都留守在醫院,看護藍心若。
喬傳貴自從和喬易凡父子關係鬧僵以後,他就時常會發呆,像個沒靈魂的木偶,坐在病房窗口,一望就是一整天。
他也病了,沒日沒夜不睡覺,導致身體機能出現問題,肝臟不堪重負,累攤在病房,從此,譚月月肩上的任務更重了,她要照顧一個病房裡的兩位老人。
喬易凡還在忙着調查,半個月過去,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他們每天都在找梨園裡年齡比較大的傭人,問當年的事情,大家都說不知道,每個人都只說當年夫人只生了少爺一個孩子,線索斷了,傭人這裡沒有套不出話。
喬易凡在梨園,和陸開誠天天天的翻找有用的線索,梨園本是陸正義留下的房子,這麼多年來,傢俱的擺設,還有地址,甚至是風水都一直沒有動過。
以前陸正義住在樓上的主臥室,現在換成陸開誠住,他在住進去的時候,屋裡所有的家裡都換了新,甚至連房屋牆面都重新粉刷了,主臥室,沒有絲毫的線索。
陸開誠仔細回想,當年主臥室的那套傢俱去哪兒了,他忽然想到,那傢俱並沒有扔,而被李管家擺放進了阿雅的房間,成了阿雅的傢俱。
陸開誠當機立斷,叫來喬易凡,就要開阿雅房間的鎖進去,結果他纔剛找來工具,沒想到一眼看見,阿雅房間的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落在地,那道門也是半掩開的,並沒有完全的關上。
怎麼會,他明明記得,當年離開的時候,他把這間房給鎖上了。
陸開誠眯眼,沒再進去,喬易凡在旁邊疑惑,催促,他纔回過神,推開門,邁開腳步。
阿雅的房間到處都是灰塵,房樑結了蜘蛛網,這棟房子本就破爛,加上很久沒有人打掃,現在更是髒亂的不能看。
陸開誠沒往前一步,神情就更加嚴肅,他看見那套熟悉的傢俱,擺放整齊,但有的,卻沒熬過時間的考驗,碎裂了,堆在角落裡。
(本章完)